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8平靜的瘋感

　　元無憂望著眼前的伽羅姐姐，十分感謝尉遲迥這個義父，確實(shí)把她養(yǎng)的很好，單純但有個性。

　　“人不該被定義，就像無論你什么性格，我都很欣賞你。只有敵人才希望你瘦弱，只有無用的男人才希望女人柔弱好欺負(fù)，所以他們推崇女人該柔弱和三從四德，讓女性自我矮化，天真溫軟，要撒嬌守女德?？墒且呀?jīng)醒來的女人不會再愿意睡去，就像華胥自女媧以來就崇尚母尊，女子以強(qiáng)悍為榮。”

　　即便元妹妹如此長篇累牘的說教，但因她娓娓道來，細(xì)水長流般的語氣，伽羅也從頭到尾都聽進(jìn)去了。

　　伽羅點(diǎn)頭，“我就知道，信華胥準(zhǔn)沒錯。只是我想不通，漢男明明源于華胥，為何與華胥的意志背道而馳，信仰男根傳承后代，而非傳承始母留下的繼往開來、生生不息精神？”

　　“我也搞不清楚男人為何這樣偏執(zhí)，男女同權(quán)這不是走向平等的必經(jīng)之路嗎，他們只是失去了特權(quán)而已?！闭f起漢男，元無憂自然想起了鮮卑天子宇文懷璧對她說的“鮮卑也是母尊”……

　　她續(xù)道：“我倒覺得，而鮮卑之所以能得到華胥的支持，成為華夏正統(tǒng)，與漢室通婚，就因?yàn)樗麄儽举|(zhì)還是母尊民族，他們信奉能者居之，所以忠心追隨北魏公主，西魏女帝?！?p>　　“可是那個鮮卑天子，居然自不量力想讓你做繼后？他難道忘了，當(dāng)初要不是你，他都活不到今天么？”

　　“他的事我并不感興趣，我對他的厭惡十年如一日。說到底我這些陰謀陽謀，都是騙天下人為我民心所向的，而不是想騙北周那些鮮卑皇族。也不知這幫鮮卑人……是不是在權(quán)勢頂端待久了？居然也浸淫了人性的背祖忘恩、草菅人命的劣根性?！?p>　　彼時，東西被存放在衙門庫房內(nèi)，門口兩列禁軍守著，沒有周國天子的御令不讓人進(jìn)，元無憂自然是沒進(jìn)去門，只好跟伽羅又回審訊鐵鍬那間屋里，去找宇文孝伯。

　　進(jìn)去一看，宇文孝伯正跟蘇威對案宗呢。

　　她開門見山：“怎么回事？本王的東西怎么存到你們的庫房里去了？是不是這一出一進(jìn)的，就要算進(jìn)你們周國國庫去了？”

　　一聽小女帝來踹門問罪，宇文孝伯趕忙從桌子后頭出來，起身賠笑：

　　“殿下說哪里話？這不是怕有人來偷東西嗎，卑職是受陛下指派來替您料理家財，清點(diǎn)對賬的，倘若此后丟了東西，可說不清了?！?p>　　元無憂自顧自地進(jìn)屋來，坐地起價，“這話新鮮，料理誰的家財？不會是本王的吧？他哪來的資格料理本王的家財？別是想卸磨殺驢吧？那應(yīng)許給本王的東西呢？”

　　“殿下放心，我們陛下最糞土金銀了，鄭家錢財定會盡數(shù)交還給您?！?p>　　“既然如此，現(xiàn)在就交接吧。把伽羅借本王用用?！?p>　　元無憂揮手沖伽羅道：“這攤活兒就交給你了，你再去你義父那借幾個人來，幫忙把東西運(yùn)回博望城，本王不白借，都有辛苦費(fèi)?！?p>　　伽羅抱拳應(yīng)道：“喏！”

　　隨即擰身而去。

　　元無憂也腳前腳后跟她出門，卻迎面撞見站在門口，依舊身穿勁裝、戴儺面的“彌月”。

　　高個兒的鮮卑男子放行了伽羅，卻抬手?jǐn)r住元無憂的去路。

　　倆人四目相對，紅衫姑娘目光不甘地仰起臉來，他也垂下眼睫，清冷的嗓音語氣艱澀：

　　“當(dāng)大周的風(fēng)陵王，不比遠(yuǎn)嫁北齊蘭陵，假托滎陽鄭氏之女尊貴么？這次…便隨朕回長安建風(fēng)陵王府罷，地方你選。”

　　她頂著那張嬌艷、稚氣方脫的娃娃臉，此刻擰著眉頭，抿著飽滿朱唇，一臉倔強(qiáng)地剜瞪著他，便顯得她五官英氣逼人。

　　“王爵確實(shí)更尊貴，但憑我如今的威望，我在齊國更自由！倘若我進(jìn)長安為官，陷入你們的大本營，跟被軟禁的質(zhì)子有何區(qū)別？”

　　她話音未落，面前男子便從儺面底下傳出一句：

　　“有，你會比寡人更自由?！?p>　　“這你可折煞我了。大周國哪有比您這天子更自由的人？”

　　宇文懷璧長睫微顫，沉默了下，便道：

　　“等回了長安，你便再也見不到朕了。即便你位列朝堂最前排，與朕都隔著垂簾帷幔。因?yàn)樘渍f天顏不可見?！?p>　　“現(xiàn)在你在眼前，我也沒見過你的臉啊?！?p>　　“寡人近日臉有濕疹，不能見風(fēng)。”

　　“嘖，是我沒福氣一睹天顏了。把你關(guān)在皇宮還不好？正好便宜你那些后妃了?！痹捳f至此，元無憂突然靈機(jī)一動，“等等，你不會是在暗示我，想見你得住到后宮去吧？”

　　聞聽此言，男子驟然掀開長睫，從木質(zhì)儺面底下射出一道冷涼的深藍(lán)鳳眸。

　　“即便你住到后宮，也見不到朕。連突厥來的皇后，除了成親那日，也再未見過朕，因?yàn)榇笾芑适也荒苌鐾回恃}的皇子。而廢皇后因要養(yǎng)育皇子，也多年未見朕。朕在后宮能涉足的宮殿，一只手便數(shù)的清。”

　　她聽得雙眸瞪大，直咋舌，“這不就是軟禁嗎？敢情你才是人質(zhì)?。俊?p>　　元無憂忽然發(fā)現(xiàn)，宇文懷璧有種平靜的瘋感。原來他不是不瘋癲，而是早給自己判死刑好一會兒了。

　　面對姑娘那雙略帶憐憫的琥珀大眼，宇文懷璧沉聲，試探問：

　　“那…你可愿與朕同歸故鄉(xiāng)么？長安若能有你，朕余生便有了活人氣?！?p>　　她果斷搖頭，“與其在朝堂上舌戰(zhàn)群儒，費(fèi)心勞神的研究權(quán)謀之術(shù)，我更愿意征戰(zhàn)四方，征服猛將與嬌夫。陛下說了這么多，同州您不會不想借我落腳了吧？”

　　望著眼前姑娘那戲謔又堅定的目光，宇文懷璧慍怒道：

　　“朕封你為同州刺史、食邑襄陽的圣旨已下，京城的天官府太宰也已蓋章批閱，豈會出爾反爾？你且聽信罷了，天官府不日便會貼榜文昭告天下，即便你留戀襄陽，那在同州設(shè)置風(fēng)陵王府，選址之事你總要去看一看吧？”

　　沒成想宇文懷璧倒是個辦事的衙役，居然能把兩件事都申請下來？她還真小瞧他這個傀儡皇帝了！

　　元無憂心下震驚，面上仍不動聲色，

　　“多謝皇上厚賞，您可以就選您出生當(dāng)年的舊址，我相信您家的眼光。或者給我找張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