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陽光明媚,卻被野蠻生長的大樹遮擋去大半,微風(fēng)不時拂動,幽靜的森林深處只有樹葉的嘩嘩響聲。
白芨在這個早上,并不是自然醒的。她躺在煉藥室的地板上,偏頭看螞蟻在地板上亂爬。
也許是因?yàn)樽蛲淼奶瘘c(diǎn)掉在了地上?哦,不對,她根本不會做甜點(diǎn)。
腦子里嗡嗡作響,像是宿醉一樣,還有種深入骨髓的痛感,讓白芨的面部不斷抽搐,一時間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
煉藥室里很亂,四處丟放的書籍和毛毯,還有擺放隨意的瓶瓶罐罐。白芨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姿勢,但她揮手就拍倒了藥瓶,清脆的聲響放大了她的煩躁感。
她應(yīng)該去人類那買一個奴隸,如果人類那還賣奴隸的話,買來的奴隸至少可以在這種時候扶自己起來。
——至于現(xiàn)在,先解決眼下的問題,如何在不損壞腦子的情況下把腦子里的那個鬼東西弄出來。
哦,對。從不知道什么情況的狀態(tài)下驚醒,白芨還沒有任何動作,就馬上感知到,她的腦子里多了個奇怪的東西……
——
男孩跌撞著跑進(jìn)森林深處,抓捕他的是六個成年男子,見男孩還在不知死活的不停的往深處跑,身材魁梧的男人們紛紛停下了腳步。
“老大,那里面……”
“嘖,這臭小子,真會挑地方跑啊?!?p> “我們還追嗎?”
小弟們亂七八糟的爭論著,有的已經(jīng)害怕的想離開這里。
領(lǐng)頭的刀疤男也有點(diǎn)怕,但又不是很甘心。買那臭小子的時候,看他皮相好,他可是花了兩萬。如今一分沒掙到,不追回來,這錢就全打水漂了。
“我們在這等段時間,把這邊上都圍起來,他出來了就帶走,要是沒出來,呸!回去找那個老太婆把錢要回來!”
“是!”
——
另一邊還在機(jī)械性往前跑的男孩倒還算幸運(yùn),一路上沒出什么意外,也沒遇到異族。
只是體力終有用盡的一刻,他摔倒在沼澤地旁,身上的傷口再次崩裂。
男孩不甘心止步于此,他雙手努力的向前抓去,抓緊前方的雜草,然后費(fèi)力的將身體向前拖動,身下延伸出一條清晰的血痕。
他聽到了森林里有不知名的野獸嚎叫,但不知道為什么,它們并沒有沖出來吃掉自己。
“嗯?欲望……好吵,我能不能……”
意識到最后,朦朧的視線中,出現(xiàn)了個著一身黑衣,不清面容的女子。
——
“去死吧!你個災(zāi)星!”
“我為什么會生出你?你是個怪物!離我遠(yuǎn)點(diǎn)!”
“來,過來,媽媽帶你好好收拾下?!?p> “一萬,不,兩萬,一口價兩萬,這是他的賣身契,以后你們想怎么對他就行?!?p> “這個皮相,賣給哪個富婆老爺呢?”
“要不要先享受下?這種貨色平日里可不多見啊?!?p> “你可別搞,老大說了不能碰他,他現(xiàn)在一身傷,還要再養(yǎng)養(yǎng)才能賣出去。”
“臭小子!別跑!”
“你跑不掉的!”
!
男孩猛地坐起身,背后全都是冷汗。他下意識忽略了身上的傷口,等他想起時,卻發(fā)現(xiàn)以往一直伴隨著他都快習(xí)慣的的疼痛感全都沒了,整個人格外的清爽。
身體下的被褥也非常綿軟,只有感受過疼痛,才會知道平日里的被忽略的日常狀態(tài)是多么的舒服。
“你醒了?”
男孩迅速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是昏迷前出現(xiàn)的那名女子。
她穿著一身黑衣,有點(diǎn)像那些搞宗教的,但衣著又很簡單,服飾上是一些繁雜的花紋,看上去有些神秘。
再看女子本人,長發(fā)如墨,帶些微卷,劉海倒是直的,但卻被一剪子剪上去呈斜線式,看上去有些奇怪。至于長相,只能說她耐看,整張臉看下來唯一出彩的就是那雙眼睛,明明漆黑的如潭死水,在光下卻會反射出暗金色的光芒,使女子多了幾分“神性”。
被那雙眼睛注視著,男孩渾身僵直,連呼吸都不敢放大。
“醒了?醒了就可以……嘶?!迸颖砬椴荒停_口就要趕人,但不知為什么又住了口。
抬手捏住鼻梁,又劃上額頭按著,白芨忍下嘴邊的粗口,終是改了話:“既然已經(jīng)醒了,沒地方可去,就留在我這吧,小gu……孩?!?p> 男孩因?yàn)樗脑挓o措起來,匆忙起身,三兩下鋪好被子,乖順地坐在一邊,臉上的表情還留有幾分防備,更多是害怕,雙手抓緊自己的衣擺。
男孩有注意到,他的身體被清洗過,身上的傷口也都有處理過的痕跡,身上帶著藥草的青苦味,新?lián)Q上的衣服也是女人款式,對他來講還有點(diǎn)大……總的來說,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里,這位神秘女子對他做了許多事情。
男孩其實(shí)也知道這林子危險,特別是林子深處更是危險加倍。昏迷前見這女子閑庭信步般出現(xiàn)在那,想來不會是個普通人。
只是不知道女人的一系列舉動是否出于好意,但女人既然提到可以留下,確實(shí)讓男孩一直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
但即便如此,男孩依舊沒有馬上全心的信任女人,畢竟他對女人一無所知,這份“好意”的背后,也有可能是對他有所圖謀。
就像他曾經(jīng)的家人一樣……
想到這,男孩心里也覺得荒繆,不知道自己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有什么可讓人“期待”……
“什么?取名字?開什么玩笑。”女人好像是在跟什么人對話,她語氣里滿是不爽,聲音也越說越大。盡管男孩被勾起好奇,但還是老實(shí)的低著頭,連余光都沒敢亂瞥。
“取名字不是我的活,我不喜歡給別人取名字?!卑总缚聪蛄松倌?,“你原先叫什么?”
名字包含著期盼,是關(guān)系的建立,亦是因果糾纏的開始。她自覺能留下一個一看就不簡單,滿身欲望纏身的男孩已經(jīng)算是在努力的做任務(wù)了,可與他建立關(guān)系什么的還是算了。
白芨在一些方面格外吝嗇,她不太想和太多人扯上干系,那意味著麻煩。
“我,我沒有名字。”男孩聲音局促,依舊低著腦袋,“他們都叫我怪物?!?p> “啊,好,那你以后就叫怪物了。”白芨毫不在意這名字意味著什么,也不管這樣會不會傷害到男孩,“誰說怪物不可以是名字呢?”
白芨不在意別人的想法,反正她是沒覺得這有哪里不好。
“吶,你好,怪物。我叫白芨,是這個屋子的主人,也是你以后的si——監(jiān)護(hù)人,在你十八歲以前我都會照顧你,至于那之后,你就滾出這里愛去哪去哪吧?!闭f著,白芨不理會腦子里氣的直蹦噠的鬼東西,對“怪物”伸出手道:“握個手吧,就算我們之間的契約成立了?!?p> 說真的,男孩不喜歡別人叫他怪物,他能感覺到那些叫他怪物的人對他充滿惡意,包括他的生母。他們厭惡且唾棄他,但又懼怕他。
可女子白芨并沒有這些惡意,怪物一詞于她沒有任何意義,她只是想找個名字來稱呼自己。
男孩心想著,無所謂了,反正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叫做怪物。他安慰自己,撫平內(nèi)心深處淡淡的失望感。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一切情緒,雙手握上女子的手。
這份溫暖讓他感覺很不真實(shí),他下意識的想要握緊,但白芨已經(jīng)撤開了手。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這就是你的房間了,你先在這休養(yǎng)好,過段時間我領(lǐng)你認(rèn)認(rèn)路。”白芨收回手后無意識的在裙擺上抹了一把,沒注意到男孩垂下的眼睫,“哦對,還有一件事,你的賣身契?!?p> 她“聽”到那些家伙們還沒有走,可賣身契這會應(yīng)該也不會在他們身上……有點(diǎn)麻煩,但不想拖了,趁現(xiàn)在直接進(jìn)城去他們的地盤將賣身契弄過來吧。
“你太棒了,白芨?!卑总干焓峙呐淖约旱男乜冢瑢捨孔约?,“正好你也需要去買些東西?!别B(yǎng)小孩是件很麻煩的事,盡管她沒打算投入多少情感,可物質(zhì)上的東西卻是不能缺的。
腦子里的鬼東西這會倒是靜悄悄的沒有吭聲,盡管存在依舊清晰,但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一個早晨的白芨終于堪堪接受了這個家伙。
——啊,該死,趕緊把這十幾年的時間過去吧。
走出“怪物”的房間后,白芨轉(zhuǎn)身就把“怪物”的房門落上了鎖,怕她不在家時對方亂跑一通,弄亂自己的東西。
男孩對白芨有防備之心?笑死,白芨對他也很是防備。
〖你這樣會讓他很沒有安全感,他現(xiàn)在的情緒已經(jīng)瀕臨峰值,非常脆弱,受不了過多的刺激?!?p> “無所謂,我已經(jīng)告訴過他了,他自己亂想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應(yīng)該給足他安全感,這才是身為監(jiān)護(hù)人的職責(zé)?!?p> “那你還是現(xiàn)在就把我的命給收走吧?!?p> 〖……請宿主履行好自己的職責(zé)?!?p> “嘖?!?p> ——
“老大,那小鬼好像不會出來了?!?p> “不會真死了里面了吧?”
“艸,走,回去找那個老太婆!”
六人吵吵嚷嚷的往回走,白芨則在不遠(yuǎn)處慢悠悠的跟著。
她走的隨意,但沒有發(fā)出任何動靜,六個男人無一人察覺。
幾人出了森林,就直接是城鎮(zhèn),鎮(zhèn)子不大,人卻很多,有叫賣的本地人,有奇裝異服的外地商人,還有些過路的冒險者。馬車在街道上往來,六人走到街上,混入人群,馬上就不見蹤影。
白芨知道這是因?yàn)槁殬I(yè)的特殊性,她閉目聽了聽,最后鎖定了一個方向。
那里,充滿了各種“刺耳”的欲望的聲音。
人類的城市就是熱鬧。
——
〖你小瞧他了。〗
當(dāng)你回到家,要準(zhǔn)備看剛接回來的小畜牲時,卻發(fā)現(xiàn)他把房間弄得很亂,又撞壞了房間門會怎樣?
真是一天的美好心情都不見了呢,雖然白芨今天一天本身就沒有什么好心情。
“我現(xiàn)在并不想把這個賣身契給他了?!?p> 〖你是個成年人,你要守信用!〗
“那可真對不起,我是個一點(diǎn)模范作用都沒有的屑人,只會倚老賣老,以大欺小呢?!边呎f著,白芨轉(zhuǎn)頭尋找,伸手將藏在角落里的“怪物”抓出來。
“聽著,小怪物,如果你真的想留在直到你成年,你以后就要乖乖的聽我的話。我走之前讓你待在屋子里,你就老實(shí)給我好好待著,這不好嗎?這很難嗎?我們誰也不麻煩誰,你好我好大家好難道不香嗎?”
“我……我不知道?!蹦泻@然也知道自己犯了錯,局促的抓緊自己的衣擺,“對不起,我以為你是……”
白芨擰眉,抬手捏住鼻梁,不耐煩的打斷:“哈,你以為,我最煩別人的我以為。聽著,這個家以后只有我能我以為,現(xiàn)在,回屋待著去。馬上!”話落,拎起男孩的后領(lǐng)子就把男孩拽了起來,拎著他一路上樓,不顧他的反抗把他丟進(jìn)屋里。
“閉嘴!養(yǎng)傷,睡覺!”
白芨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
屋內(nèi),男孩從地上爬起來,他今年才剛六歲,雖然因?yàn)橹暗奶幘吃缭缇投?,但還是不太會面對像白芨這樣的大人。
主要是從沒接觸過。
他也許應(yīng)該幫忙,和女人一起把房間收拾好,剛才他闖出去后看到,不止是客廳,還有幾個房間也很亂。
男孩想著,他墊腳打開房門,探頭往外瞧時,卻發(fā)現(xiàn)外面很靜,女人也不知道去了哪。
他躡手躡腳的出來,從樓梯上往下望,卻發(fā)現(xiàn)客廳已經(jīng)收拾好了,雖然也沒有太整齊,但一看就是被人明顯的擺放過——自己那間房門的門鎖也跟新的一樣,完好無損。
但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是魔術(shù)?
男孩感到疑惑,他蹲在地上,想下樓又不太敢下。
“你在干嘛?”白芨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把男孩嚇了一跳,差點(diǎn)從樓梯上滾下去,幸好白芨及時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
男孩又被可憐兮兮地拎起來,他掙扎幾下,差點(diǎn)從寬大的衣服里滑出去,便不敢動了。
“我,我想幫忙。”男孩干巴巴的解釋。短暫的接觸讓他知道白芨不是個太好相處的人,他很怕自己這樣說會讓對方不滿,又趕忙道歉——他不知道他除了道歉外還能做些什么。
“行了,這個你拿著,想撕了就撕了吧,剛才氣昏頭都忘給你了?!卑总缸兊酶鷦倓偼耆灰粯?,明明幾分鐘前還在生氣,現(xiàn)在卻迅速的做到了情緒平穩(wěn),配合著恢復(fù)如初的室內(nèi),一切都像是無事發(fā)生般,是男孩的幻覺。
把明顯很不適的男孩放下,白芨一只手拽了拽他變形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將一張紙拍進(jìn)男孩的懷里,“再搞出來一張我可不會再幫忙了。”
男孩不太認(rèn)字,但他看到了他的指印,于是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么,他抓緊了這張紙,猛地抬頭看向白芨。
可白芨又消失了,并不在原地。
男孩轉(zhuǎn)身探頭往樓下瞅去,樓下也沒有白芨的身影。他不禁冒出一個想法——白芨也許就是那些人懼怕森林的緣由?
白芨,是魔女嗎?
——
“這些是什么?”
“是新貨,你看看,這些是賣到春樓里的,都是調(diào)教好……”
“噓!小點(diǎn)聲,隔墻有耳,別聲張。”
“怎么了?”
“還能怎么了?前幾天的一個貨源全被殺了,媽的,這年頭還有人充當(dāng)英雄。這段時間都乖著點(diǎn),別太引起人注意,出了事,大人再厲害,也沒法子趕過來救你?!?p> “是是,那這些貨……”
“往里放,關(guān)深點(diǎn)。媽的,別讓老子知道是誰。”
“唉,好嘞,那個……是哪個貨源?。俊?p> “刀疤那伙人,手下的貨不知道去哪了,我這邊還等著收呢,結(jié)果六個人全死了?!?p> “這——損失很大嗎?我記得刀疤那幫人不是挺厲害的嗎?”
“還沒交錢,但那貨不錯,算了算了,本就是個小貨源,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這不明擺著打我的臉嗎?對方藏的很深,什么痕跡都沒留下,只是結(jié)果來看比那六個強(qiáng)太多了,這些日子小心點(diǎn)就是,別真是哪個高手?jǐn)R這充漢子?!?p> “唉,是,好嘞爺。”
……
——
〖二號人物已出現(xiàn),請宿主馬上趕往。〗
〖警告!請宿主馬上趕往?!?p> 〖警告!警告!請宿主在二號人物未喪失生命體征前馬上趕往?!?p> 〖警告!警告!警告!警……〗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三更半夜的發(fā)任務(wù)……老子宰·了·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