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被鎖在了家里，雨心悶悶地去了學校。校舍和職工房屋一樣是土屋結構，兩排房屋，一排是教室，一排是辦公室。教室只有五間，每個年級一個班。教室土墻的一面刷了一點黑漆，這就是黑板。學生的課桌和座位是一高一矮的兩塊長木板，分別搭在壘起的土塊上。每塊木板上坐有七八個學生。雨心坐在第一排靠最邊的位置，她默默地把書包放在高一些的木板上，拿出了課本和鉛筆盒。她只顧看書，沒注意到鉛筆盒里已被坐在她右側(cè)的調(diào)皮的路飛悄悄地放了兩條毛毛蟲。路飛和旁邊的兩個男生竊笑著，一邊假裝讀書，一邊觀察“江海鴨子”的動靜。這是早讀時間，教室沒有老師，成雨心想做做練習題，就打開了鉛筆盒。
“哎呀！什么東西呀？”成雨心從沒見過這種毛茸茸的小生物，膽小的她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哈哈哈！”，路飛和幾個男生在旁邊笑得直捂肚子。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欺負新同學！小心我去告訴龔老師！”，坐在后排的班長于美玲走了過來，龔老師就是成雨心的媽媽。
“不就是毛毛蟲嗎，下次我也往你的衣服里塞上兩條?！庇诿懒岬暮糜亚厝A也走了過來，不屑一顧地抓起鉛筆盒里的兩條毛毛蟲扔出了窗外，然后拉起了驚魂未定的成雨心?！俺捎晷模瑒e理他們，走，坐我旁邊去！”還在驚愕當中的成雨心被她拉到了第二排坐下。
這時，上課的鈴聲響了，教室安靜了下來，雨心也平靜了許多，聽起了課。
放了學，成雨心正想獨自回家，被于美玲叫住了：“成雨心，和我們一起走好嗎？”面對于美鈴熱情的目光，她只有答應了。
“成雨心，其實我們都挺想和你說話的?！边€有三個女孩子在吱吱喳喳，她們是秦華、劉江蓮、何桂珍。成雨心都認得她們，只是沒說過話。
“前兩天，你爸爸找到我，告訴我要常和你在一起玩。”梳著長辮子的秦華說道。
“對呀，你爸爸也告訴我，說你剛回到農(nóng)場，生活上不習慣，但是不是不愛說話的人，所以讓我多和你說話?！笔菪〉暮喂鹫鋼屩f。
“成雨心，我以前在江海也住過，剛回農(nóng)場時和你一樣。時間長了就習慣了。”同樣也背帆布書包的劉江蓮說，她的父母都是江海支青。
“哎，大家一起到我家寫作業(yè)好不好？”，“成雨心，快走！”于美鈴拉起了雨心的手。
雨心有點想哭，自從離開了江海，已經(jīng)有多少天沒有小伙伴和她說話了呀！她快樂的童年里怎能沒有友情呢！
“可是，我葉叔還在醫(yī)院，我想去看看他！”成雨心停住了腳步。
“我們和你一起去看葉連長。”秦華望了一眼另外幾個女孩，她們都點點頭。
“可是去場部衛(wèi)生隊，有好幾公里路，怎么去呢？”倒是劉江蓮提出了疑問，五個女孩都不吭聲了，成雨心更是皺起了眉頭，咬緊了嘴唇。
“還是先到我家去吧，你爸爸不會有事的！”于美鈴安慰著成雨心。
“那小弟弟還被鎖在家里呢，一定餓得哭了?！背捎晷牡谝淮螤繏炱鹆送府惛傅男〉艿苡瓿?。
“沒事，早上我媽在路上碰到了你媽，直埋怨你媽心狠呢，把你弟弟已放到我們家去了，我媽在家，你放心好了。”秦華笑咪咪地說。
“你爸爸真了不起，要不是昨天他去修，電站的發(fā)電就要停了。聽我爸說，他原先是水電站的技術員呢！”
“你爸爸真勇敢，水庫的水多冰呀，好幾個人剛下去就上來了。你爸爸一下去就是一個小時?！?p> “聽大人講，你爸爸原先在老家是大戶人家子弟呢！”幾個女孩子七嘴八舌地告訴成雨心葉連長在全連職工心目中的地位。
葉連長也讓成雨心由厭惡反感到欽佩喜愛?？伤褪遣唤兴职郑驗樗仔〉男撵`中總有一個心結解不開：他那么好，為什么還趕走了爸爸，搶來了媽媽呢？一想到這，她就怎么也開心不起來了。
這時，于美鈴的母親正在忙著把一籠剛出鍋的包子倒進盆里。這一籠可真夠大的，裝了滿滿兩瓷盆。然后她趕緊拿刷子把鐵鍋刷凈，從水缸里舀了些水在鍋里，往灶底添了一把干柴，就拉起了風箱。呼哧、呼哧，灶門隨風箱的來回抽動而一開一合，不一會兒，水開了。她站起身，放入洗凈的西紅柿片、小蔥、紫菜，又打了兩個雞蛋，調(diào)了些佐料倒進鍋中，雞蛋湯燒好了。她去門口看了看，咦，怎么還沒回來？
等她把木桌支好，碗、筷擺好，五個同年出生的小女孩進了家門。
“媽，飯做好了嗎？真香！”
“阿姨好！”成雨心也跟著小伙伴有禮貌地打著招呼。她打量著這位比自己母親顯得老的女人，方方的臉盤，顴骨很高，有著很厚的雙眼皮，身材高挑，穿著極普通的藍布衣服。
“成雨心，于美玲的媽媽和你媽媽是老鄉(xiāng)呢！她也是江海人?！鼻厝A說話時已經(jīng)不客氣地抓了一個包子，成雨心有點驚喜地問：“真的，阿姨？你和我媽媽一樣都是支邊青年嗎？”于美鈴的母親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快吃，小姑娘，這湯好喝著呢，小心別燙著！”于美鈴的母親又進了廚房。
成雨心盯著于美玲認真地繼續(xù)問：“你媽媽是江海來的，你怎么沒和我說過呀？”
“唔，湯真好喝！”成雨心抿了一口湯繼續(xù)盯著于美玲。
“我媽的確是江海人，可她不是支青，也比支青來得早。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連隊的大人總是不愿意和媽媽說話，看見她就躲起來嘀嘀咕咕，真討厭！”于美玲有些苦惱地皺緊了眉頭，連包子也吃不下去了。
“原來班長也有煩惱呀！”成雨心忽然覺得自己的命運并沒有多么悲慘，對這位可親的阿姨，她多了一個謎團。
五個小姑娘不客氣地吃掉了滿滿一盆白菜粉條餡包子，又每人喝了兩碗湯，直到她們打著嗝站起身來，于美玲的母親還在忙碌著。
“媽，幾點了？”于美玲沖著廚房大聲喊著?！皢?，兩點半了，該上學了，趕快走吧，別遲到了！”黃鶯般的聲音從廚房飄了出來。
“于美玲，你媽媽聲音很好聽呀！”何桂珍嘆道。
“我媽媽唱歌才好聽呢，聽我爸爸說，她原來在師部文藝宣傳隊當主角呢！”于美玲有些自豪，她的爸爸是山東漢子，部隊退伍的老兵。
“秦華，你老家是哪里呀？”成雨心對小伙伴有了興趣。
“我爸爸媽媽都是魯南封縣的，我很小的時候跟爸媽回過一次老家，太小了，現(xiàn)在一點印象也沒有了?！鼻厝A撓著頭，大大咧咧地邊走邊踢著路上的一塊小石子。
“何桂珍，你坐過火車嗎？”成雨心又把頭轉(zhuǎn)向了背著破舊碎布花書包的何桂珍。
“我沒坐過，只聽說爸爸的老家在很富裕的江南水鄉(xiāng)。”何桂珍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書包帶子。
“那你媽呢，你媽是哪的人呀？”劉江蓮搶先問。
“我媽是甘海來到農(nóng)場的，餓昏了被我爸救了起來，開頭爸爸對媽媽挺好，可自從我之后又有了三個弟弟妹妹，爸爸就經(jīng)常打罵媽媽?！焙喂鹫湔f這話時，眼淚也快流了下來。
“別說了，快點走吧，要上課了。”于美玲催促道。
五個小伙伴停止了談話，快步跑了起來，走到教室門口，鈴聲正好響起，秦華朝幾個小伙伴吐了下舌頭，一步躥到第二排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