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只是一去不復(fù)返的,為什么人會存在記憶。奶奶在他的暮年死去,死于一個夏天的黃昏。我不知道他的兒子們會不會為她流淚,我時常在不眠的晚上想念她,有時候是因為一兩句類似她說過的話,有時候是因為腦海突然閃過的片段。我突然想起已有一個多月沒有回家,想起老家的菜地可能要荒蕪了,又記起菜地荒蕪的原因是奶奶不在了,那樣一個瘦小卻勤勞操心的老人,終于,不在了。最后想起在奶奶還不那么老的時候,早就砍掉了的菜地旁邊的一棵板栗樹。
板栗樹呀,板栗樹,我依然清晰地記得板栗從毛球里踩出來的樣子。褐色成熟了的板栗外皮很硬,而且里面那層皮是毛毛的、緊貼在嫩黃的板栗肉上。我這樣小的孩子,這樣嫩的手,當然也理應(yīng)會被奶奶給予一些嫩青色的板栗,質(zhì)軟,好剝,脆甜。
第一次吃板栗的時候就是那樣一個黃昏,風(fēng)吹在已經(jīng)曬干了的衣服上,那時候奶奶家晾衣服的架子是她架的竹竿或者拉的線。這些年,我們關(guān)心她的起居,關(guān)心她的吃穿,她不乏一些合身講究的好衣裳,但是我們好像忽略了她老了,老得已經(jīng)架不動晾衣服的架子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衣服總晾在窗戶上的防盜網(wǎng)上。我總是來去匆匆地看她,直到如今她死掉的時候,我才從記憶的碎片里察覺到從前我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