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程家女兒（二）

　　“你三姑也是過完年你五叔成親的時(shí)候來過一回，和你二姑一樣，這都小一年了?！睏钍湘ㄦ矌兹苏f著和程春枝就出去接人。

　　初七記憶里三姑的印象并不深，剛才要不是云輝說是三姑，她都沒有認(rèn)出來。

　　比春天五叔結(jié)婚時(shí)感覺要老好多。

　　三姑程春霞穿著打著補(bǔ)丁，埋汰的看不出本色的衣裳，老太太出來見了臉色就一沉。

　　“你是回來給你大哥慶祝來了，還是來給你大哥丟人來了？”

　　二姑娘日子難，回來一家三口也打扮的整整齊齊，還帶了禮物，哪怕只是一雙鞋，禮輕情意重！

　　可三姑娘呢？

　　一家四口，除了個(gè)伍沒德穿了件沒補(bǔ)丁的洗的有些泛白長衫，打扮的算是人模狗樣的，這娘仨個(gè)都一身破衣爛衫。你說你打補(bǔ)丁打的整齊些，衣裳洗干凈些，老太太也不會說啥，可這埋汰的……

　　沒眼看！

　　老太太心里是又恨又憐。

　　程春霞滿臉無措，嚅囁著：“娘~大哥，我……”

　　老太太眼不見心不煩的擺擺手：“楊氏，你看著辦吧！”

　　轉(zhuǎn)身就要回屋，伍全德冒出來：“岳母，”不淪不類的行了個(gè)禮，笑呵呵的說：“小婿家貧，只有這一身拿出手的衣裳，她們娘幾個(gè)不常出門也沒件衣裳，岳母心疼孩兒，就給她們娘幾個(gè)置辦幾身新衣裳吧，她們也不至于丟了程舉人的臉面?！?p>　　還真敢開口，不僅空著手回來，還想要新衣裳，還幾身？

　　院子里眾人的眼光都帶了些鄙夷和不屑，但伍全德好像沒看到，大大咧咧的對程大說：“你說是吧大哥，不管咋說這也是你親妹妹，她太寒酸了丟大哥的面子啊！”

　　老太太覺得心堵，干脆拿他當(dāng)空氣不搭理他，倒是程大一邊笑一邊讓老六將人帶進(jìn)廂房，這邊收拾出來一間屋子給他們住，“妹夫先去歇一歇，一會就吃晚飯了?！?p>　　而這邊程春霞聽了丈夫的話恨不能有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曲氏牛氏和范氏幾人打量她一眼轉(zhuǎn)身各自散去，只有楊氏吩咐程五媳婦付氏，“給你三姐去熱些餅子。

　　“春霞，正好你二姐也剛吃，你們也一起來吧！”將人領(lǐng)進(jìn)廚房。

　　“給你三姑她們再切盤子肉?！睏钍戏愿莱跻?。

　　二姑子可憐，三姑子同樣日子不好過。

　　老太太進(jìn)來沒好氣的說：“你倒是大方！都給切了吃了明天咋辦？”

　　三姑就低下頭默默流淚。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哭！一天就知道哭！”

　　正數(shù)落，她面前突然閃出個(gè)人影，擋在三姑娘面前：“姥姥，你不要罵我娘了，你要罵就罵我吧！”

　　伍如花十三歲了，比初七大一歲，卻長得比初七還小。

　　又黑又瘦，穿著破破爛爛的，一眼看上去跟個(gè)乞兒沒什么兩樣。

　　老太太更氣了，“你瞅瞅你，連個(gè)孩子都不如！你說你日子難也不至于這樣吧？你不能縫縫補(bǔ)補(bǔ)打扮的干凈點(diǎn)？你二哥前些日子沒給你送過衣裳送過糧？就弄這可憐勁給誰看？”

　　伍春霞還是默默落淚，小小的伍如青過去抱老太太的腿：“姥姥，你別罵我娘……”

　　伍如花就咬了咬牙：“姥姥，不是我娘，是我爹！我們臨來的時(shí)候換上了衣裳，可我爹卻逼著我們換下來，說我們穿太好了，我們就撈不到好處了。我娘不肯，還被爹找了一頓?！?p>　　伍春霞忙叫她：“如花~”

　　伍如花回頭看了眼她，一把擼起她衣袖，“姥姥你看，這就是他早上剛打的……”

　　她胳膊上一道一道的疤痕交錯(cuò)著，有輕的看著時(shí)間久遠(yuǎn)已經(jīng)快沒有痕跡了，有那明顯的一看就是新傷。

　　簡直觸目驚心。

　　程春霞趕緊收回胳膊放下衣袖，眼睛不敢看母親。

　　屋子里一陣沉默，緊接著老太太指著她們怒道：“你們，你們……你這個(gè)傻妮子，你怎么不早說？你是個(gè)死的啊？你有爹娘有哥有弟，還能讓他給打成這樣……”

　　老太太說著轉(zhuǎn)身要去找伍全德算帳：“我就知道他這個(gè)伍沒德行的家伙，看我今天饒了他才怪！”

　　程春霞過去死死拉住她，哭泣道：“求你，娘，不要……他會打死我們娘仨的。”

　　伍如花眼里含著淚花，也低聲道：“每次娘見過舅舅們，過后他就會打得更慘說娘給他丟臉。可要是娘不見舅舅他還是會打嫌娘沒有好處給他……姥姥，你們讓娘和他和離吧！”

　　伍如花不是程春霞的親生女兒，她嫁過去時(shí)這孩子才五歲，因?yàn)闆]有人管饑一頓飽一頓的快餓死了，是她精心照顧把孩子養(yǎng)大，那些年困難時(shí)她寧愿自己挨餓也要先給這孩子吃的，如花對她也跟親娘似的。

　　程春霞可舍不得兩個(gè)孩子，她搖著頭往后退，生怕母親讓她合離。

　　老太太回了屋心里卻氣得直發(fā)抖，她讓春曉叫她大哥二哥回來，等人進(jìn)來劈頭蓋臉的說罵了一通：“春霞過成這樣，你們也不和我說，我和你爹還沒死呢！這要是死了，她是不是被人打死也不知道？”

　　二人剛開始還有些懵，聽到后來就聽明白了。

　　他們只知道她受氣挨罵日子過得不好，但挨打一事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程大幾兄弟是咋商量的，反正晚飯老太太說不舒服讓他們各自吃了，幾兄弟就把伍全德叫了一起吃，席間這個(gè)敬一杯那個(gè)敬一杯就喝多了。

　　然后程四將人事不知的伍全德揪起來一把摜到地上，一腳踢了上去：“王八蛋，敢打我妹妹……”

　　幾兄弟上前恨恨的踢著，程四還指導(dǎo)：“不要往臉上踢，注意點(diǎn)，往這兒，對……”

　　頂多明天覺得疼，卻不會踢壞內(nèi)臟。

　　老太太確實(shí)不舒服，是被氣的，躺在炕上自己生悶氣。

　　楊氏讓初七和姐姐去給老太太送飯：“你不是會說嘛，哄你奶奶把飯吃了?！?p>　　初七雖然對程春霞的事一只半解，但她多少了解些老太太，這是個(gè)一輩子要強(qiáng)的女人。

　　端了飯食過去，老太太正心氣不順的跟老爺子發(fā)脾氣：“就知道抽抽抽，滿屋子的煙嗆得我嗓子都說不出話?！?p>　　那你咋說出的話？

　　初七心里嘀咕著，走過去把小腦袋往奶奶眼前一湊，老太太伸手拍她：“小兔崽子嚇我一跳！”

　　“奶奶，起來吃飯吧！”

　　“不吃！”

　　“你為什么不吃飯？”

　　“氣都?xì)怙柫顺允裁闯裕俊崩咸珱]好聲氣的說。

　　初七坐到她旁邊：“你為什么氣？是氣三姑過得不好氣她沒跟你們說她挨了打嗎？”

　　老太太突然坐起來怒道：“一個(gè)兩個(gè)的，都看著你們妹妹被人欺負(fù)，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