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節(jié)骨眼上,寵幸一人,并晉她為妃,難保不是皇帝對此人的期許。
楚瑛眼中劃過詫異之色,繼而失望透頂。
“張昭儀……我不是很喜歡她。”
“你怎么不喜歡她?”柳卿姝抬眸看她,“我記得她沒跟你有啥過節(jié)。”
“她愛嚼人舌根,說人是非,逮著機會就說人不是,”楚瑛嘴里吃著杏花糕,埋汰道,“方婕妤她們也說過,張昭儀這人最是欺軟怕硬,很沒意思?!?p> 說完,她又問辛薇:“你說是不是?”
辛薇和稀泥:“我與張昭儀沒打過交道,不太清楚?!?p> 她心中卻在思忖,皇帝為何有意抬舉張昭儀,張昭儀性子實在不是個能夠母儀天下的人選。
論家世和品性,柳卿姝和于昭儀于瑾,都強過張昭儀許多。
柳卿姝突兀道:“漢宮衛(wèi)皇后,掌上舞的趙后,宋真宗的劉皇后,都不是多高的出身?!?p> 言下之意,只要得寵,誰都可能做皇后,未必要什么家世。
聽言,楚瑛雙眼放光,看向辛薇:“這么說來,你也有希望的?!?p> 辛薇下意識的搖頭。
絕無可能。
況且這三位皇后雖說以貧賤出身問鼎鳳位,成為百姓口中的傳奇,可這三位皇后皆是凄慘死去。
以這三人為例,越發(fā)使她為“后位”兩字蒙生排斥。
何況,皇帝絕不會立她為后。
時近晌午,她們在一處用膳,喜公公前來傳旨:“皇上晉張昭儀為妃,封號為安,擇吉日行冊封禮,請柳妃娘娘代為曉諭六宮。”
送走喜公公,楚瑛愁容滿面,嘟囔著道:“不會吧不會吧……”
她被惠妃欺壓過,被曹燕挑釁過,也被陷害過,然而后宮中若以柳妃為尊,她的處境便大不相同,不必再日日提心吊膽的。
可若是以張昭儀為尊,這今后日子又未必好過,楚瑛這心里又七上八下的,不能安穩(wěn)。
柳卿姝察覺到她的忐忑,握一握她的手。
“有皇后惠妃曹燕三者的前車之鑒,她張淑婷縱使做了繼后,也該好好思量思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何況,八字還沒一撇呢。”
楚瑛俏麗的面容上依然愁容不減。
“好啦,再不濟還有我,”柳卿姝寬慰她道,“別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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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柳妃住處時已近日落時分,懷夕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路經(jīng)一條栽滿紫述香的小道時,與宣王沈故遇了個正著。
辛薇忙頷首避讓,畢恭畢敬的退避一旁。
宣王停步,手中折扇一收,目光放肆打量著她,嘴上沒輕沒重:“是與侍衛(wèi)私通的辛婕妤?”
辛薇眉心微微一皺。
“是非黑白早已分明了,宣王殿下為何還這樣出言羞辱?”
“覺得有趣,”宣王盯著她說道,“你很像我一位故人?!?p> 辛薇面不改色的道:“入宮之后,常常聽人說我像極了柳妃。”
宣王邁開腿向她走近一步,似是要更仔細的瞧她的容顏。
辛薇低著頭,趕緊退后一步,“若是叫人瞧見了我同宣王殿下在一處,又不免傳閑話辱人清白了?!?p> “上一個冤枉你的曹燕栽了,還有人敢效仿?”
宣王嘴上這么說,卻也停住了腳步,探究的目光微收,口中沉吟道:“江清月……”
辛薇呼吸驟停,手指不自覺的攥緊。
宣王笑道:“我聽說皇后找了幾個像極了江清月的女子入宮,見了柳妃我還心想能有多像,不過爾爾。直到見了你,我才感慨這世間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辛薇附和道:“此話宮中老嬤嬤也曾同我說過?!?p> 宣王保持著與她的距離,突兀道:“六皇姐要去安槐國和親了?!?p> 聽言,辛薇猛地抬頭。
怎么會,沈書寧好不容易脫離西越,得以歸還大夏,怎能再去和親!
宣王捕捉到她眼里的驚愕,心中撥云見日一般明朗,唇邊揚起得逞的笑意。
辛薇方知中計,心中不由得生了幾分懊惱和后怕,低眉冷道:“皇上胸中自有雄才偉略,未必會讓長公主去和親?!?p> 說完,她轉(zhuǎn)身便要離開此地。
“喂,你別說我說的啊,”宣王慌忙道,“我就隨便說說,你不一定要信的??!”
天色逐漸轉(zhuǎn)暗,辛薇神色隱在陰影中,走的極快。
懷夕匆匆跟在后頭,出聲提醒:“小主,回去不是這條路。”
辛薇停步,對她說:“你先回去,我要去個地方?!?p> “我跟小主一塊兒去?!?p> 辛薇看向前面皇帝燈火通明的寢殿,再次對她說:“你回去?!?p> ……
寢殿中。
沈霄一身明黃色寢衣盤腿坐在棋盤前,頭發(fā)披散在身后,端詳這一片黑白殘局。
見她進來,隨和道:“本要睡了,十二弟偏要來同朕下棋,留給朕這個殘局。你來幫朕看看,此局該怎么破?!?p> 話落,他又溫笑道:“朕竟忘了你最不喜歡下棋?!?p> 她本是個不肯動心思的人,下棋最費腦子,她曾說過下棋哪里是找樂子,完全是給自己找麻煩。
辛薇走到他身邊,看著他問:“安槐國向大夏求娶公主了?”
沈霄手中捻著黑子,目光落在棋局上,半晌才道:“這與你無關(guān)?!?p> 所以宣王并非虛言,確有其事了。
辛薇輕聲道:“當年書寧去西越之前你幾宿沒能好好睡,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對我說了什么,你還記得嗎?”
當年,得知皇姐要出嫁西越,沈霄把自己悶在屋中幾日不肯見人,送進去的飯菜也只動了一點點。
她去見沈霄,看到他面如枯槁,胡子拉碴,正在案牘前提筆亂寫亂畫。
他數(shù)日不肯見人,也只有聽到下人說江清月來了,才不再拒絕。看到她,他滿腔不懣有了宣泄口,將筆墨通通揮于地上。
“我大夏難道非得用公主來換取邊疆安穩(wěn)!”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那時,她緊緊抱住失控的沈霄,與他互通悲喜,彼此安撫慰籍。
那是他唯一一母同胞的皇姐,也是她最珍視的知己摯友……
眼前的沈霄依然溫潤如玉,卻尋不到一點當年的影子了。
聽她問起當年,沈霄眸底暗涌起復(fù)雜之色,逐漸平息下去,了無波瀾,唯余一片靜謐。
“你來問朕有何用,”沈霄轉(zhuǎn)眸看她,淡淡道,“皇姐自己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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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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