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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東行

第十七章 父與子

海東行 月詩夢 4077 2023-06-23 22:09:48

  曾幾何時,枕旁放著放著芭比娃娃。

  曾幾何時,與青馬竹馬的她共看無盡的夕陽。

  曾幾何時,窗前小橋流水人家。

  曾幾何時,田野間到處彌漫著童真的瘋狂。

  流不盡的是我無限的遐想,時間在迷茫中流淌。

  轉(zhuǎn)眼間,即是明媚的憂傷。

  無言的訣別訴盡撕心的凄涼。

  芭比被取代的是普魯斯特那黯然的神傷。

  銀河的阻隔定格以往的支離破碎,再也不會有??菔癄€的誓言在那童話般的美好中游蕩。

  蘭香般的幽夢里,我不住的彷徨。

  陌生的國度里,再也嗅不到那熟悉的稻香。

  青春是場華麗的舞宴,但這里,并沒有我的專場。

  漫谷的音律跳動,九曲回腸。

  說不清,道不明。十八歲的情殤。

  那個叫陳孝杰的少年,也有著屬于自己的情殤,只不過他的殤,與愛情無關(guān)。

  等到黑珍珠海盜團返回海盜基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四天之后了。

  這一趟的出海之行并不順利。

  在這之前,黑珍珠海盜團就曾經(jīng)劫掠過日本幾艘商船,其中就有室町幕府將軍足利義滿的私人貨物,從此,足利義滿就記住了陳祖義這個名字。

  這次他派遣使節(jié)前往明朝朝貢,他便料想陳祖義一定會有所行動,所以,他給陳祖義來了一個“暗渡陳倉”之計。

  一方面,他讓一艘船假裝朝貢船,按原有計劃從黃海進入到大明沿海,而私底下卻派另一艘船繞過朝鮮半島自遼東半島抵達大明。

  那艘假的朝貢船上,什么財物也沒有。有的只是幕府的武士。為了對付黑珍珠海盜團,足利義滿甚至派出了自己手下最精銳的部隊——忍者軍團。

  日本最早出現(xiàn)的忍者就是圣德太子身邊的大伴細人。

  忍者分為“下忍、中忍、上忍?!?p>  他們?nèi)砩钏{穿束,只留下一雙眼睛裸露在外。擅長暗殺和刺探敵情。他們習得的功法和中原的功法大不相同。名為“忍術(shù)”。

  這些忍者的身法之詭異,武功之高強,都是黑珍珠海盜團生平所未見的。

  雖然忍者只有區(qū)區(qū)二三十個人,竟很快斬殺了黑珍珠海盜團數(shù)百人。

  后來,黑珍珠海盜團好不容易憑借車輪戰(zhàn)術(shù),消耗了這幫忍者的絕大部分氣力。

  眼看就要打敗他們之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這幫忍者竟齊刷刷地跳進海里,然后便神秘地消失在這茫茫大海之中。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呆滯住了,這幫人到底去哪里了?難道他們真的會上天入海不成?

  陳祖義早就聽說過東瀛的忍者都習有一種“遁術(shù)”,他們可以憑借身邊的事物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水遁”?可是他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可惜沒有人能解答陳祖義的疑惑。

  海盜們在船上等待了半天過后,仍然發(fā)現(xiàn)忍者們的蹤影,無奈之下,眾人只得離開。

  這一次的行動,黑珍珠海盜團不僅一分錢沒有搶到,而且折損了上百名兄弟,真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天陰層層的,空氣沉悶得讓人有點喘不過氣。

  陳祖義一下來,在海岸邊等待了良久的丫鬟小紅連忙疾步走上前來。

  “老爺,你終于回來了,少爺病了,已經(jīng)昏迷了一天一夜了?!?p>  “什么?”這一句猶如晴天霹靂,連日來被疲憊繃緊的神經(jīng)終于被扯斷,陳祖義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

  “大當家,你沒事吧?”眼見陳祖義就要摔倒,手下的人連忙攙扶住了他。

  “沒事?!标愖媪x重新站直了身子,用手拍了拍臉龐,強振了精神,然后向陳孝杰房間的方向飛奔而去。

  等到陳祖義到達陳孝杰的房間時,發(fā)現(xiàn)此時陳孝杰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渾身上下滲出了紅色的斑點。

  而鬼醫(yī)、李隨二人此時正站在陳孝杰的床榻旁邊。

  “鬼先生,孝杰怎么了?”陳祖義的語氣之中滿是焦急。

  “少爺經(jīng)過叢林的時候,被毒蝎子給咬了。”鬼先生回答道。

  “可有救治之法?!标愖媪x急切地向鬼先生問道。

  “此毒也是我也是生平第一次所見,我已經(jīng)用金針封住了少爺?shù)难},防止毒性在其體內(nèi)擴散。”

  “這些天,我一直在查閱古籍,已經(jīng)有了些眉目。我相信最遲今晚,我定能想出解毒之法。”

  “那孝杰的命我就交給先生了?!标愖媪x一把握住了鬼醫(yī)的手。

  鬼醫(yī)剛接觸到陳祖義的雙手時,就知道了陳祖義此時的身體情況也不是太妙。

  “大當家,你看起來有些勞累過度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惫硐壬ㄗh道。

  “不,我要在這照顧……”話還沒說完,陳祖義頭暈更甚,突然身體不穩(wěn),踉蹌了幾步,差點倒地。

  “團長,你還是先還去吧,你目前的情況在這里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們還要騰出手來照顧你?!?p>  “你放心,只要一有情況,我們會立刻通知你。”這時,李隨也過來勸阻道。

  陳祖義覺得李隨說的話在理,于是便不再堅持,在下人的攙扶下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房間里,陳祖義對著一根金釵獨自落淚。

  “瑩妹,我對不起你啊,當初就是我害了你。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會好好照顧孝杰,可是現(xiàn)在孝杰臥病在床,我卻無能為力。”

  早年,陳祖義只是廣東的一名纖夫。

  所謂纖夫,就是靠拉船為生的人。

  明朝時,實行嚴格的鹽鐵官營,也就是由中央將鹽鐵通過船運統(tǒng)一運往各地,再由各地得到中央批準的經(jīng)銷商進行售賣。

  在船運往各地的途中,難免會有遇到險灘惡水和擱淺的時候,這個時候,漕運他們就會召集這些纖夫,去拉船前行。到月底的時候,纖夫們就到漕運衙門去領(lǐng)工錢。

  陳祖義天生孔武有力,為人勤快。只要有活,不管多么危險,他都會搶著去做,所以他每個月得到的工錢也是最多的。雖然日子算不上大富大貴,倒也比尋常農(nóng)戶人家強上不少。

  然而這一切卻很快就被打破了。不久之后,朝廷任派了新的漕官來接管當?shù)氐匿钸\衙門。

  新任的漕官叫楊庭風,他上任之后便開始貪污受賄,肆意地克扣朝廷拔下來給纖夫的工錢。

  就這樣,纖夫門那點可憐的工錢一下子縮水至原本的百分之二十。

  纖夫原本的工錢本來就少得可憐,勉強只夠糊口,一下子少了這么多,還讓他們怎么活?

  于是,他們四處上訪,打算狀告楊庭風,可是官官相護,沒有一個衙門愿意接受他們的狀紙。

  后來楊庭風得知這幫纖夫竟敢去告他的狀,索性一毛錢也不給這些纖夫發(fā)放。

  這天,陳祖義剛一進門,他的妻子便遞給了他一雙鞋子,“來穿上吧??纯春喜缓夏_?”

  “瑩妹,哪來的?”陳祖義好奇地問道。因為一連幾個月沒有發(fā)工錢,家里的余錢已經(jīng)在陳祖義出門告狀之前全部用了買了糧食。

  “我這幾天為王員外家的小姐縫制了幾方手帕,換了些銀兩。”

  “除了給你買了這雙鞋子之外,還買了二兩肉,家里的飯菜好長時間沒有葷腥了,孝杰那小子吵著要吃肉了?!彼卮鸬?。

  “誰讓你出去賺錢的?我不是早說了,錢的問題,我來想辦法嗎?”陳祖義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陳祖義說這話,并不是在埋冤自己的妻子出去賺錢丟了自己的顏面,而是心疼。

  本來她嫁給自己,過著清貧的日子,陳祖義就已經(jīng)深感愧歉了,現(xiàn)如今還要她出去賺錢來補貼家用,陳祖義更是羞愧萬分。

  陳祖義的妻子名叫張瑩,原是大戶小家的小姐,后來在一次外出游玩的時候遇見了山賊,所幸被陳祖義搭救,從此,她便傾心于陳祖義。

  可是,陳祖義只是一個纖戶,張家老爺又怎么同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賤民?

  在苦苦哀求無果之下,張瑩只得與張家徹底斷絕了關(guān)系,這才嫁入到了陳家。

  婚后,陳祖義待這位妻子如珠如寶,他從來不舍得讓自己的妻子受到半點委屈,家里的活也全是陳祖義一個人干。

  只要是張瑩說的,他便立刻去做。二人十分恩愛??杉幢闳绱耍愖媪x還是覺得愧歉了她,因為自己沒有讓她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我看你前段日子老去上門告狀,鞋子都磨破了,我舍不得?!睆埇撜f這話的時候竟有一絲哽咽。

  陳祖義低頭看了看,自己露個腳趾頭的布鞋,陷入了沉思。

  “瑩妹,要不,你帶著孝杰回娘家吧。”過了一會兒,陳祖義抬起了自己的頭,向張瑩說出了這番話。

  “你在哪兒,我在哪兒。還有,你認為現(xiàn)在張家還會有我的容身之所嗎?”張瑩一口回絕了他。

  “可是……”陳祖義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

  “爹爹?!边@時,外出玩耍的陳孝杰回來了,看見陳祖義之后,一下子向陳祖義撲了過來。

  “是小杰啊?!边@時,陳祖義臉上強作笑顏,將身子半蹲了下來,向陳孝杰張開了雙臂。

  將陳孝杰擁入懷之后,陳祖義一把將他抱起了身。

  “爹爹,這段時間你上哪里去了?。俊标愋⒔苤陕曋蓺獾貑柕?。

  “爹爹出去賺錢啊,賺了錢才可以去買糖給小杰吃啊。小杰這段時間有沒有想爹爹?。俊标愖媪x向陳祖義問道。

  陳孝杰眼睛向上翻了翻,思考了片刻之后,認真的回答道,“不想?!眲傉f完,陳孝杰又拼命地搖了搖頭,“不對,是有點想?!?p>  “有點想啊,爹可是很想小杰哦。來,快給爹親親。”說著,陳祖義就把自己的臉向陳孝杰臉上湊。

  “不要……爹爹有胡子,疼。”陳孝杰拼命躲閃著。

  “你讓不爹爹親,爹爹就打你屁屁了哦?!标愖媪x故意嚇唬陳孝杰道。

  “爹爹打我屁屁,我就讓娘親打爹爹屁屁?!标愋⒔芫镏^說道。

  “好啊,你是要娘打爹爹是吧,看我的必殺——癢癢撓?!闭f著,陳祖義將手伸進了陳孝杰的胳肢窩內(nèi)。

  “我才不怕你呢,看我的瘋狗攻擊?!闭f著,陳孝杰一口咬向了陳祖義的胳膊。

  “瞧你兩父子,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你們是兄弟倆呢!”看見此情此景,張瑩的臉上也浮現(xiàn)了欣慰的笑容。

  此時此刻,這間小小的屋子內(nèi),沒有了煩惱與憂愁,有的只是歡聲笑語。

  “娘親,這肉怎么這么少啊?!彪m然陳祖義和張瑩一筷子也沒動,把所有的肉都留給了陳孝杰,但是桌上的肉量,還是滿足不了他的胃口。

  “娘親去買肉的時候,賣肉的楊大叔那邊只剩這么點兒了,過幾天,娘親再去多買點?!睆埇摮愋⒔苋隽藗€謊,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無憂無慮的成長,其他那些令人煩心的事,就留給自己吧。

  “對了,爹爹,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上次答應(yīng)給我買的花燈別忘了哦?!边@時,陳孝杰又將頭轉(zhuǎn)向了陳祖義。

  “買??隙ㄙI,爹爹答應(yīng)小杰的事,什么時候沒做到???”陳祖義一口應(yīng)承下來。

  “爹爹真好?!甭犚婈愖媪x答應(yīng)給自己買花燈,陳孝杰心滿意足地低下了頭,又開始吃起飯來。

  望著自己心愛的孩子和妻子,陳祖義心里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他召集了所有纖夫,以罷工為要挾,向漕運衙門施壓。最終,楊庭風答應(yīng)了纖夫的要求,并讓他們?nèi)罩蟮窖瞄T領(lǐng)錢。

  這天夜里,一群蒙著面的黑衣人殺入了陳祖義的家。

  雖然陳祖義武功高強,但是雙拳難敵四手,陳祖義漸漸地落入了下風。

  這時,一個黑衣人見不是陳祖義的對手,就繞過了陳祖義,舉刀砍向了陳孝杰。“小娃娃,記住,這一切都是拜你那個好爹爹所賜?!?p>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柔弱的身影擋在了陳孝杰的身前。

  “娘……”房屋之內(nèi)響徹了陳孝杰痛徹心扉的哭喊聲。

  陳孝杰永遠也無法忘卻親娘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的那幕,也忘卻不了那句“小娃娃,記住,這一切都是拜你那個好爹爹所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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