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被九寰施了定身咒。
她就在三人剛來廟會的那棵大柳樹后面。
三人剛看到這棵柳樹時還感嘆了一下，這樹真大！
牧黎見了，連忙跑到春棠身旁，匆匆?guī)退忾_了定身咒。
春棠自由后，急急拉住牧黎，提醒道：“小姐，他是壞人！”
就是他把自己藏起來的！
牧黎拍了拍春棠的后背，“別怕。有我在呢?！?p> 少女拉著春棠就走，路過九寰身邊時，她其實很想問問他，為什么要把春棠藏起來。
然而，牧黎知道，如果不想給自己找麻煩的話，最好趕緊走人。
她的確也是這么做的。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就直接離開了。
魔君九寰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有些怔然。
他好像，不想讓她走。
說不清為什么，就是單純的不想。
或許是因為她一襲藍衣，恰如當初難忘的初遇。
又或許，是她今天送他的禮物，他很喜歡。
誰知道呢？
牧黎拉著春棠還沒消失在九寰視野，前路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妖王洛水擋住了。
她一襲妖異紅衣，眸色冰冷的瘆人，一副要吃了少女的模樣。她厲聲道：“死丫頭，快把定魂釘取出來！”
牧黎見了，臉色驟然一變，連忙帶著春棠后退幾步。
雖然牧黎猜到那妖王會追過來，可她可沒想到女妖和魔君一起出現(xiàn)！
前方是紅衣女妖，后面是魔君九寰。牧黎并不能確定后者會不會幫她，畢竟妖王是他的手下。
趙公明不知會不會發(fā)現(xiàn)她沒回去。不過，若是他在，二人也不可能從這二位手中逃脫。
算了，聽天由命吧。
少女化出太陽真火，將春棠攬在身后，她冷冷看向妖王，“一個搶人魂魄的妖怪，還敢過來要我收回定魂釘，你可真不要臉！”
“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洛水聽了，氣的臉色大變。
她臉上恐怖猙獰，手掌猛然化出妖力狠狠打向少女。
牧黎伸手劈出太陽真火，可她的太陽真火只有三層功力，根本不是妖王的對手。
太陽真火對上妖掌，金色火焰節(jié)節(jié)敗退，霎那間牧黎便被閃著紅光的妖掌打在了心口。
少女猛然摔在地上，口中鮮血直流。
春棠見了，趕緊擋在牧黎身前。結(jié)果被牧黎一把攬在身后。
危險關(guān)頭，牧黎發(fā)覺，她根本不怕死，她更怕的是春棠有事。
她必須要保護好她。
她答應了小丫鬟了，不能食言。
少女直直看向妖王，“今天，就是你把我打死，我也不會讓你抽了爹爹的魂魄！”
少女倔犟地看著妖王，清冷的眸子從容而堅定。
洛水一聽，掌中化了九成妖力，“那我便送你去死吧！”
她猛然對準牧黎，正要發(fā)力，卻被飛身而來的魔君九寰出手制止，“你不能殺她！”
“為什么，玉貍可是為了救你才會散了魂魄的！”洛水嘶吼著，“上次便是你出手救了她，我不是不知道。這次你居然敢當面阻止我，你對得起玉貍嗎？”
九寰冷漠道：“我沒有讓他救，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夜風冷颼颼的。
洛水看著冰冷無情的魔君，心中氣的簡直要發(fā)瘋！
她眸中恨意肆虐，眼神格外猙獰狠厲。
“我今天一定要殺了她！”
她連連出掌，招招狠毒，勢必要讓少女斃命。
卻均被九寰一一化解。
紫色的魔氣死死壓制住妖異的紅光。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洛水停手了。
她知道，有魔君在，自己不可能碰到少女的一片衣衫。
可他不知道，自己沒想著要少女的性命。
她只想逼少女，取回定魂釘。
妖王洛水，只想救回自己的愛人。
她失魂落魄的轉(zhuǎn)身，聲音冷冽，沒有半分溫度，“九寰，從此以后，妖王洛水，再也不是你的部下！”
她失望了。
她的夫君救不回來了，追隨的魔君也跟她過不去。
那她干脆離開魔界吧。
九寰一聽，攥緊了拳頭。
如今異僵王馬上就會恢復，妖王的離去，恐怕對魔界造成很大的損失。
而且仲孫冥蒼還沒有找到，沒有洛水的幫助，九寰恐怕沒時間尋找六字箴言的真正意義。
魔君呆愣在原地。
誰知本應離開的洛水，猛然轉(zhuǎn)身，十分狡猾地朝著牧黎飛身偷襲。
她用極快的速度越過九寰，飛身打在牧黎心口。
九寰再反應過來，已是來不及了。
一道凄厲的女聲劃破了整個夜空。
九寰轉(zhuǎn)身，只見少女呆呆地望著懷中滿身是血的小丫鬟。
猶如一個麻木的布偶一般。
牧黎不敢相信地看著春棠，這個傻子，居然擋在了她的身前。
她明明剛剛才恢復健康呀。
少女的淚，大滴大滴地落在春棠身上，她無措地撫摸著春棠的臉上，又很想幫她止住胸口炯炯直流的鮮血。
可是，一個可以活下去的人怎么會流這么多血呢？
牧黎心中驚恐，她害怕到了極點。
這個小丫鬟，恐怕自己留不住了。
疼，心中極致的疼。疼得她喘不過氣來。怕，她怕的要死。這比她小時候打架后，被媽媽在后面追著打還要恐怖一萬倍。
少女腦海一片空白，她哭喊，“春棠，別睡！我們還沒回家呢！”
可春棠，眼神已經(jīng)渙散了。
小丫頭害怕小姐傷心，勉勉強強地安慰她，“小姐…別怕，春棠不會死……我會一直保護你！我會……”
小丫鬟沒有說完，已經(jīng)沒了氣息。
她死在了少女的懷里。
牧黎難過極了，她突然看向旁邊的魔君。
對，他是洪荒魔君！
他那么厲害，一定會有辦法的！
去，去求他。只要他肯幫她救活春棠，她什么都答應他。
對，去求他！
少女輕輕放下春棠，為了不讓他嫌棄自己滿手的血，她只敢小心翼翼地拉過九寰的一片衣角。
少女滿含希冀地抬眸望向他，顫聲哀求：“求你，救救她！求你了。”
九寰抿住唇，漆黑的眸子深深
地望著少女。
他沒說話，也沒有出手。
因為，那個小丫鬟已經(jīng)死了。
而人死不能復生，這是洪荒萬靈的天道。
牧黎哀怨地望著他和洛水，她明白了，連他也救不回來她的小丫鬟了。
不！
不可以放棄！
如果連她也放棄了，春棠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少女落寞的起身，她又抱起了春棠。
她要帶春棠求醫(yī)。
牧黎抱起春棠，顫顫巍巍地往前走。
少女的背影太過凄涼。
月色也為她寂寥。
九寰沉默地看著少女的背影，神色黯然。
他也不懂自己為什么心中會有隱隱的不安。
一種陌生又茫然的感覺縈繞在心頭，怎么壓也壓不下去。
半晌
少女突然踉蹌著，跪在地上。
牧黎很是痛苦的一只手捂住腦袋。
她蜷縮成一團，宛如一個脆弱的嬰兒。
那么疼，那么難受，少女的另一只手竟然還死死地握住小丫鬟的手。
“春棠！”
少女凄聲嘶吼。
她，終于想起來了。
她想起了凌初元的記憶。
想起了這個癡傻少女真正最在意的東西。
難怪她會第一次見面就認識春棠。
難怪她會對春棠那么好。
牧黎疼到泛白的指尖，摸了摸懷中的小丫鬟，輕聲低語：“妹妹，春棠是初元的妹妹。”
從前癡傻，總有人會暗地里欺負她，哪怕她是凌府最尊貴的嫡女。
凌初元不會說很多字的話，別人罵她傻子。
春棠將她護在身后，跟那些人吵架。
凌初元總是被凌慕元糾纏。
春棠總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每當凌慕元出現(xiàn)，便會將她拉走。所以，小丫鬟總是被凌慕元罰跪。
凌初元被凌襄元推進荒淵前，小丫鬟就告誡過她，不要相信對她友好的凌襄元。可是她沒有聽。
春棠說，小姐，我會保護你。
小姐別怕。
小姐，你要好好吃飯。
小姐，你很漂亮。
小姐，很痛嗎？我給你吹吹。
小姐……
小姐……
少女痛苦地緊閉雙眼。
她想起，凌初元掉落荒淵時就想告訴春棠，你不是我的丫鬟，你是我的好妹妹。
可是這一句話，早先她癡傻，說不出來。后來牧黎來了，卻忘記了。最后呢？
牧黎緊閉的雙眼無聲無息又落下淚來。
最后
她有記憶了，聽這話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如水的記憶涌入腦海，牧黎終于知道，凌初元的執(zhí)念從來不是家人，而是眼前這個沒了氣息的小姑娘。
牧黎握著春棠的手，心痛到無法呼吸，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所有的一切在她眼前破碎，少女忽地一下，渾身癱軟倒在地上。
九寰看著沒了意識的少女，手中攥緊了拳頭。
他終于向少女飛奔而來。
然而，少女卻周身散發(fā)著絢麗的金光，昏迷著飛在半空中。
九寰停了下來。
他震驚地看著眼前驚心動魄的一幕。
只見少女被點亮夜空的耀眼的光芒所包圍。極光深處，一個耀眼的白色火球在她手心緩緩轉(zhuǎn)動。
七十二道紫色的劫雷驀然閃現(xiàn)，又盡數(shù)劈在少女身上。
少女手中的火球吞噬著天地間最為純剛的力量，越來越耀眼，越來越驚人。
雷電肆虐，劈了許久方歇。
少女天靈中那道熟悉的蒼老聲音響起，“恭喜你見到了自己，你的太陽真火已經(jīng)到達了第六層。只要見蒼生后，便可直達最高層級。”
少女問：“您能幫我救回春棠嗎？”
“人死不能復生?！?p> ……
少女靈臺一片清明。
她身上再也不疼了，除了心口。
很快，牧黎醒了過來。
她輕輕落在地上，周身還閃著淡淡的金光。
她的眸更加圣潔。
少女半蹲下來，抱住小丫鬟往前走。
妖王看著眼前的少女，如同看到昔日上天入地，為愛人續(xù)命的自己。
她沒想過要殺了少女的。
這一次，她只是嚇嚇她的。
她只想要少女取回定魂釘?shù)摹?p> 這樣，她便可以救回玉貍了。
然而，妖王并不知道，她的做法很自私。
她是要拿少女父親的性命，來成全自己。
少女根本不會同意。
這便是一場死局！
少女走過洛水身邊，根本沒有看她一眼。
她沒有心思報仇，她只想挽救妹妹的生命。
然而
身后一道凌厲的女聲響起，“站??！”
牧黎轉(zhuǎn)身，她冷冷地看向洛水，一句話也沒說。
妖王洛水看著她冰冷的眸，蒼白的臉，她抿了抿唇，猛然跪在地上，“求你了，我求你了。救救我的玉貍吧！”
她抬眸，堅定地看向牧黎，“只要你能幫我救他，我甘愿以死謝罪！”
說罷，紅衣女妖“邦邦”磕在地上，額頭很快便鮮血淋漓的。
牧黎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只沒有生命的布偶一樣冷漠。
妖的事，與她何干？
與她的妹妹何干？
少女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不再看她一眼。
血腥引來了野貓。
一只長相奇特的黑貓輕盈地跳到妖王身旁。
它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衣袖，一副軟糯聽話的可愛樣子。
妖王見了，沒有繼續(xù)向牧黎道歉，而是親昵地摸了摸黑貓的小腦袋。
“玉貍，對不起，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不應該……”
下一刻，她便猛地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
妖王洛水背后，赫然插著一枝琉璃神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