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獨處
數(shù)日后，扶虞又去找了先前帶他們進(jìn)縣衙的典史，她必須要知道是哪些百姓被妖怪所傷，他們的致命傷，死因是什么，這樣方能知道是什么妖怪在禍害人間。
這幾日，那妖怪聰明的很，收了爪牙藏了氣息，一直不出來作亂。
扶虞無處可尋，只能再去縣衙碰碰運氣了。
那個典史見了她就躲，扶虞連連去了幾天，他見扶虞來了，趕忙把縣衙門關(guān)上，扶虞勉強阻止住他要關(guān)門的動作。
“大人，我只是想看一眼卷宗，我只看一眼！”
典史見扶虞如此堅持了幾天，他也很無奈：“姑娘，我求求你別查了，再查下去，這絕不是我等能擔(dān)得起的?！?p> 先前他將扶虞他們帶了進(jìn)去后，不僅被縣丞扣了三個月月錢，還受了一頓棍棒伺候。
“可若不查下去，永興縣會死更多的百姓的！”她著急的開口道。
她無法在永興縣住一輩子，屆時，等他們離開永興縣后，妖怪又會重新出來興風(fēng)作浪。
官府不管，為虎作倀，百姓們便只能舉家遷徙。
典史面露猶豫，其實他也是想要查的，他的家人被妖物所害，他曾向縣令請求徹查妖物，卻被駁回。
永興縣里也不是沒有百姓去府里鬧過的，但不知為何，全壓了下來。
“你放心，若是出了事，所有責(zé)任我一人承擔(dān)，不會牽連到任何人的?！敝x積羽適時的說了一句話。
扶虞用手肘戳了一下謝積羽，她幽怨道：“什么叫你一人承擔(dān)，我還在呢。”
俗話說得好，做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她同謝積羽師出同門，正兒八經(jīng)的師兄妹情誼，豈能讓他一人做替罪羊。
謝積羽意外地有些愣神看她。
典史看著目光堅定的二人，下定決心：“好，我讓你們看卷宗?！?p> _
烏云爬上了天空，皎潔的月光被黑云籠罩，壓抑著讓人喘不過氣。
“所以，他們有被咬死的，有被抓死的，還有被掐死的？”扶虞面色沉重起來，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會這么棘手。
典史點了點頭：“對，各種死法，這個妖物殺人毫無章法，完全就是隨性而來。”
“你可知這些人都埋在哪里？”謝積羽淡聲問道。
卷宗只記錄了這些人是在何時何地遇害，死法是怎樣的，他沒有親眼瞧見尸體，無法判斷出是何妖物所害。
目擊者所述的大多模棱兩可，有說是猴面人身的怪物，有說是羊面人身的，還有說是全身黢黑，貌如黃牛的。
各種各樣，千奇百怪。
典史意識到了謝積羽想要干什么，他震驚的睜大了眸子：“你，你想……”
“你猜的不錯，我要開棺。”少年支了支下巴，漆黑的眸子出奇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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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突然下了雨，瀟瀟清雨滴在人身上，典史告訴他們那些人在哪埋了后，幾人冒著雨分別。
雨勢突然下大起來，如傾倒一般，一顆又一顆的雨珠砸在地上。
扶虞拉著謝積羽進(jìn)了一個廢棄的堂屋，破舊的堂屋里布滿了蛛網(wǎng)，不時的有烈風(fēng)吹擊著本就不堪一擊的房門。
謝積羽用鉆木生了火，明亮小撮的火光亮在幽暗的堂屋里。
他還補好了透風(fēng)的窗戶，將扶虞身上濕透的衣服用火烤干了。
“你怎么什么都會，好厲害啊?！狈鲇萦芍钥滟澋馈?p> 她眼里沒有虛情假意的感情，而是一種真情實意的欣賞之意。
她欣賞他孤路前行的勇氣，欣賞他絕世孤立的自由，又欣賞他在苦難中磨礪自我的涅槃。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與生俱來便擁有旁人輕易無法夠到的東西。
平心而論，她確實生來就擁有了很多。
前世，她生來就是蓬萊少主，縱然爹爹不喜，但無數(shù)人對她卑躬屈膝，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
她下山誅妖，擁有無情道的神力，妖魔畏她，從不會淪落到蝸居破屋。
今生，她是十方宗宗主的女兒，生來就是半神，擁有神劍弩華，被宗門上下所有人嬌寵著。
她一直坐高臺，便不需要學(xué)會這些求生方法。
而謝積羽呢。
生來為魔，世道不容，娘親數(shù)次誅殺他，被獻(xiàn)祭、吞噬，最終弒神而活。
他僅靠著記憶中那為數(shù)不多的溫情時光而活下去。
少女柔和的面龐在撮撮火焰中顯得美麗奪人，眼里仿佛綴了無數(shù)的星辰。
“算不上什么，經(jīng)歷的多了，便什么都會。”鬼使神差之間，他也軟了語調(diào)，聲音沒有以往的漠然。
他曾淪為乞兒，與惡狗分食，這些實在算不上什么。
“謝積羽，你一定很苦吧。”
苦嗎？
謝積羽也不知道，只是這突然被扶虞說出這句話，他心下愣然，好像真的因為少女的這句話而生出無限酸澀出來。
天道不公，無數(shù)人覺得他的出生就是個錯誤，被賦予了這世間無盡的惡意。
可生來為魔，不是他的錯。他一直盡力去斬妖除魔，愛恨分明。
他努力向死去的娘親證明，他不是個錯誤，他沒有霍亂人間，他他也可以做的很好。
謝積羽沒吭聲。
“沒關(guān)系，以后有我罩著你?！狈鲇葺p快的朝他笑了笑。
他在十方宗所受到的不公和虧欠，她都會盡力彌補他。
她曾見過他的心魔，她見過他狼狽的樣子，她見過他一人被人排擠孤寂落寞的樣子，她真切地心疼這個少年。
前世的扶虞不會有人心疼，但今生的謝積羽，卻會有人心疼。
屋外的雨聲越下越大，扶虞往他手里塞了兩個東西：“送你的。”
她用右手抬著下巴，此刻正朝著他笑。
謝積羽手中出現(xiàn)了一個勉強能算得上美觀的劍穗，還有一枚香囊。
那枚香囊是扶虞自己繡的，里面有著安神的艾草和藥草，她特地繡了一只打滾的貍奴，很是活潑可愛。
雖然不太好看就是了。
“先前看你的劍穗壞了，我就學(xué)著織了一個?！鄙倥缓靡馑嫉男α诵?，其實這已經(jīng)是她織的最好看的一個劍穗了。
謝積羽看著眼前的少女，仿佛時間靜止，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從來不會有人這樣關(guān)心他。世上也只有扶虞會擔(dān)心他的安危，會害怕他困于心魔之中出不來。
從始至終，唯扶虞一人救贖他。
他太缺愛了，一旦有人真心的心疼他，真心的關(guān)心他的安危，懂他，愛他，他便會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她，渴求更多的愛。
無情道壓制著不該生出的情感，謝積羽猛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破戒了。
內(nèi)心有一道聲音告訴他說：“謝積羽，你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