第九十九章 西廂房
“看來我得有所準(zhǔn)備了?!?p> 夏雪兒嘟嘟囔囔出這么一句話來,不禁讓夏天行一時有些走神。坐在對面的那人還是他最親、最愛的三妹嗎?
為何感覺不同了,那種深不可測、那種老謀深算,就算是在大哥身上也是不常見到的品質(zhì)在她身上基本都可以找到,雖然有時的她還是那么的古靈精怪,那么的調(diào)皮可愛,可他卻總有種錯覺,覺得那古靈精怪、調(diào)皮可愛的不是真正的夏雪兒,更像是她強裝出來的!她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嗎?
乍一看,這一年來,她除了身姿躥高了一些之外,其余并沒有任何變化,面容還是熟悉的面容,身形還是那么纖瘦。只是細(xì)細(xì)觀察之下又會發(fā)現(xiàn)她的一顰一笑已經(jīng)與從前有了極大的差別,性格似乎也更加明朗了些,不愛將就,忍不了附和。
是她長大了,還是她經(jīng)歷了太多?
平日里無話不說的兄妹倆,經(jīng)歷了一早上的事情后再無任何話語,只是安靜的坐著喝喝早茶,看看書。雨不知不覺又大了起來,嘩啦啦的雨聲在這個安靜得有些死氣沉沉的小院里顯得格外大聲,格外刺耳。這樣的天,將所有人都牢牢的鎖在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奇怪的是卻也不會覺得煩悶!
與此同時,宜居閣內(nèi)卻是早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
親眼見證了白伊寧老化的全過程,任她再怎么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老夫人也被嚇住了,一時間六神無主,不知怎么辦才好。她一生輔助丈夫仕途輝煌,馳騁于后院、與官場周旋,再怎么見識廣闊,所見的也不過是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以及生活中的柴米油鹽、享樂富貴罷了,哪里見過這樣的奇聞怪事?更別說這事情還是發(fā)生在自己身邊人的身上!
“老夫人,這可怎么辦呀?要不再請大夫進來瞧一瞧?說不定……”
“不行!堅決不行!”老嬤嬤剛一開口便被老夫人回絕了,這件事情決不能讓外人知道,要處理的無聲無息的!
里頭,安放在床鋪上的白伊寧已經(jīng)沒了任何的聲響,既不像昨晚那樣鬼哭狼嚎,也不似先前那般痛苦的呻吟。老夫人一驚,難道她終于死掉了?急忙朝身旁的老嬤嬤使了個顏色。
嬤嬤盡管不太愿意,可也還是硬著頭皮掀開了簾子向里一望,只一瞥便立馬抽身出來,朝坐在堂上緊繃著弦的老夫人搖了搖頭,心里卻是抑制不住的顫抖,白伊寧那兩只凹陷下去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房頂?shù)臉幼樱鴮崌樔?!見過不少將死之人,卻沒有一個是這樣的讓人不敢直視的!
老夫人嘆了口氣,心中升起的希望在一秒后便破滅了,要是她真的死了那此事還好辦一點兒……阿彌陀佛……
狠了狠心,牙縫了吐出幾個字來:“去請三小姐來。”
夏雪兒進了宜居閣后并沒有去主屋,而是在嬤嬤的指引下朝西廂房行去,然而嬤嬤并沒有進去也沒有說話,只是在一旁做了個“請”的姿勢,可在夏雪兒雙腳踏進房間之后她便把門關(guān)上了。對于嬤嬤的做法,夏雪兒有一瞬間的詫異,可是卻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驚詫來,好在現(xiàn)在是白天,天光從僅有的一扇窗戶透進來,屋內(nèi)也不算昏暗。
環(huán)顧了四周,這西廂房并不大,但是裝飾擺件又和其余的廂房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床榻、桌案、妝臺、屏風(fēng)……該有的都有,只是與其說這是臥室,實際上更像是書房。一排排書柜貼墻而立,夏雪兒粗略的掃了一眼,上頭的書并不是什么值得收藏的書籍,甚至都沒有分門別類擺放,這本是藝技,緊接著下一本就是雜事,再一本又是詩詞歌賦,著實亂得!
看到這,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成排的書架只是一個掩蓋物,實際上真正有用的是后邊藏著的東西!
登仙樓的機關(guān)算得上了囊括了天下機關(guān)術(shù)的精華,她雖沒有吃透,可也是小有鉆研的,因此擺在眼前的這個根本就不成問題!
夏雪兒踱著步子沿成排的書架細(xì)細(xì)查看了一遍,不放過任何一個擺件,任何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突然間在一處站定,伸出手去轉(zhuǎn)動了那朝向不同尋常的玉觀音。只聽一陣“咕隆隆”的聲響,果不其然,書架成排移開,一個不算寬敞的入口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夏雪兒微微一笑,燃了個燭臺便毫不顧忌的踏腳進去。
剛進去的時候極其狹窄,一陣陣濕氣撲面而來,可走著走著眼前豁然開朗,兩旁的燭臺一一點燃,一個比西廂房還要大上許多的空間呈現(xiàn)在她眼前,室內(nèi)裝飾雖稱不上華麗但也絕不庸俗。夏雪兒看著床榻上薄紗掩映之下的軀體,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先前也想過老夫人讓她來是為了白伊寧一事,可卻沒有想過真見到她之后自己會是何心情,現(xiàn)在看著那近在眼前的身影,突然就覺得后悔了起來。
“你來啦?!?p> 一個蒼老異常的陌生的嗓音傳了過來,沙啞、輕緩、綿長,卻在這個空曠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瘆人……
夏雪兒聽此,斂了斂心情,終究是要面對的!深呼吸一口,朝著那聲音傳來的地方行去,每進一步,那毫無規(guī)則的呼吸聲就更加清晰,孱弱的像是隨時要斷線的風(fēng)箏。腳步越來越沉重,可再怎么也是有盡頭的,此刻站在了床榻邊,隔著薄紗看向里頭躺著的干瘦的軀體,腦海里所有恐怖的畫面都冒了出來,鋪了滿滿一地,卻沒有哪一個是可以與之對比的,甚至連常常出現(xiàn)在夢境之中的那些粘稠的液體、那些殘缺的肢體、那嗷叫著的頭骨、那吸食精血的花草都不及這一下給自己的震撼強大!那只是恐懼,而這好像是……愧疚……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不是自己逼她吃駐顏湯藥的,也不是自己讓她心懷算計的,更不是自己給她下了解藥的,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她自作自受!
可是為什么心里還會有愧疚,為什么會想要開口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