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藏玨仙人忍著再次給他貼上嘴的沖動，有些悵然道：“若是玩笑話，吾會說嗎？”

　　“這……”云衡一時間難以接受。

　　應(yīng)淼從襁褓嬰兒一直長到如今模樣，一路順遂，無災(zāi)無病。

　　本以為她能順利長大成一位優(yōu)秀的劍修，沒想到命運卻開了個不好玩的玩笑。

　　消息還未傳開，應(yīng)淼便選了一個靈氣豐沛的洞天閉關(guān)，從此不問世事。

　　人人都知道，金烏宗天賦最厲害的劍道弟子，在被罰入禁地內(nèi)圍之后，渾身是血被帶了出來。

　　一時間風頭轉(zhuǎn)向了討伐明家，說他們欺人太甚，得理不饒人。

　　明祈帶著明家的弟子在金烏宗的游學宣告結(jié)束，除了他本人，其他人都不得不返回本家。

　　明祈在藏玨仙人的空中樓閣學了八年，再也沒有看到過應(yīng)淼。

　　問就是閉關(guān)，金烏宗洞天數(shù)百個，根本找不到她在哪里。

　　明祈想要用新學的陣法去定位應(yīng)淼的位置，他想見她，因為游學快結(jié)束了。

　　明祈第一個學的四級陣法，就是用來找人的。

　　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布置場景，調(diào)制畫陣的油墨，把自己在金烏宗的屋子搞得亂七八糟。

　　一向注重外表得體的明長公子，在即將離開金烏宗的前幾個月，居然“不拘小節(jié)”起來。

　　他不記得其他弟子稀奇的眼光，不記得師尊意味深長的眼神，只記得這是他與她見面的最后機會，只此一次，金烏宗的態(tài)度冷淡，往后與明家可能再無交集。

　　最終，陣法在他離開前倒數(shù)第三天畫好了。

　　他顫顫巍巍地把靈石擺上陣法中央，落下筆墨，一束光沖上金烏宗的天空，像煙花一樣炸開千萬束，向四周擴散。

　　他在屋頂上期待地看著，有可能某一束光會給他帶來應(yīng)淼的消息，下一秒發(fā)生的事情潑了他一頭冷水。

　　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擴散的光束收攏，那些即將落地的光芒被人盡數(shù)回收，隨即一片熟悉的白色從空中降落下來。

　　“明祈，吾曾說過什么，你不記得了嗎？”

　　明祈的神情暗淡下來，血色迅速從他臉上褪去。

　　“弟子……記得。”

　　“記得，又為何明知故犯？你與她的緣分，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辈孬k仙人見他神情，嘆了口氣，當場掐指為他算了起來，“縱使吾不出手，她依然不會見你。”

　　“師尊，我錯了，你幫我跟應(yīng)淼道歉好嗎？我再也不會告發(fā)她出去玩了?！?p>　　他忍不住上前去，藏玨仙人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前路還長，莫要糾結(jié)于此。”

　　說罷，將他的畫陣工具收起，捏了個清塵訣丟到他身上：“該去去塵土了?！?p>　　“多謝師尊。”

　　前腳藏玨仙人剛走，后腳云衡就來了，他氣勢洶洶，揪著比他還矮一個頭的明祈說：“我勸你最好不要再跟她見面了。她已經(jīng)不能再走劍道這條路了，你就別讓她再長出心魔了。明家的小崽子！”

　　明祈看著怒不可遏的云衡，被他的一番話震驚了。

　　“什么叫不能走劍道這條路了？應(yīng)淼她到底怎么了？”

　　“禁地內(nèi)圍出事了，她被重傷到不能修劍道了，懂嗎？”

　　云衡松開他，緩了緩情緒：“當然，這和你沒關(guān)系，這是我們金烏宗自己的禁地，若不是那些有心之人想要激化金烏宗和明家的矛盾，她也不會被害成這樣。明長公子，等這三天過完，請你回到明家去吧，我們這兒再也沒有第二個天才劍修陪你玩了?！?p>　　“我……我不是?！?p>　　“收起你的陣法，就算是師尊來過，我也一樣揍你。”他敲了敲自己的劍，威脅道。

　　說完，云衡離開了。

　　明祈沉默了一整天，他始終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應(yīng)淼。

　　……

　　在江府的一夜，明祈畫了很多聚靈陣，已經(jīng)超過了一打，他把這些價值萬金的陣法像不值錢的紙張一樣，團成一粒一粒地，方便拿取。

　　隔壁應(yīng)淼呼呼大睡，兩把金骨龍泉劍枕在頭下，比起思緒過多的明祈，她好像活得更加通透。

　　反正，無論會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這具凡人的脆弱之軀也就活個幾十年。

　　要是上了修仙界的酷刑，那是最好，仙人強大的身體讓酷刑看起來可怕。

　　但要是凡人上了修仙界的酷刑，碰一下就灰飛煙滅了，死得干凈利落。

　　得知最壞的結(jié)局之后，不知道為什么，她睡得更安穩(wěn)了。

　　第二天一早，應(yīng)淼剛從床上起來，還沒洗漱完，明祈就在屋外敲了敲門。

　　“怎么了？”

　　“你要的聚靈陣?！?p>　　“誒！我就知道你靠譜！”

　　她屁顛屁顛地過去開門，笑得一臉殷勤。

　　明祈看到她這副樣子，慌忙將裝滿聚靈陣的袋子塞給她，然后關(guān)上房門。

　　“你不必如此著急，我可以等你梳洗完畢。”

　　“??？”應(yīng)淼被他反手關(guān)門弄得有些疑惑：“這……好吧，我去洗把臉再出來?！?p>　　等到她看到銅鏡里的自己才發(fā)現(xiàn)，原來凡人的身體成長如此迅速。

　　她前世六十多歲，還是分辨不出性別的少年模樣，凡人不過十四五歲，就已經(jīng)初現(xiàn)少女的體態(tài)了。

　　“……好歹也活了四百多歲，難道一個女伴都沒有嗎？真是奇了怪了?！彼砗靡路鲩T。

　　明祈已經(jīng)在等著了，應(yīng)淼繞著他看了看，道：“怎么不拿佩劍？城里也走傳送陣嗎？”

　　他失笑道：“你當傳送陣是什么了？好歹是三級陣法，耗時費力，靈活性也差。我們走過去吧！”

　　“虛法呢？話說，我還沒見過你的劍靈是什么樣子呢！”

　　“虛法啊……我只偶爾拿出來用一用，劍靈還未養(yǎng)成?！?p>　　應(yīng)淼一臉震驚：“虛法這么好的劍，你幾百年沒養(yǎng)成劍靈？”

　　當年碧光養(yǎng)成劍靈，也只花了十來年??！

　　“可能我對劍道，實在沒有天賦吧?！?p>　　卦象算出，那位宋姓青年在城南一帶，兩人便前往城南。

　　一路熙熙攘攘的小販吆喝著，都是些養(yǎng)生清淡的美食，藥材養(yǎng)生在臥紫城里，已經(jīng)成了修煉之下的第二大“宗教”了。

　　“誒？那是什么？龍虎湯？”應(yīng)淼看到一個攤子，高懸著一面旗幟，上書“龍虎湯”，以及一系列密密麻麻的小字寫滿了旗幟。

　　明祈在感應(yīng)那位青年的行蹤，身邊的應(yīng)淼已經(jīng)被人聲鼎沸的小攤子吸引了注意力。

　　她悄悄溜到“龍虎湯”的小攤前，聞到一股怪味，但人群里三層外三層地把小攤圍了起來，個個都搶著把錢送到小販手中。

　　“龍虎湯，龍腰虎骨，貨真價實，讓你精神百倍……”被人群淹沒的小販一邊收錢，一邊還能給顧客打包，還能一邊吆喝。

　　應(yīng)淼看了，心中像是被貓爪撓著，想鉆入人群中一探究竟。

　　“應(yīng)淼，你在做什么？”

　　明祈回過神來，看到應(yīng)淼已經(jīng)走遠了一段距離，無聲地跟了上來。

　　“我想看看這湯，聞著很怪，但為什么這么多人去買它？”

　　明祈看了看那招牌，道：“壯陽湯?！?p>　　“啊？還是算了吧，一般來說，沒什么用?！?p>　　埋沒在人群中的小販不知為何，居然聽到了，沖開人群拉住她：“你站住，什么叫沒什么用？我在這里賣了這么多年的龍虎湯……”

　　他話說到一半，上下打量了一下應(yīng)淼：“你一女子，有何用處？”

　　他轉(zhuǎn)眼看到了明祈，道：“這位姑爺，您要不要試試我的這湯藥？不是說你身子虛，是我這湯藥，有虛補虛，沒虛夜夜笙歌，絲毫不累！”

　　一番話下來，明祈只覺得自己完全插不上嘴，而應(yīng)淼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對啊，先買個半鍋試試，說不定還真能跟龍打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