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師兄,是你?”楚志偉已走近,向男人證實自己判斷。
“是……我,志偉!”潘玉海哽咽著,他已經許久沒聽楚志偉這樣喚他。
潘玉海話落,宋凡哲幾人也都圍上來。
當年潘玉海和小師妹私奔,大家都還記得??蓵r間太久了,讓人都快忘了那時的憤怒。一曲熟悉的旋律,激起了屬于他們共同的、美好的回憶。那是他們的十八歲,是他們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楚琉璃和潘榮軒沒再上前,他們雖然沒經歷過那樣的日子,但對師兄弟之間的感情,感同身受。
楚琉璃走到劉云山身邊,由衷道:“大師兄,你知道嗎,你立了大功了,你提議組織的這次聚會,解開了我爸多年的心結?!?p> 劉云山疑惑:“師父有什么心結?我怎么不知道!”
楚琉璃把他拉到一邊,向他大致說了父親和潘玉海之間的恩怨。劉云山恍然大悟,他記得有一次,他問楚志偉有幾個師兄弟,楚志偉沒回答他,臉上還有不快之色。如今看來,是和潘玉海有關。
楚志偉和師兄弟們多年不見,有說不完的話題。他把自己的幾個徒弟介紹給師兄、師弟們。看著年輕的一代,想到老一輩傳下來的技藝后繼有人,他們都十分欣慰。
酒過三巡,劉云山提議,讓在坐的晚輩都說說這些年做古建筑修繕的經歷和感想。宋凡哲、楚志偉他們都覺得這想法不錯。
楚志偉、吳永釗、楚琉璃,還有楚志偉的幾個徒弟,都是正在參加故宮修繕工程,只有楚璟凱跟著老師,參加王府的修繕。所以,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想聽聽他這兩年的收獲。
楚璟凱先是有些難為情,在妹妹的鼓勵下打開了話匣子。
楚璟凱環(huán)視一周,謙恭道:“老師們都知道,我妹妹楚琉璃現在正跟著吳老師,做太和殿彩畫的修繕,那我就說說彩畫吧。在這次修繕工程開始前,幾位專家?guī)е覀儗ν醺F場殘存的內檐歷史老彩畫進行了實測和研究,我驚訝地發(fā)現我們中國的彩畫是一個如此博大精深的領域,可惜的是彩畫藝術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而日漸衰微。我們能看到,府邸許多建筑上現存的老彩畫還有明顯的層層疊壓痕跡,不同的主人在建筑裝修和彩畫上或多或少留下了自己的歷史印記。在彩畫上也能看出王府比一般的府邸具有更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過去我對于彩畫的認識太過宏觀和概念化了?!?p> 楚璟凱把目光轉向楚琉璃:“琉璃,你寫過王府彩畫的論文,你接著說說吧?!?p> 楚琉璃笑了笑,接過哥哥的話道:“我在兩年多以前,專門研究過王府的彩畫,就像我哥的說的,王府的彩畫,有更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比如,同樣是旋子彩畫,王府就有20多種,其間又有清中期、清中晚期、清晚期、民國時期的區(qū)別,無不個性鮮明。其中清中期的、堪稱孤例的蘇式彩畫更是與今天滿大街的包袱式蘇畫大為不同?!?p> 楚璟凱和楚琉璃兄妹說話間,宋凡哲頻頻點頭,湊到楚志偉耳邊道:“師弟,你這兩個孩子真不錯。果真是得了你的真?zhèn)鳎 ?p> 聽最尊敬的師兄夸自己的兩個孩子,楚志偉少有的不謙虛道:“他們兩兄妹從小就對這個感興趣。還好,沒讓我失望?!?p> 門口的小餐桌旁,兩個服務員正在切蛋糕,一一分給在坐的人。
郭雅娟插了一小塊蛋糕放入口中,入口的感覺讓她很吃驚。綿軟、馨香,甜而不膩,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劉云山看著她,笑呵呵地問道:“怎么樣,師母?琉璃做的蛋糕好吃吧?”
“這蛋糕是琉璃做的?”郭雅娟不敢相信,自己那廚藝不怎么樣的女兒,竟然能做蛋糕!
“沒錯,就是琉璃做的,她說要親手給師父做蛋糕才有意義!”劉云山十分肯定。
一瞬間,郭雅娟感動得差點流淚,女兒長大了,給他們太多的驚喜。
相聚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這場聚會持續(xù)到晚上九點多。就在眾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劉云山讓大家留步,當著眾人的面,送給他師父楚志偉一個大禮。他的古建筑工程公司在京城設立了分公司,他專門成立了“楚志偉官式古建筑營造技藝研習工作室”,滿足老師收徒、傳承技藝的想法。
“大師兄,你這個禮物也太大手筆了吧!”楚璟凱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夸贊劉云山。
“是呀,大師兄,你看把我爸高興得都不會說話了?!背鹆χ聪蚋赣H。
對楚志偉來說,這一天有太多的幸福和驚喜。時隔二十多年,和師兄弟、徒弟們團聚,再聽潘玉海的《智取威虎山》,都讓他的心緒無法平靜。
他本以為這日已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卻不想愛徒又告訴他一個重磅消息,成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工作室!
在眾人的矚目下,漸漸緩過神來的楚志偉走向大徒弟劉云山,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用低沉得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得見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他不敢抬頭,怕師兄弟和徒弟們看到他溢滿淚水的雙眼。
這一天,對他們所有人來說,終將難忘。
翌日,張一峰要趕回上海,楚琉璃去機場送他。自從升任項目經理后,張一峰很少在京城。他們一直過著聚少離多的日子。
楚琉璃雖然支持他,但心里還是有點委屈。張一峰就像是會讀心術,輕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琉璃,我保證,這次工程結束了,我一定好好陪你。無論再有多大的工程,我都不管了,除非是京城本地的!”
聽他這么說,楚琉璃反而不好意思了,柔聲道:“你在外邊好好工作,不用擔心我,我是不會給你拖后腿的。再說,你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需要經常出差。你是去工作,又不是出去玩!放心吧,我不會在意的!”
楚琉璃說到“出去玩”的時候,張一峰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不過很快恢復如常。
飛機快要起飛了,他和楚琉璃道別,轉身向安檢口走去。
楚琉璃的目光始終追隨著他,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視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