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流水的縣令,鐵打的縣丞。
周疏新官上任,那些衙役并沒把她放在眼里。
被呵斥了,也還是伸手去抓那小女孩。
張茂安也不擔(dān)心她發(fā)火,皮笑肉不笑的。
“周大人,這刁民打一頓就老實了?!?p> 說完,示意那幾個衙役把人帶下去。
小女孩害怕極了,小手用力攥緊周疏衣袍。
“大人,我沒撒謊,求求你,不要讓他們帶走我?!甭曇衾飵е耷?。
周疏眼眶泛紅,把人護(hù)進(jìn)自己懷里,“你放心,哥哥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瞪著張茂安的眼睛一片猩紅,似要噴出火來。
“張茂安,我乃泗溢縣縣令,你帶頭以下犯上,該當(dāng)何罪?”
“周大人,下官也是為了你好,防止你被這刁民蒙蔽了雙眼,是非不分,如何是以下犯上?”
“有沒有被蒙蔽,本官自有判斷,還輪不到你來替本官做主?!?p> 眼風(fēng)一掃那些個衙役,“你們還不退下!”
她氣勢逼人,令人不寒而栗。
原本要抓人的那幾個衙役互相對視一眼,下去了。
冷眼瞧著衙役們離開,張茂安怒極反笑,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下官無意冒犯,還望大人恕罪。”
說完,一甩袖子,走了。
張茂安一走,周疏安撫了下懷里的小女孩,問她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還未完全從方才的驚嚇中緩過神。
一雙小鹿般的大眼睛骨碌碌的,左右瞄了眼,輕聲回答:“大人,我叫阿花。”
“阿花?!敝苁瓒紫聛?,和她平視,“你方才說,你奶奶被縣丞大人給關(guān)起來了,關(guān)在哪里,你知道嗎?”
阿花搖了搖頭,周疏又問:“那你知道你奶奶生了什么病嗎?”
什么病會讓張茂安不惜將人給藏起來?
她有些不敢往下想,下一刻,就聽阿花說道:“縣丞大人說,奶奶生了病,會傳染給很多人,所以要關(guān)起來?!?p> 會傳染,難道是瘟疫?
周疏心下大驚,若真如阿花所言,她奶奶得了瘟疫,接下來只怕會更加人心惶惶。
不敢再細(xì)想下去,周疏牽起阿花,把她交給不遠(yuǎn)處的秋旻。
“秋旻,這是阿花,你把她帶回縣衙交給拂袖,讓拂袖給她好好梳洗一番,換一身干凈的衣服?!?p> 末了,又補(bǔ)充了句,“切記,囑咐拂袖看好她,不可讓其他人將她帶走了。”
“是,公子?!?p> 周疏又低頭看著阿花,“阿花,你先跟這位哥哥回家,等哥哥將你奶奶救出來,你們祖孫就能團(tuán)圓了?!?p> “謝謝你,縣令大人?!?p> 阿花乖巧地向她行禮,然后跟著秋旻,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周疏望著阿花離去的背影,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等到前面的背影縮小成一團(tuán),再也看不見,轉(zhuǎn)身,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王友賢已經(jīng)帶著人將臨時居住的災(zāi)棚給搭建了起來,見周疏過來,立即迎了上去。
“周大人,我這邊已經(jīng)差不多了,你那邊怎么樣?”
“受傷的百姓,我已經(jīng)讓大夫給看了。”她語氣并沒有多少欣喜。
見她表情稱不上不好,王友賢不由發(fā)問,“周大人,發(fā)生了何事?你為何這副表情?”
聞言,周疏深深呼吸一口氣,把自己的猜測和他說了。
王友賢聽完,表情也格外凝重。
“周大人,你的意思是,張茂安故意知而不報?”
“嗯?!敝苁椟c了點頭,“方才我問他其余災(zāi)民的下落,他篤定我找不到那些人,便肆無忌憚,甚至當(dāng)著我的面,想將阿花殺人滅口?!?p> “這人著實大膽?!?p> 王友賢都怒不可遏,恨不能立馬將他緝拿。
周疏攔下他,“王將軍,不可沖動?!?p> “周大人,我奉陛下圣旨,隨小侯爺一同查辦貪官污吏,那張茂安如此草菅人命,我為何不能抓?”
“這些都是你我的猜測,沒有證據(jù),若是沖動行事,被他抓到了把柄,反咬一口,你我就被動了?!?p> “那就任他如此囂張?”
他何時受過這窩囊氣?
王友賢用力甩開周疏抓著他的手,還是帶兵打仗干脆,干就干,不像現(xiàn)在,受制于人,憋屈!
“當(dāng)然不是。”
張茂安敢如此行事,便是斷定他上頭有人能保他。
能有這么大本事的,不是太子,便是秦王。
一旦深究,她必定會陷入權(quán)利斗爭的漩渦。
可如今泗溢縣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若要她視而不見,選擇明哲保身,她做不到。
周疏藏在袖子下的手用力捏緊,下定決定般道:“王將軍,我已有了計劃,只是此事還需小侯爺和你的配合?!?p> “什么計劃?”
“現(xiàn)在還不能說。”
“這還有什么不能說的?”王友賢是個急性子,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心里像有許多把小鉤子在撓似的,急得抓心撓肺。
偏偏周疏緘口不言。
等到入夜,王友賢實在忍不住了,直奔她房間,抬手拍了拍房門。
“周大人。”
沒聽到回應(yīng),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就推門而入。
房間內(nèi)空空如也。
王友賢困惑地?fù)狭藫虾竽X勺,“去哪了?”
這邊周疏還不知道王友賢半夜闖她房間的事。
雙手捧著茶盞,眼睫輕顫,輕輕吹了吹最上層的浮沫。
低頭,抿一小口。
溫昱庭好整以暇盯著她動作,“狀元郎還真是細(xì)致。”
“小侯爺,私下無人,你直喚下官名諱便可。”
“阿辭?”
周疏眼眸閃了閃,他又問:“這是你小字?”
“是,長輩賜字長辭?!?p> “長辭。”溫昱庭重復(fù)那兩個字,指尖沾了水,一筆一劃,“可是這樣寫的?”
“是。”周疏盯著那兩個字出神,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想得這么出神?我和你說話也不理?!?p> “下官在想失蹤災(zāi)民的事?!闭f這話時,她眼神飄忽不定。
顯然,她撒謊了。
溫昱庭也沒揭穿她。
“你有何想法?”
“下官想請小侯爺配合演一場戲。”
聽到演戲兩字,溫昱庭來了興致,“你且說說,這戲要如何演?”
“聽聞湘州城外有一圍獵場,如今正值春季狩獵的時節(jié)?!?p> 聞言,他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可他實在是不喜周疏說話留一半,讓人猜的性子。
隨手將杯蓋扔在茶盅上,眉眼飛揚(yáng),好不肆意。
“我這人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故作高深,你若真心想我?guī)兔?,有話就直說,別在這打什么啞謎?!?p> 不知是哪句話觸到了他逆鱗,見溫昱庭眉間戾氣橫生。
周疏站了起來,賠禮道:“請小侯爺恕罪,下官并非故作高深,下官只是想請小侯爺明日鬧著要去狩獵,獨自騎馬往城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