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剛雖是一個屠夫,長得五大三粗,但他的心思細膩,格外疼愛亡妻留下來的女兒,此刻看著薛曉曉臉上的淚珠不要命地落,他也有些急了。
“閨女,你這是咋了,別哭啊,你一哭,我這心里都跟刀砍一樣。”
薛曉曉生怕父親看不見懷里的小黑,使勁抬著胳膊給他看。
“爹爹,救救小黑,他流了好多血。”
薛剛此刻也終于將目光移到了那只黑貓身上。
他是個俗人,也不信那些神啊鬼啊的,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哪有那么多的不祥,所以他倒也沒有因為這是一只黑貓就給他扔了,只是閨女想救,他便瞧瞧。
薛剛從薛曉曉的懷里接過那只黑貓,將他帶回了屋內(nèi)。
薛剛是個屠夫,平日里雖然總是和些畜生打交道,但是那都是豬啊,這貓可咋治?
長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撓了撓頭,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著身旁還紅著眼的閨女,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咬咬牙先給他包扎上了。
好在對這個活他還是拿手的,只是薛父那個粗壯的手指細細地捏著包扎的布,怎么看怎么別扭。
“爹,小黑啥時候能醒?”
薛剛心里也沒底,那小黑貓肚子上的傷口那么深,能不能挺過去還真不好說,但他也不想薛曉曉太擔心,便只說應(yīng)該快了。
薛曉曉聽了父親的話也放心了不少,想著他快醒了,便拖了一個椅子坐在莫鈺旁邊。
誰想這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就連吃晚飯的時候也是端著碗盛著菜跑過來吃。
薛剛忙完之后,看見那丫頭還扒在那看呢,急急走過去。
“曉曉,今個天都黑透了,趕緊睡覺去吧?!?p> 薛曉曉仰著頭看他,皺著一張小臉,撇了撇嘴:“爹,你不是說他很快就醒了嗎?咋還不醒啊,你是不是騙我呢?”
薛剛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小丫頭要開始哭了,雖然知道是裝的,但他還是舍不得自己姑娘難受。
但他也實在不能確定這貓究竟還能不能活,只能應(yīng)付著說:“唉,爹也是不小心弄錯了,明天你起來他估計就醒了,真的?!?p> 薛曉曉還是不肯走,非要在這看著他醒過來。
屋外附近人家的燈都已經(jīng)熄了,夜色裹挾著躁動的蟲鳴,一切都開始安靜下去。
“啊啊啊啊啊!爹,你放我下來,我不去睡覺!啊啊啊??!”
寂靜的叢中驚出幾聲蛙叫,連鄰居家也掌了燈出來看發(fā)生了什么事。
原是薛剛實在看不下去了,硬是揪著薛曉曉的后衣領(lǐng)想給她帶回房間。
可沒想到薛曉曉一下子就扒住了桌沿,死活拖不走她。
雖然薛曉曉如今才十二歲,但是薛父給她養(yǎng)的很好,臉上還有些嬰兒肥,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力氣也確實不小。
只是到底薛父是個干力氣活的,輕輕松松地將薛曉曉拎起來。
薛曉曉見拗不過父親,便開始鬼哭狼嚎。
此時,被放在桌上布團里的莫鈺似是被這聒噪的聲音給吵醒了,輕輕地喵嗚一聲,有些不耐煩地想讓她閉嘴。
薛曉曉可不知道這么多,她看見小黑真的醒了,立刻掙脫了薛父的手,一下子沖到了桌前。
薛剛也沒攔著,想著這下她看見貓醒了估計就回去睡了。
莫鈺其實在薛父進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醒了,只是他實在太虛弱,便沒有出聲。
但是他哪想到一個閨閣姑娘有那么大的嗓門?他實在是怕了她了,希望她趕緊回屋歇著去,千萬別在這看著他了。
薛曉曉輕輕地順了一下他的毛,知道他已經(jīng)脫離危險之后終于老老實實地回去睡下了。
……
若水鎮(zhèn)上,初升的日光揉碎在環(huán)繞著的若水河畔,集市里已經(jīng)擠滿了早起的攤販,在眾人的吆喝聲里,薛曉曉——繼續(xù)蒙頭大睡。
在鎮(zhèn)子里像薛曉曉這樣的姑娘一個也沒有,大家都是早早地便起來忙活,給家里人煮飯洗衣、打掃庭院。
不過她的與眾不同倒也能夠理解,畢竟薛父也是這樣與眾不同。
當初還是個獵戶的薛剛喜歡上了鎮(zhèn)東邊葉家的姑娘,只是那姑娘從小身子便不好,看起來病仄仄的,聽人說不好生育。
所以葉青嵐十九歲了還沒有人來提親,盡管她是鎮(zhèn)上出了名的美人。
倒是有不少小伙子喜歡她的樣貌,只是他們家里的父母都不同意自己的兒子娶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她爹娘也整日對她打罵呵斥,想趕緊將她嫁出去,想著拿她的聘禮給她弟弟娶媳婦兒,只是遲遲不見人上門。
薛剛就是在那時見到的葉青嵐,他去東邊給人家賣些野味好賺點銀錢,晚上離開的時候恰巧路過葉家的院子,無意間瞥見一個姑娘邊哭邊在院子里洗著衣裳。
他這人就是有些一股腦兒的熱心腸,聽見人哭就難受得慌,但是畢竟是個女子,他也不好在這邊多留,留下一句“姑娘,哭久了對眼睛不好。”便匆匆跑走了。
葉青嵐聽到聲音愣了一下,扭頭望去已經(jīng)沒了人影,下意識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在那之后薛剛總是有意無意地經(jīng)過葉家的院子,只是再沒見過那個姑娘。
若水鎮(zhèn)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大雪已經(jīng)覆蓋了整片息鳳山,剛踏上去的腳印沒過多久便沒去了蹤跡。
薛剛想著再去山上看看自己設(shè)下的陷阱里有沒有收獲,卻未曾想獵物沒看著,倒是看見了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子。
紅色的血液暈染了潔白的雪,她的身上已經(jīng)蒙了一層薄薄的雪花,看她這樣估計是腿被陷阱里的竹竿刺傷了,他有些驚慌,沒想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來。
他將自己身上帶的麻繩的另一端扔下去,然后雙手緊緊握著麻繩的這一端,試探著開口:“姑娘,你還好嗎?我拉你上來?!?p> 葉青嵐聽見熟悉的聲音,原先因為受傷流血冷得想要暈過去的頭腦逐漸清醒過來,然后仰頭望去。
蒼白的面容映在血與雪交融的景象里,一時分不清是她霧似的眸子迷人眼還是這漫天的大雪。
薛剛聽不見呼嘯著的寒風,也感受不到刺骨的寒意,他只知道,在左邊的胸腔里,熾熱的、強烈的一聲聲心跳。
“咳咳……我沒了力氣,握不住這繩……咳咳咳……”
薛剛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那個在院子里哭的姑娘嗎?只是如今這都不是重點,關(guān)鍵是怎么將她救出來。
葉青嵐告訴他自己現(xiàn)在動不了,身上被凍得已經(jīng)有些僵硬,左腿處還插進了一根竹竿,她根本拔不出來。
聽到這薛剛有些懊惱,他從不在陷阱里放這些尖銳的東西,只是他挖這個坑時雖然看見了邊上凸起的一根斷竹,但想著也沒什么影響便沒有特意清理。
現(xiàn)在扎傷了人,他真是后悔得不行。
再拖下去那姑娘估計就撐不住了,于是薛剛將麻繩捆在了一旁粗壯的竹子上,還使勁拉了拉,確認能支撐住兩人的重量便順著繩子慢慢滑入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