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新人舊恨二十一

　　相岳宗的青鸞舟劃過云層，落在海邊時，席雁正盯著掌心結(jié)痂的傷口。昨夜超度亡魂的往生咒還縈繞耳畔，那些被幽冥之力腐蝕的魂魄尖叫著撲向招魂幡的模樣，與冷宮井底的虺蛟虛影漸漸重合。

　　“郝長老請用茶?！皳u光親自捧來青玉盞，盞底沉著三粒鮫人淚，“宗主特意交代，幽冥裂縫今夜子時會從蒼梧山裂至東海，需長老的餓鬼道術(shù)法暫時封堵。“

　　“郝長老放心，我們此行也請了其他幾位修餓鬼道的道友，定能大大減少傷亡的風險?！?p>　　郝秋擦過盞沿，鮫人淚瞬間汽化成靛藍煙霧。她余光掃過角落記錄的弟子，故意讓黑霧纏上對方筆尖：“貴宗既知我修的是餓鬼道，就該明白——“霧氣突然凝成惡鬼相，“我吞的可不止幽冥之氣?！?p>　　記錄弟子筆鋒一抖，墨汁污了“慈悲為懷“四字。搖光廣袖輕拂，案上突然浮現(xiàn)虺蛟顱骨煉化的鎮(zhèn)魂塔投影：“三年前東海岸村落被幽冥侵蝕，數(shù)百男女化為行尸。若道友能吞盡此次泄露的瘴氣，相岳宗藥閣的九轉(zhuǎn)凝魂丹愿意獻上三顆?！?p>　　席雁的劍鞘突然震顫。投影中那些孩童腐爛的面孔，與虺蛟血肉里嵌著的試驗品如出一轍。她看向正在逗弄妖獸幼崽的木清漓，發(fā)現(xiàn)對方腕間的封印符不知何時裂開一角，泄出絲縷黑鱗氣息。

　　又是邪神！

　　“師妹！“諾憶柳的驚呼從甲板傳來。眾人沖出去時，正好看見他劍挑一只血翼蝠妖，那妖物明明撲到木清漓身后三尺，卻突然折翼墜海。

　　郝秋的一縷黑霧悄無聲息纏上桅桿。透過霧氣，她看見木清漓繡鞋沾著的海泥里，混著些熒光綠的鱗粉——那是蛟族眷屬求偶時撒落的追蹤鱗。

　　“第五次了?！爸Z憶柳甩去劍上污血，月光照在他凝霜的眉宇間，“從進入東海開始，這些妖物就像看不見清漓。“他突然扯過木清漓手腕，封印符徹底碎裂，露出底下細密的黑色鱗片。

　　木清漓目光肅然變得怨憎，惡狠狠的盯著諾憶柳，而后警惕的看向四周的眾人。

　　諾憶柳早知道自己的師妹有大不對勁，可是自己總是下意識的去遺忘這些事，可如今，這一場惡事席卷了這么多的無辜百姓，他沒有辦法坐視不理，卻也……

　　海風突然裹著腥咸拍在眾人臉上。搖光腰間玉佩炸開青光，相岳宗的護法大陣瞬間籠罩青鸞舟。郝秋倚著船舷輕笑：“現(xiàn)在殺她喂妖，說不定能平了這場妖潮。“

　　“師妹不是妖！“諾憶柳劍鋒轉(zhuǎn)向郝秋，卻在觸及黑霧時寸寸結(jié)冰，“清漓被帶回宗門時就被師尊種下封妖印，這是......“

　　“我們可從來沒有說她是妖。”祁鶴站在桅桿旁邊，音調(diào)帶著諷刺。

　　“這是白塔城主的蛟心血?！昂虑飶椫刚鹚楸?，霧中浮現(xiàn)出幾年前的卷軸。畫面里白塔城主剖開孕婦肚腹，將蛟心切成十二片喂給胎兒，“用至親血脈為容器，可比冷冰冰的鎮(zhèn)魂塔好用多了?！?p>　　“看起來，一場霍亂距離真正意義上的平息可還遠著呢?！鄙倌甑纳ひ舯缓ｏL裹挾著傳入眾人的耳朵。

　　畫面中有一個看不清面孔的女子，站在一邊，懷中抱著一個嬰孩，嬰兒手上的妖紋與木清漓的完全一致。

　　席雁的玉玨突然發(fā)燙。她終于明白母親臨終那句“逃出去“的真正含義——每個被選中的龍嗣血脈，都是移動的活祭壇！

　　木清漓突然慘叫倒地，脖頸和胸口慢慢爬上黑色蛇鱗。搖光祭出窺天鑒，鏡中映出的卻不是妖魔，而是蜷縮在琉璃瓶中的女嬰，正是當年被白塔城主親手封印虺蛟神識的容器。

　　“相岳宗要活的！“搖光的星河綾纏住骨翼，“她的肉身能承載......“

　　話音未落，海面突然炸開萬丈巨浪。幽冥之力形成惡鬼相從幽冥裂縫探出首級，同時，海中出現(xiàn)的妖蛇黝黑的瞳孔直勾勾盯著木清漓，額間逆鱗與席雁的玉玨共鳴震顫。這妖孽已經(jīng)有了化焦的趨向。

　　郝秋的佛珠崩散惡鬼撲向裂縫。

　　諾憶柳的劍顫抖著指向木清漓。

　　木清漓嘲諷一笑：“哈哈哈，你以為今日這事我就沒有算到嗎？你們那惡心的地界我是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我有時候覺得，你是真的廢物，你害的看著自己長大的師姐屢次三番差點丟掉性命，對于我，總是在面對別人的質(zhì)詢時不愿意站出來，真的是又當又立，難不成你還想既想做好人又想做壞人？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我多么想拋棄你，可是，你對我的那些好，我竟然真的記在了心里，哈哈哈哈哈哈哈……”木清漓眼淚像是斷了線的風箏。

　　看著諾憶柳不可置信的眼神，“只是這一次，我是真真切切覺得膩了。”

　　說著向前一挺，任由利劍刺穿身體，噴出的卻不是血，而是泛著熒光的青霧。霧氣中浮出當時白塔城主旁邊站的女人的虛影，她手中捏著半塊雙頭蛇腰牌。

　　木清漓握住插入胸口的利劍，后退兩步，生生將其拔出：“哼，這一劍便當是我還的欠你的?！?p>　　“好孩子?！疤撚皳徇^木清漓潰散的瞳孔，“第三百個祭品，終于養(yǎng)熟了。你若是想回來，我便派人去接你，我們母女二人應當好好的聚一聚?！?p>　　“裝什么母慈子善，別惡心我！”木清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惡犬，渙散的目光硬生生稍微凝聚了一些，語氣雖然虛弱，但是其中的厭惡怎么也止不住。

　　木清漓的眼神慢慢恢復靈光，身形掠像舟尾站定，血液浸透了胸前的衣衫。

　　諾憶柳掙扎不已，站在原地手足無措，血絲爬滿眼球，眼淚怎么也止不住，悔恨憤怒厭惡不甘，種種情緒交織。周圍的人早已沖上去阻止妖潮徹底爆發(fā)。

　　“對了，我在青陽宗這么久，總不能真正是為了陪你們演一場戲吧，總得為你們留下點禮物才行，希望你們喜歡，尤其是，我那——“父親”和你?！蹦厩謇旎仡^盯著諾憶柳嘴角掛著笑，隨即幾瞬間便消失在了霧里。

　　諾憶柳反應過來，想要去追，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只能返身咬牙沖向妖物。

　　姜絮影等人早已先行回了宗門，黛璋師姐則帶了一眾人，協(xié)同其他宗門的道友幫助曲晃成完成接下來的一些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