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宋詩白皺起的眉頭一下便舒展了,身體放松的靠著輪椅的椅背,隨意的撥弄散落胸前的黑發(fā),語氣狀似平靜的詢問道。
謝晏緩慢挪動著身體,將捆綁他起來的繩結(jié)對著宋詩白,示意她解開道:“那當然?!蹦┝擞盅a了一句:“能有什么事?”
還是上當了。
宋詩白咬牙切齒的想著,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垂眸看了一眼謝晏身上的死結(jié),按捺離開的沖動,從袖中掏出一把短刃,動作利落的割斷了手臂處的繩子。
謝晏愣了片刻,表情略顯懊惱。
早知道就不那么辛苦的挪動,浪費力氣了。
丟掉身上的繩子之后,謝晏趕緊從床上跳下來,沖到大廳桌子上的食物面前,隨便端了一碗粥,不顧形象的喝了起來。盡管如此餓了一天了,謝晏還是只喝了一碗巴掌大的銀耳蓮子羹。
宋詩白詫異的看著謝晏坐到木椅上,不解的問道:“不多吃一點?”
謝晏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里,閉著眼回味著方才的味道,嘆息回道:“人在悲傷的情況下,是沒有多少食欲的?!?p> 宋詩白嘴角一抽,無語吐槽道:“你還真認真。”
“這就是我的人生準則——無論做什么事,都力求完美?!敝x晏摸了摸自己的發(fā)鬢,沉迷自己的完美無法自拔道:“唉,誰讓我就是這么一個完美的美男子呢?!?p> 倏然,脖子處感覺到一股溫暖的觸感。
謝晏睜開眼睛,偏頭看向宋詩白,詫異過后嬌羞的問道:“你想干嘛?”
聞言,宋詩白淡定的重重的按了一下脖頸處那道勒痕,之后趁著謝晏跳起的空隙,順勢抓住他綁著血布的右手腕。
“你干嗎?”謝晏詫異的問道。
他的聲音略顯干澀沙啞,顯然是許久未進水的緣故。
脖頸處的勒痕,手腕上的傷,發(fā)燙的身體。
真的尋死了。
但為什么,她沒有及時感應(yīng)到?
至少在之前,她都能感受到同步的傷害。但那時也有一個前提,便是只有致死時,她才會有相同的感覺。平時的受的小傷,她是沒有感覺的。
宋詩白緊緊的拽著他的手腕,沉吟道:“你身體最近有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謝晏仔細的回想了片刻,搖頭道:“沒有啊?!?p> “真的沒有?”宋詩白手上的力道不自覺的握緊了,于此同時,她的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xiàn)出一句話——浮生幻影,終歸于命。
謝晏瞬間表情猙獰了起來,連忙道:“沒有沒有?!?p> 宋詩白微微皺眉。
這是當初國師告訴她的嗎?
她記得國師好像只告訴過她她會遭受謝晏死之前的痛苦。但由于謝晏與她公用一個命運,所以,除非她死,否則謝晏會一直這么存在下去。
宋詩白漸漸鎮(zhèn)定下來,不在那么憂心。
謝晏察覺到宋詩白的狀態(tài)出現(xiàn)些許變化,忍不住湊上前舔著臉犯賤道:“擔心我啊?”
宋詩白想起進府時的窘態(tài),不由低頭淺笑,雙手相交于腿上,姿態(tài)放松,一反常態(tài)。片刻后,微微頷首,低聲回應(yīng)道:“自然?!?p> 謝晏一愣,竟不知作何反應(yīng)。原本他以為宋詩白會向以往一般否認,或者調(diào)侃他幾句,誰知,竟這般直白的承認了。
他嬉笑輕浮的目光中似浮現(xiàn)出些許亮光,虛假的笑容中涌現(xiàn)著無法制止的動容,心底不知被什么撬動,似出現(xiàn)裂縫的響動。
謝晏回過神時,已是胸腔盛滿暖意。
宋詩白原以為謝晏會嬉笑的回一句什么,結(jié)果竟什么都沒有說,搞得她處境有點尷尬。不由輕咳一聲,解釋了一句:“雖說師長不斷教導我們?yōu)槿俗鍪乱?,但是在某些方面上,我覺得還是放棄師長的意思比較好?!睘榱吮苊鈱擂?,宋詩白加快語速的說完之后,又馬不停蹄的說了于此無關(guān)的事:“再過半個月,我有事要離開南州一段時間。你有什么事便去找靈娘......話說,再過幾日,謝家便要離開了吧?!?p> 最后一句,宋詩白尷尬的語氣中出現(xiàn)了些許怒火,似謝晏再不開口說話,她便要動一下肝火了。
謝晏目光溫柔的盯著宋詩白,有些使壞的看著她獨自尷尬,嘴角止不住笑意。直到對方忍不住要發(fā)貨時,他才笑著開口道:“對,再過幾日便要結(jié)束了。不過,你離開.....是因為百曉堂?”
謝晏是這計劃的策劃著之一,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宋詩白頷首道:“對?!?p> “拿下百曉堂之后,必須得花幾年的時間穩(wěn)定你的威信吧。否則,就算你拿下百曉堂,不過是給閻王爺所送幾顆人頭而已。”謝晏說道。
宋詩白敏銳的捕捉到了謝晏的目的,不由拖著下巴,微笑問道:“你該不會是想說,這違背了國師讓我入公主府的意愿吧?”
謝晏故作困惑的道:“難道不是嗎?”
宋詩白攤手道:“不是啊。”
一個連靈娘都騙不了的借口,又怎么能騙的了她?謝晏利用靈娘的弱點,想讓她勸阻自己不要再這二年之內(nèi)進入京都。靈娘每天要忙的事那么多,怎么會去了解京都里的事,揣摩公主的意圖。說到底,還是謝晏告訴她的。
從宋詩白略顯得意的態(tài)度中,謝晏已經(jīng)看出對方知道了他的意圖,也懶得接著打謎語,直白的說道:“你現(xiàn)在必須用一樣東西去彌補宋家給你帶來的損失,那便是百曉堂。百曉堂若不能牢牢的握在你手中,那你入京之后的處境將會很艱難?!?p> 宋詩白淡淡的‘嗯’了一聲,似有些敷衍。
事實上,她最有可能擁有的后盾便是百曉堂。即便她利用宋家謀取了不少好處,但是.....宋家,似乎從來沒有支持過她。
謝晏見她沒聽進去,一下子急了,連忙彎腰抓著她的肩膀,高聲警告道:“你必須聽我的!沒有百曉堂便沒有利用的空間,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隨時會被舍棄!你萬不可像以前那般操之過急!”
宋詩白臉色驟變,呼吸都變的有些急促,想起之前因為她的性情導致事情失敗以及一百多人因她而死的事情,她便忍不住全身戰(zhàn)栗,腦海中反復(fù)回蕩著那些死亡的畫面。懊惱、恐懼的情緒拉扯她的思維,讓她淹沒在自責的處境之中無法自拔。
她本可以按照計劃,完美的將事情處理好。
但因為這件事,導致她被明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計劃,甚至間接導致了她朋友的死亡。
緊握的拳頭青筋暴起,骨節(jié)發(fā)白,宋詩白手臂一揮,使勁全身力氣將謝晏推了出去,像是推走那些不可回首的過往。
一聲悶哼后,氣氛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宋詩白無法控制的情緒上涌,緩了幾秒,呼吸漸漸平穩(wěn),目光在瞬間陰郁之后重回以往的平靜,沉聲回道:“我知道了?!?p> 謝晏被一股大力推的連退了好幾步,直到腿部碰到桌子才停止慣性。但由于手習慣的往后一按,整只手沒入了熱菜里。他看著自己狼狽的那只手,沉默著沒有出聲。
“沒有什么事的話,今天就這樣吧?!彼卧姲渍f著,似想到什么一般,語氣一頓,偏頭道:“反正過不了幾天,事情解決了。雖然不知道你用的什么辦法。”
最后,顯然有譏諷的意思,
宋詩白推著輪椅慢慢來到房門前,再打開房門的時候,默默地做了幾次情緒預(yù)設(shè),直到自己臉上浮現(xiàn)出些許淺淡的笑意,她才打開房門??粗恢螘r圍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的謝家人,宋詩白微微頷首致意,輕聲道:“沒事了?!?p> 謝遼對她俯身致謝之后,大步走到了屋內(nèi),
謝遼進去后,他身后的十幾人也大步跟著進去了。
唯獨與謝晏親近的老者,默默地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
她看了一眼對方,未發(fā)一言,沉默著與東方清一起離開了謝府。
出了謝府后,宋詩白還未來得及流露一絲疲憊的情緒,便看見街上站著一個身著青色衣裙的暗淡人影。
那人面色黯然,情緒低沉,靜靜地站在夜色無人里,雖有一抹橘黃燈籠作配陪襯,不知為何,讓人覺得悲傷不已。
宋詩白前段時間見過此人,很快記起了她的身份——傅南。
兩人距離只有幾米,且雙方都看到了對方。
宋詩白本想扭頭離開,但出于禮貌,還是上前打了一聲招呼。
傅南悲傷的看著她,心下難堪的問道:“他還好嗎?”
她從弒神門那里買來了情報,知曉了此事,本想進去看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可以看望的理由,只好不知所以然的站在了這里。
宋詩白認真回道:“沒事了?!?p> 對方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聽誰說的?
宋詩白懶得探究此事,打完招呼后,便徹底離開了此處。
傅南愣愣的看著宋詩白的背影,嫉妒、不甘悄悄在心里發(fā)酵,又悄然散去。
她希望表哥可以快樂的活下去。
她決定了.....不在想辦法阻攔表哥與她在一起。
。。。。。。
和湖。
百曉堂刑房內(nèi)。
相貌平庸、肌肉發(fā)達的中年男人血淋淋的被掛在刑架上,如同劃了數(shù)道口子的鴨鵝,只等最后致命一擊的到來,結(jié)束這痛苦的處境。中年男人視線模糊的督了一眼面前醉醺醺的死胖子,不由暗聲譏諷了一句:“明家走狗?!?p> 一身酒氣的胖老頭聞言,露出憨厚的笑容,語氣卻有些陰深的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但是沒關(guān)系,這世界上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了?!?p> 說罷,他從袖子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將里面的食人蟲拿了出來,放到中年男人的眼皮上。
那條細小,長著八條腿的蟲子快速蠕動著,順著中年男人的眼皮轉(zhuǎn)道眼珠里,很快整個蟲身便沒入了男人的眼珠里。
中年男人驚恐的尖叫起來。
約是三盞茶過后,中年男人皮下的組織被吞噬干凈,只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與人骨。
胖老頭往剩余的中年男人的人皮上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幾秒后,那人皮與人骨便化作了一灘混雜著血跡的臭水,快速在地面蔓延。
此刻過后,世上再無秦構(gòu)一人。
胖老頭慈祥的笑著,背著手慢悠悠的走出了刑房內(nèi)。
這時,俠客裝扮的灰衣人將一個信封遞給了胖老頭,沉聲道:“盧老,這是家主讓我交給你的名單?!?p> 也就是表面是明家暗衛(wèi)實則是宋繡手下的名單,目前只有三十二人。
當年宋繡往百曉堂放了不知多少暗樁,多到讓人恐怖。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揪出來。不過好在宋繡去世的早,早年追隨她的人死的死,投靠明家的投靠明家。而盧象便是早年追隨宋繡的其中一人,在宋繡死后沒兩年里便在暗地里投靠了明家,靠著宋繡身邊人的身份炸出了不少暗樁。
盧象大致看了一眼,記住了上面的名字,隨口道:“隨便找?guī)讉€替死鬼,湊夠二百人,交給宋詩白。”
“是。”灰衣人應(yīng)了一聲,又道:“琴家大公子似乎在這附近,我們可要做些準備?”
秦構(gòu)一個傀儡之所以敢這么囂張,便是因為琴家從中作?!,F(xiàn)在琴家公子琴彧聞到風聲帶著一幫人又趕過來了。
盧象思考了幾秒鐘,便道:“不必,明啄公子也在附近,自有應(yīng)對法子?!?p> 灰衣人微微頷首,道:“那屬下現(xiàn)在便將名單送到宋姑娘手中?!?p> 盧象揮揮手,道:“去吧?!?p> 百曉堂將近一半人都是明家出身,一小部分是明家暗衛(wèi)。就算宋詩白得到了百曉堂,還得為百曉堂傾盡家財,耗盡心力。
跟明家斗,宋詩白還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