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千秋歲
朱雀門的積雪泛著淡藍幽光,蕭令儀簪著斷成兩截的金步搖,看謝蘊之將《藥神祭典》投入鼎中?;鹕嗤虥]書頁時,浮現(xiàn)出的卻是她與周景曜大婚那日的合巹酒。
“小師叔可知,噬心蠱最毒的不是咒術。“謝蘊之忽然割開嬰孩指尖,血珠落入鼎中竟凝成琥珀,“而是讓中蠱者輪回百世,重復同樣的愛恨?!?p> 蕭令儀腕間紅豆繩突然寸寸斷裂,露出內里暗藏的藥王谷輿圖。當年盲女贈衣帶的畫面涌入腦?!芫瓣淄箝g那道疤,分明是她用發(fā)簪劃出的止血痕。
宮墻外傳來龍骨炮的轟鳴,她卻抱起嬰孩走向太液池。冰面下沉著三百具玄鐵箱,正是父親私藏的糧種。當嬰孩血珠滴落冰面時,沉睡的冬麥突然破冰而出。
“娘娘!“暗衛(wèi)驚呼中,蕭令儀已撕毀龍袍裹住嬰孩。她將螭龍佩按進太液池邊的石獅口中,池水突然沸騰,浮起萬千裝著麥種的河燈。
謝蘊之的藥箱在此時炸裂,飛出的銀針在夜空排成星圖:“沒用的!藥王谷用三百年設局,就是要用真龍血脈溫養(yǎng)...“他突然僵住,蕭令儀手中的裁紙刀正插在他后心,刀柄刻著虞氏徽記。
“師兄錯了。“她將染血的《虞氏族譜》擲入火堆,“從你篡改我記憶那刻,就該想到...“火光中浮現(xiàn)出謝蘊之脖頸后的刺青——前朝亡國太子特有的黥刑。
晨鐘撞碎陰謀時,周景曜竟從火場走出,心口的噬心蠱紋已結成麥穗圖。他手中提著藥王谷主的頭顱,袖口滑出半截盲女的衣帶。
“愛妃可認得這個?“帝王抖開染血的《山河社稷圖》,東海疆域處赫然標記著糧倉,“三年前你救下的不是朕,是千萬饑民?!?p> 蕭令儀突然劇烈頭痛,記憶如潮水涌來——雍州城根本沒有被焚,那場大火燒的是蝗蟲。她腕間刀疤不是為救兄長,而是割血為引研制滅蝗藥。
“醒過來吧,清歡?!爸芫瓣讓牒⒎胚M她懷中,孩子心口的蠱紋正化作麥苗,“你從來不是誰的棋子,是改寫命盤的人。“
藥王谷地動山搖時,蕭令儀站在先祖靈位前。當她把嬰孩的血抹在藥神像上,三千藥典突然自焚,灰燼里浮現(xiàn)出真正的《農桑百草經》。
三個月后,新麥抽穗那日,蕭令儀在朱雀門焚毀虎符。玄甲軍褪去鎧甲,手中的兵器換成耒耜。她拆下貴妃朝冠上的東珠,一顆顆填入百姓的谷斗。
“娘娘,北疆來信。“暗衛(wèi)呈上裹著麥穗的信箋,熟悉的字跡刺破黃昏——“陛下于昨夜嘔血,噬心蠱最后發(fā)作時,在太極殿地磚刻下...“
蕭令儀碾碎信紙,任北風將碎屑吹向太液池。池中游過一尾照夜白,魚腹金光閃爍,正是周景曜隨身攜帶的螭龍佩。
子夜時分,她獨自走進冰室。帝王安靜地躺在藥玉棺中,掌心攥著河燈碎片,上面依稀可見孩童稚嫩的筆跡:“娘親,麥子長高啦?!?p> 當?shù)谝豢|晨曦穿透琉璃瓦,蕭令儀抱著奏折走出太極殿。朱紅官服取代了貴妃華裳,腰間卻仍系著褪色的并蒂蓮衣帶。謝蘊之的囚車駛過官道時,她正俯身為老農扶正斗笠。
“蕭相國!“稚童舉著麥穗編的冠冕奔來,“爹爹說新麥能做您愛吃的糖糕了!“
她笑著蹲下,任孩童將“麥穗冕“戴在烏紗上。晨風掀起官袍時,露出暗袋里半塊螭龍佩——內側刻著周景曜最后的手書:
“朕將命盤劈作柴薪,換你灶臺永熱?!?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