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躊見她下來,拿著已經(jīng)塞好香料的肥雞說,“你瞧,我們正要做叫花雞,一會兒多吃點?”
勾月看了一圈,“瑤臺呢?”
紀樸的身子一木,繼續(xù)在地上刨土。
“哦,你睡了好幾日,姐姐說紅葉坊前幾日就要開始收徒了,她已經(jīng)去了?!?p> 勾月打量四周,果然不是此前的客棧了,她睡著的時候他們就在趕路了。
蓮躊拿其他話別開道,“你和文大人還生氣呢?我都沒事了,紀樸給我許多藥,揉開了淤青就好了。此事不怪文大人,是我自作主張打亂了計劃,若因為此事讓你和文大人爭執(zhí),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勾月想起此前和文淵之大吵得知蓮躊竟是喜歡他的,一時不知該怎么處理和她的關(guān)系。
正沉默著,一捧土直接朝她臉灑來,“紀樸!”
他嘿嘿笑,“我是看你躺了那么久,瞧瞧你是不是躺笨了?!?p> 勾月抓起一把干料丟向他,被他躲開,“別浪費香料啊!”
“我是手邊沒有土。”她道。
她擠到紀樸身邊,“你怎么會沒有中毒呢?”
“因為你倒霉啊?!彼室庹f。
勾月翻個白眼,“別等我好,歇息回來我按著你打?!?p> 紀樸笑道,“好啊,你睡這幾天我的功夫長進不少,不信回頭看看?!?p> 蓮躊恨恨地往雞肚子里塞了兩把香料,一抬頭掃見窗子里那人的身影,她仰著頭,見他漆黑的眼眸中毫無波瀾地看著她。擠出一個笑,“文大人也要一起來烹調(diào)嗎?”
勾月回身看他,“怎么大家都在忙活,就你一個人袖手看著,你生得高貴是么?”
文淵之扒著窗欞道,“這些都是我買的,你說我怎么不忙活了?”
紀樸湊過去在她耳側(cè)道,“是文大人買的,所以我們干點活抵了?!?p> 勾月道,“啊,那豈不是我一個人光吃不干活?”
“是?!奔o樸道。
不多時干荷葉包的雞肉發(fā)出一陣陣香味,勾月急切不已,“什么時候才能吃?”
紀樸道,“再等一等?!?p> 她沒法子只好又和蓮躊說起話來,“瑤臺沒有留下信嗎?”
蓮躊道,“姐姐好不容易得自由身,一到紅葉坊便急著去了,叫我好好照顧你?!?p> “照顧我,不用不用,我好好的,不用照顧。”勾月說。
“那你不去紅葉坊了么?”
蓮躊看了看紀樸,“紀大人要去良渚,我也想去國都看一看?!?p> 勾月道原是這樣,“所以你們要結(jié)伴去良渚?”
紀樸道,“你不去么?”
勾月說不去,“良渚那么遠,我去干嘛?”
她想了想,問紀樸道,“良渚是不是到處香車寶馬,紙醉金迷?”
紀樸道,“你問我,不如問文大人,他比我在良渚待的時間長多了?!?p> 文淵之不知何時也走到了院中,坐在廊間的石凳上曬太陽,“是啊,良渚很有意思?!?p> “你為什么要離開那里?”勾月問道。
“被廢的臣子,還留在陛下眼前,不是徒留人厭惡嗎?”他道。
她坐到他身邊,石頭被太陽曬得面上溫熱,“你什么時候開始做相國的?”
他算了,玩笑道,“像你年歲這么大的時候。”
勾月覺得不平,都是人,她這個年紀還一事無成,他就已經(jīng)成為權(quán)臣了。
見她沉思,文淵之忍不住笑了,“哪有這么年輕就做宰相的?縱是有,也是人中龍鳳了?!?p> “你不算嗎?”
“不算,我方才故意逗你的。像你這個年歲,我才入朝為官不久,就算是后來為宰相,也花了許多年?!?p> 勾月想起自己剛跟蹤他那會兒,覺得他簡直像是云端的人,她站在泥塵中,仰頭見那如謫仙一樣的人從云端走下來了,離良渚越來越遠了。
“你做錯了什么,皇帝才叫你滾蛋?”
文淵之指著不遠處擺好的桌子,“肉都烤好了,你不去吃?”
她便知他不想多說此事了,遂不再多問。
蓮躊將雞腿分給勾月,“姑娘多吃些吧,才能快些好起來?!?p> 她忽然自慚形愧,喜歡一個人不是她的錯,她為什么要猜忌她呢,勾月拿碗去接,“多謝,聞起來真香。”
剛吃一口就聽見文淵之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一個雞腿就把你收買了?”
她狠狠一踢文淵之。
“??!”
紀樸捂住某處慘叫,“你踢我做什么?”
勾月連聲道歉,“對不住,我不是……不是故意的?!?p> 文淵之端起碗來,唇角壓不住的笑。
嚷鬧過后是片刻安靜,各人吃各自的,一只雞不多時便剩下骨架。
聽得紀樸吃完嘴里的飯問道,“小文先生什么時候回良渚?”
“過兩天她身子再穩(wěn)一些,我們便啟程?!?p> 勾月慢吞吞記起來方才紀樸反問她難道不去良渚么?
“為什么你要回去?”勾月問他。
“官復原職了?”
紀樸替他道,“文家有位姑娘要出嫁,該叫文大人一聲堂兄?!?p> 勾月哦了一聲,全然沒細想這幾年里難道文家就沒有婚喪嫁娶么,他非要此時回去。
她有些激動,“你說良渚很有意思,那我們到時候去哪兒玩兒?”
文淵之說道,“良渚的護城河,每到十六十五晚上都有許多人去放河燈,到時候我們夜間出行,街上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有,之前你……之前你沒有去過良渚,所以不知道良渚有幾處酒樓,賞月看日出都極美,到時候我們一起去?!?p> “叫上我?!奔o樸插嘴道。
“我怎么沒有去過,我去過呢?!惫丛聞傉f話才想起自己是跟蹤他開始那時候去的一次。
“你何時去過?”
勾月道,“很久之前,路過良渚一次?!?p> 午后勾月洗了個澡,她敲了敲蓮躊的門,聽見她說道,“我已脫了外衣小憩,你要一同來么?”
勾月說不了,“我睡了好幾日,不想睡了,你睡吧?!?p> 往文淵之的房間走去,聽見里面有紀樸的聲音。
她敲了敲門,門中聲音立刻止住了。
“進來吧。”文淵之道。
兩人正在下棋,勾月搬了個凳子坐在棋盤旁邊看,“你都快輸了。”
紀樸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不懂么?”
“我來教你,你下這里,這邊就活了?!惫丛吕^續(xù)道。
他說,“我偏不按照你說的?!?p> 才落了兩子便又輸了。
勾月嘖嘖道,“不聽老人言啊?!?p> 他道,“同文大人博弈,君子縱然前知,也難以力挽,只好盡人事聽天命了。”
她叫他讓個位,“我來跟他下一盤,看看能不能力挽?!?p> 文淵之表示她勇氣可嘉,“你忘了你輸給我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