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存在的院子
小孩輕咳一聲，神情認真，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你是不是問完了？是不是到我了？”
江應白回，“你想知道什么？”
有原則有底線，江應白最喜歡這種人，太好拿捏了。
小孩問，“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是魏澤的朋友，是他帶我進來的，”江應白覺得這小孩還挺有意思的，說話老氣橫秋。
小孩沒信她的話，“你胡說?！?p> 奶里奶氣的聲音，帶著毋庸置疑的肯定。
“我沒有，你不信去問你魏澤哥哥啊，”江應白反駁。
小孩站起身，雙手撐桌，與她平視。
“這里不可能有外人進來的，我可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好孩子，不可能輕易被你的謊言欺騙?！?p> 小孩再次用鄙夷的目光望著江應白。
江應白敏銳的捕捉到小孩話的關鍵詞，他為什么如此肯定？一定發(fā)生過一些使他印象深刻的事。
比如，他邀請人被拒絕。
江應白沒在意小孩的鄙視，她只關心自己好奇的事情，“你為什么這么說？”
“有位老奶奶經(jīng)常去后院，我叫她進來，她從來……”
后面的話小孩沒繼續(xù)說，他捂住嘴，意識到這種丟臉的事不能外傳。
江應白沒趁機挖苦他，“老奶奶？能帶我去看看嗎？”
這附近只有魏澤一戶人家，一名老奶奶為什么會經(jīng)常去魏澤家后院，如果有事找魏澤家人，為什么不直說？
非常的奇怪，得調(diào)查調(diào)查。
小孩非常痛快答應了，“就讓世界上最聰明的好孩子帶你去吧！我們現(xiàn)在就走?！?p> 兩人走在青石板路上，兩邊種滿了花，玫瑰，月季，百合，牡丹，山茶應有盡有，明明花期不同但它們都綻放著，空氣變得香甜香甜。
中途江應白腦海里突然冒出個想法，有沒有一種可能性，老奶奶不喜歡小孩，所以沒有答應小孩的邀請，“老奶奶跟你說話的態(tài)度怎么樣？”
小孩不開心的搖了搖頭，嘴角向下彎，“那個奶奶不愿意跟我說話，我找她搭話她都不理我?！?p> 小孩一直非常介意這點，世界上最聰明的好孩子不應該被無視，世界上最聰明的好孩子應該被所有人贊揚，羨慕，擁護。
但她卻無視了他。
江應白隱約感到不對，“她只是不回你的問題嗎？”
小孩步伐慢了不少，組織著語言，把心里一直不解的疑問全說了出來。
“好像是吧，老奶奶很奇怪，她好像看不見我，后門一直打開，她從不會進來，一直在后面自言自語，或者是燒紙錢，又或者望著后門的方向發(fā)呆。”
青石小路已經(jīng)走到盡頭，江應白伸手去拉后門，“你沒有嘗試碰過她嗎？”
像這樣的門這個大院左右還各有一個，都是實木復合雙開門。
可能是魏澤不擔心有人能進來，所以都沒有上鎖，無論是從里面還是外面，一推就開了。
小孩再次搖了搖頭，“可是這樣一點也不禮貌，這不是好孩子該干的事?！?p> 江應白倒是覺得意外，這小孩居然這么懂事。
小孩輕哼一聲，像是聽到了她的心里話，雙手叉腰抬頭，滿臉驕傲鼻子都快瞪到天上，“哼，我可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好孩子！”
“好好好，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快帶我去找老奶奶吧?！?p> 江應白揉了揉小孩的頭，小孩滿臉不情愿，但因為那句好孩子，他沒有躲開江應白的手。
“哼，愚昧的大人，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好孩子，”說到“好”時小孩加重了語氣。
江應白被這小孩的話給逗樂了，果然還是小孩子，只有小孩才會這么好勝。
小孩只輕瞄了一眼門外，就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地向上挑著，他手指一抬，“你看，在那里?！?p> 江應白順著小孩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對大門前5米處，一個大火盆里焰火輕輕跳躍。
青煙后，滿頭白發(fā)的老人閉著眼睛雙手并合，低著頭虔誠的蹲坐在地上，身邊放著一個灰色麻布袋子。
江應白湊近小孩沒話找話，小聲的問著，“她在干什么？”
小孩一翻白眼，同樣壓低了聲音。
“愚蠢的大人，這還不明顯嗎，當然是在祈禱啦，待會再過去吧，打擾別人干正事，可不是好孩子會干的事?！?p> 江應白贊同的點點頭。
鐵鍋里的紙房子漸漸燃燒殆盡，火焰弱了下去，老奶奶緊閉的雙眼睜開，露出一對渾濁的眼球。
江應白立馬笑臉迎了上去，“奶奶，你好，你在這里干什么啊？”
老奶奶無視了江應白的靠近，她直勾勾的盯著江應白身后的男孩。
老人打了個寒顫，她感覺那里站著個人，但她仔細看了很久，那里什么也沒有。
小孩似乎是沒想到，老奶奶這次居然會看向他，小孩眼里滿是驚訝，隨后他冷靜了下來，臉上也掛著甜甜的笑容。
“請問，您有哪里需要幫助嗎？”
一副乖巧懂事的可愛模樣。
看的江應白差點跳起來罵他，哎，這家伙對她態(tài)度那么惡劣，對別人居然這么有禮貌！
老奶奶畏懼的向后縮了縮，抿了抿嘴唇，耷拉著腦袋，回答了江應白的話，“我怕我的孫子在下邊餓著?！?p> 想起自己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老人更加傷心了，從麻布袋里拿出一個紙車子扔進黑鍋中，火焰吱啦吱啦作響。
小孩的手握緊了拳頭又松了松，作為一個合格的好孩子他是有同情心的，以至于他沒有糾結，老人為什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江應白好奇的問著，“你為什么會選擇來這？”
“我的孫子在這里消失了，我能感覺到他沒有死，他在這里，他就在這里，但我找不到他，我害怕他被困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吃不飽，穿不好……”
說著老人哭了出來，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江應白連忙抽出口袋的紙遞給老人，“你別傷心，說不定他是去了別的地方，有事耽擱才沒有回來找你?！?p> 身后的小孩看著一切，眼底愈發(fā)絕望，他拽緊了拳頭一動不動。
一直以來有一個猜想在他腦海里，眼前發(fā)生的所有事告訴他，猜想是對的。
但他不敢深想下去，他害怕自己會崩潰。
江應白正手忙腳亂安撫著失控的老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小孩反常的行為。
良久老人的情緒才恢復正常，只是滿臉褶皺的臉龐更顯憔悴，問出的問題卻讓人毛骨悚然，“你從哪里來的？”
她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難道她看不見前面的大院嗎？
難怪她只在后院燒紙，從不進去。
江應白擔心這會刺激到小孩，回過頭發(fā)現(xiàn)小孩正看著她，像是猜到她會回頭看他一樣，他臉上沒有任何異常的表情。
他突然咧嘴笑著，和之前一樣，笑的自信又驕傲。
“我知道她看不見我，還有院子，我可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