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燭火晃動,香煙生霧飄渺。
云無袖沒做什么,只是簡單合衣睡下,第二天一大早趕路去了。
遠遠跪著許多人,他們窮苦的臉上顯出希望的神色,對著看不見的那座廟。
雖然災難頻發(fā),食物短缺,可人人都拿來了水和米,水撒在身上,米鋪在地上。
倉人壽看見一個人頭朝下倒在地上,現(xiàn)在她可以操縱身體,她走過去。
這人瘦的不成樣子,還有些意識,但沒力氣了。
他趴在臺階旁,臺階上的人狂熱地對廟的方向三叩九拜,一有空隙就瘋狂向上擠,無人關(guān)注他。
倉人壽給他喝了幾口水,他無神的眼神轉(zhuǎn)了轉(zhuǎn),嘴里嘟囔著幾個字,反復重復那幾個音節(jié)。
倉人壽仔細聽去,他口中念的正是:“愿神保佑你?!?p> 愿神保佑你。
多么真心的祝愿。
可倉人壽卻只覺得可笑,她決計踏上山頂,去看看那個被世人敬仰的“神”。
廟金碧輝煌,華貴中又不俗,以倉人壽的眼界,自然可以看出這里用了不少好材料。
此刻她隱身站立于廟中,腳旁是雙手合十,閉目祈禱的百姓。
左神像慈藹,右神像威嚴,中立那位神像最為高大尊貴,它們齊齊帶著笑,俯瞰這荒唐人世間。
云無袖重新掌控了身體,倉人壽這才得以一窺“神”的真樣貌。
不出所料,看衣著裝扮,從左到右分別是水神,風神,火神。
三神各司其職,不相上下,不過風神統(tǒng)管事物如今更合民心,自然被推崇。
再立有兩童子,右男孩執(zhí)劍,是游子不信,他武力超群,被火神收為下官。
左女孩手捧幾株草,是松倉鳴,她為百姓世間做出大貢獻,被水神收為手下。
當然,水神風神之類太過偉大而簡單,因此人們自造出來許多名稱稱呼它們。
有如風神便被稱作稻谷之神,祥云之神等等。
云無袖抬頭一直看著幾位神,她目盲,只能憑靈力感受大致,如今這樣的姿態(tài),又是作何?
她走上前,整理衣服,腰板挺直雙膝跪地,雙手合十,開始陳述長堤潰事件起因經(jīng)過。
反復再三后,她磕了幾個頭,轉(zhuǎn)身離開了廟。
接下來一月,她試了許多方法,有如同普通民眾一樣跪著爬上階梯,也有一直跪著頌揚“神”的偉大。
可是,毫無作用,倉人壽略帶憐憫地看向這個正在為膝蓋涂藥的女人。
在經(jīng)過一夜思考后,又或許是日思夜想,翻來覆去而得出的結(jié)果,幾天后,云無袖在朝堂之上再次重申林逐流一方的劣跡。
這一次,她動用了所有的人脈。
就在云無袖擲地有聲的演講結(jié)束后,她話音剛落,這個空間的一切都凝固了。
她也重新獲得了身體掌控權(quán)。
就在倉人壽不解其意之時,她注意到兩道視線,她回望,一道是“林逐流”,一道是“皇帝”。
看來只有他們?nèi)齻€是能活動思考的。
倉人壽不愿僵持下去,正預開口,沒想到被“林逐流”搶先,“怎么回事?”
高座之上的“皇帝”頭上的珠簾晃動了一下,他拆下頭上的東西,聽見林逐流的問話,回道:“不知道?!?p> 黑色字憑空浮現(xiàn),“皇帝處決云無袖,云無袖針對林逐流,林逐流反叛皇帝?!?p> “按這樣的順序,才可殺死?!?p> 空間一瞬似有重影,下一刻,又是三人出現(xiàn)了朝堂之上,依舊是林逐流,云無袖和皇帝的面孔。
如今總共六人,進入傳承的人大致也是六人。
見這情況,六人大多都反應過來。
原本就在的“林逐流”站出來,“我想我們就是參與傳承的六個人,我先自我介紹,我是劍門弟子云日月?!?p> 有了她開頭,原本緊繃的氣氛有所緩和,幾人紛紛開始介紹自己。
賈乘風和倉人壽同是“云無袖”,云日月和桂丹派男弟子是“林逐流”,桂丹派女弟子和祝由宗男弟子是“皇帝”。
幾人的進入門的遭遇都大差不差,只是選擇的物品有差異,所以才導致經(jīng)歷的人生不同。
那么,剛剛出現(xiàn)的黑字是什么意思,他們又該如何獲得傳承?
見眾人都朝她看來,云日月無奈擺手,“我婆婆只是說會有爭斗的過程,不過隨便怎么做都有收獲?!?p> 幾人沉默,有人按耐不住正想說話,被云日月隨意糊弄過去了,她攬過倉人壽的肩膀,拉著她走出朝堂,“當時就是你發(fā)出了師叔的劍氣?給我講講——”
見倉人壽被拉走,賈乘風趕緊追上去。
祝由宗弟子看著遠去的三人,眉頭緊皺,他看向兩人,問道:“你們是如何看的?”
那女弟子翻個白眼,“用眼看?!?p> 祝由宗弟子臉沉下去,“注意你的態(tài)度?!?p> 桂丹派男弟子看云日月走了,也不裝了,滿臉嘲諷,“不過是個撞了狗屎運得到進入傳承的小弟子,你才該注意你的態(tài)度?!?p> 祝由宗弟子攥緊雙手,一對二他沒有勝算,況且他們實力閱歷比他多太多了。
反復在內(nèi)心警告自己,他松了拳頭,看來是皇帝的為人處世對他影響太深了,這才讓他有種傲慢的感覺。
想到得罪兩人會有什么下場,他的腦袋瞬間清醒了,連忙對兩人道歉。
就在他彎腰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一種難過失意,仿佛失去了大機緣。
如今在外界已過了三天,追尋倉人壽的隊伍自然找到了兩人最后的蹤跡。
他們在傳承周圍反復探查,每一根草都摸過一遍,可是毫無所得。
有戰(zhàn)斗的痕跡,卻不多,沒有任何血跡殘留,真是詭異。
“去。”為首老大吩咐,“請鑒寶閣的人來?!?p> 鑒寶閣,廣招特殊人才,現(xiàn)已存在千年,追源溯本,也不知和劍門哪個歷史更悠久。
其遍布全世界各個角落,卻極少有人見過鑒寶閣的高層。
關(guān)于鑒寶閣如何傳承的,至今為世人猜測,并且樂此不疲。
畢竟,誰不想走了狗屎運,有了鑒寶閣的傳承?
怎么不可以幻想?
畢竟,沒有人能活上千年。
“大人,前面有一座廟。”歲明庭在前面探路,適時正在下雨,他不做擋雨,卻沒有被淋濕,而是呈現(xiàn)一種沐浴之后清爽的模樣。
易問撐一把傘,跟在其后,聽到歲明庭的聲音,抬眸向遠處望去,果然有一座已經(jīng)荒廢了的大廟。
廟旁有只雕刻的靈鹿,精細地上了色,走進它的口中就是上去的路。
歲明庭注意到,這只石鹿一只眼沒有點睛,一只眼被破壞了,配上褪色了的紅顏料,肆無忌憚生長的雜藤,竟有一種詭異陰冷的感覺。
這讓他原先因為下雨而有所輕松的心情有所改變。
回頭看,易問已經(jīng)收了傘,注意到他轉(zhuǎn)頭,似乎有所不解的模樣。
有大人陪在身邊,那便沒什么可怕的。
歲明庭對易問一笑,兩人并肩而行,雖然只有隱約光透進來,但這對兩人不成問題。
幾天的同行,歲明庭知道易問不是喜歡主動開口的類型,他開始自己悶著也不說話,不過后來意識到易問其實很好說話,甚至可以說有問必答。
單從同行人的角度來看,易問無疑是很合格的。
一眼望去無盡頭,歲明庭主動開始話題,“大人,那石鹿看著和普通的鹿不同。”
“是以前妖族神獸之一。”
聽到易問回答,歲明庭仔細回憶,那場大戰(zhàn)前確實有以白鹿為王的小國,原本在大戰(zhàn)進行時,瀕臨分崩離析的小國誰也想不到它可能維持下去。
可是有一人妖混血的天縱奇才橫空出世,她做出種種政策挽回,不過小國最后的命運卻不為人知,也沒有相關(guān)記載。
這名天才叫做松倉鳴。
“所以…他們舉國搬移到人界了?”歲明庭想到當時兩界不通甚至互相敵視誤解的情況,“當真是了不得?!?p> 歲明庭感嘆了一句,卻沒什么實感,他很快脫離思緒,繼續(xù)聊天。
“傳說中她追隨水神飛升神界,想必此處是水神廟了?!睔q明庭陳述這個事實,似是想起什么,問身旁人,“大人,您認為這段歷史真實嗎?”
易問不答反問,“為何懷疑?”
“我想知道…”歲明庭語氣慎重,“是否有神界存在。”
“原先是有的。”易問語調(diào)沒有什么變化,回答完后,她像是記起什么,眼里帶了些笑意,“問我,怎么知道我知道呢?”
易問的語調(diào)像在學某人。
歲明庭在巨大的驚愕中,腦子昏昏沉沉閃過這個念頭。
易問的回答太過驚世駭俗,原先是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細想,“那…鬼界,是真實存在的嗎?”
易問冷漠地看著他,此時此刻,終于有了些人的生氣,“你的問題,都逾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