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曾經(jīng)埋怨過老天的不公——為什么有人紙醉金迷,而她紙都買不起?為什么有人生來就在羅馬,而她生來卻在牛馬?
后來她年少時的不忿漸漸平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總在向上仰望別人,可在她的視線之外又何嘗沒有人羨慕她呢?
比如降澤,他目光中透露著懷念,還在那憶往昔崢嶸:“你家鄉(xiāng)在海邊???那一定很繁華吧?我們那兒不興讀書,家家戶戶都喂牛喂羊,我小時候只會放牛,幾百頭牛看都看不過來,放的我廢寢忘食、嘔心瀝血……”
“確實辛苦啊……”林玥本能附和著,然后猛的反應(yīng)過來:“你放多少頭牛?”
“我一個人放幾百頭,”降澤搖著頭嘆:“阿母放幾百頭,阿叔放幾百頭……”
合著整個山頭都是他家的???
林玥麻了:“冒昧一問,你們養(yǎng)的牛什么品種?”
降澤思考一會兒,不確定道:“好像是秦川牛?”
“……”林玥選擇微笑著原地去世。
有人出生擁有牛馬,有人出生就是牛馬。
手機震動起來,林玥一臉死亡微笑地接起。
“出出出大事了玥兒?。。。?!”觀南在那頭咆哮。
林玥還沉浸在負能量里,有力無氣簡潔道:“放?!?p> “這兩年我們不是一直在搞城區(qū)規(guī)劃嗎?說是要開發(fā)成旅游城市來著?”
“……說重點?!?p> 一聲大笑幾乎沖破耳膜:“我們小區(qū)要拆了啊?。。?!我們要分房子了!分一套!一套啊!”
“所以呢?”林玥嫌棄地將手機拿遠了些:“不就是舊家搬新家嗎?大驚小怪的。”
觀南哆嗦半天沒說出重點,烈日炎炎,林玥忍不住噸噸喝了幾大口水。
“姐,”沈予珩平靜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不是一戶一套,是一人一套。”
“噗……”
林玥噴了:“你說多少???”
“你,我,小玦,舅舅,我們一人一套?!?p> 觀南的聲音從遠方飄出:“快回來辦手續(xù)哇哈哈哈哈哈哈!”
一朝暴富,林玥傻傻愣在原地,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降澤急的在她面前蹦跶了幾圈,她才回了神:“回聊回聊啊!郝哥!商量個事兒!我必須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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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沈予珩終于結(jié)束了最后一天的兼職。
這個暑假,他坐遍了這個城市的每一條公交路線,看盡了街頭巷尾的人生百態(tài)。
夏季的夜晚悶熱黏膩,沈予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開窗透氣。
窗戶竟是開著的。
清涼的風拂面而來,沈予珩猛地意識到什么,一顆無波無瀾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燈一下子亮了,他下意識閉了閉眼,而后回頭看去。
林玥一手按著燈的開關(guān),一手揉著眼睛,對著弟弟打了個哈欠:
“小阿珩,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哦對了,錢姐攢夠了,安置房今年年底就能分下來,我們到時候接舅舅和小玦回家,好不好?”
兩個月不見,沈予珩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當林玥回來時他該怎么做。
他要大方得體,要準備一頓大餐為她接風洗塵,要告訴她別擔心錢的問題他已經(jīng)解決了。
他要告訴姐姐,他已經(jīng)可以接替姐姐身上的擔子了。
可沈予珩卻低估了林玥對他的殺傷力。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沈予珩的腦子直接宕機了。
他一步步向著眼前人走去,顫抖地說出了兩人再相見后的第一句話:
“……怎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