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2月16日。

　　梁錦起床，拉開窗簾就看到草坪里有薄薄一層雪，天空上還不斷地飄舞著晶瑩的雪花。

　　微信。

　　梁錦：清清，你快去看外面，下雪了，下雪了!!!

　　賀清：是的，看雪可以，別貪玩著涼了。

　　梁錦撇撇嘴，嘟囔著：“沒情調(diào)。”心里卻泛著甜。

　　又和安可兒開開心心聊了幾句，出去吃飯。

　　今天周六，是休息日。平常上班的一家三口都在家里享受靜謐時光。

　　梁振寧坐在沙發(fā)上看新聞，李微在書房里做教案，梁錦坐在茶幾旁畫新作。雪漸漸大了，整個城市穿上一件厚實的冬衣。

　　梁振寧抬頭看鐘表：10：20。他輕輕關掉電視，走到冰箱挑好中午要炒的菜在廚房里忙活起來。閨女愛吃的糖醋排骨，老婆愛吃的孜然羊肉，還有兩個素菜。

　　平常他工作忙，一年到頭難得有空陪妻女，他很珍惜。

　　11：30。米飯燜好，菜都炒好，梁錦早都聞著菜香進來搭把手，菜端放好后，梁振寧伸手阻止她幫忙盛飯。

　　“你去喊你媽來吃飯，飯爸盛就行。今天都是你們愛吃的，等會多吃點，慶祝今年的瑞雪來臨。”

　　“好，爸爸辛苦了?！?p>　　一家三口正有說有笑聊天，吃著香噴噴的飯，梁振寧的電話鈴聲乍得響起，他趕快去接電話，面色逐漸嚴肅，掛斷電話，他走過來說：

　　“有個路口出了車禍，兩者現(xiàn)在有矛盾，局里派我這隊去調(diào)節(jié)一下。你們先吃，下午我就回來?！?p>　　梁錦悶著嗓子：“爸，可不可以不走呀?或者把飯吃好再走?”

　　“孩子氣?！绷赫駥幮χ嗔巳嗨念^：“別擔心，爸爸快去快回?！?p>　　“老婆，你也別擔心，等我回來?！崩钗⒖粗赫駥?，上前整理下他的衣領：“安心工作，家里有我?！?p>　　梁振寧眼眶一紅，猛得抱住李微，李微輕拍他的后背，目光沉靜溫柔。

　　梁錦看著梁振寧匆匆離開的背影，心里莫名不安，大聲朝他喊：

　　“爸，天寒雪大，注意安全！我和媽媽等你回家!!”

　　一聲“好”隨風傳過來，梁錦看著窗外愈大的雪，心里越發(fā)不安。

　　下午兩點，梁錦坐在床上往窗外看，雪小了。

　　“叮咚——”她點開微信，看到賀清發(fā)了一張橘貓的照片，胖乎乎的，團在空調(diào)底下酣睡。

　　梁錦：好可愛，是你養(yǎng)的嗎?

　　賀清：不是，是爺爺上個月開始養(yǎng)的。非常寶貝它，這兩天他去老朋友那玩兩天，把小橘托給我看著。下次你來它可以陪你解悶，它的毛很軟。

　　梁錦:好呀~[期待jpg]

　　這時敲門聲喊起，梁錦打開門看李微站在她臥室門外面雙眼通紅。

　　“小錦，快去醫(yī)院。你爸出事了??！”

　　母女倆飛快趕到醫(yī)院，她爸正在急救室里搶救。紅色的三個字刺傷了她的眼。她心里像爛了個大洞呼呼往里刮冷風。

　　她聽到單宇對她媽說：“梁隊在勸說撞車者和被撞車者時，撞車者想要私了，被撞車者要他賠償十五萬。撞車者家里經(jīng)濟緊張，被這錢數(shù)刺激得失了理智，從口袋里掏出新買的小刀刺向被撞車梁隊……梁隊他在拉人的混亂中被他狠狠刺了幾下腹部，傷得很重。”

　　單宇眼眶通紅，語氣哽咽。李微人晃了下，梁錦趕緊去扶她。

　　這時紅燈熄滅，醫(yī)生走出來：“對不走，我們盡力了?！?p>　　那一瞬，世界無限光亮消失，一切墮入黑暗之中。

　　賀清下午去她家找她，家里沒人，他給梁錦打電話才知道梁叔叔出了事，現(xiàn)在在醫(yī)院。他趕過去正好是醫(yī)生出來的時候。

　　他清楚看見梁錦眼里的光滅了，李阿姨一瞬間好像老了十歲，壓抑和痛苦無聲彌漫在這片空間里。

　　那個撞車者被扣押在警局，按照法律程序，他將會為他的行為用一生去贖罪。

　　梁錦無法接受，她敬愛的父親就這么離開了她。

　　白天她把一切情緒壓在心底鎮(zhèn)定處理各種事情。當她媽媽睡覺后她回到房間，整個人被黑暗吞沒，溺在深水里，無處可逃。

　　可她母親，又怎么可能睡著覺呢?

　　梁錦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回想她爸爸。

　　她爸爸是民警，從小她都超自豪有他做爸爸。

　　回想爸爸的笑，爸爸的話，爸爸對工作的熱愛，眼淚無聲涌出落下，心臟是一陣一陣的痛。

　　一個強烈的念頭叫囂著，我要當警察，以后一心一意繼承父志，做一名好警察?。?！

　　她突然坐起身來，眼里迸發(fā)出強烈的光芒。

　　但我怎么讓媽媽同意嗎?賀清…他會同意嗎?

　　不行，我一定要當警察。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因為穿警服覺得帥才想去從事這份職業(yè)。我知道它的意義和責任，我愿意為它奉獻我的全部熱情?。?！

　　如果她現(xiàn)在轉(zhuǎn)行，她媽媽怎么辦?賀清呢，他怎么辦?他前半生過得很苦，我還要一直拽著他天天為我擔驚受怕嗎?！就算他愿意，我也給不了多少他什么了，帶給他的可能更多是傷心吧。

　　梁錦越想越難受，她的腦子很亂，猛地一個荒唐的念頭從她腦海里閃過。

　　分手?!

　　這兩個字狠狠攥住她的心臟，她艱難地喘著氣。手顫抖著打開微信頁面，淚珠砸到屏幕上暈出一圈，手點在鍵上抖得打不了字。

　　她猛地把手機扔在一邊，腦海里緊繃的弦崩了，崩潰埋在被里大哭。

　　對不起，清清。對不起，清清。怪我擅自招惹你，又擅自把你推開，對不起，對不起……

　　凌晨兩點，萬籟俱寂，人都在夢里香甜的睡著。

　　而賀清躺在床上無眠，失神地盯著窗外，樹枝上覆滿白雪，風呼嘯著刮著。賀清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輕“嘀”一聲，屏幕亮起。

　　梁錦：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賀請沒有想到。他原本的計劃是明天去找她，然后陪她度過最難的時期。她怎么就這樣丟下我了呢?

　　“我不信，一定有什么原因?！彼驼Z著。

　　賀清飛快地打著字，眼里浸滿了淚水，視線已全然模糊，可他仍在不停地打著。

　　梁錦看著那行打出去的字出神。她回想著這兩天內(nèi)發(fā)生的事。

　　太快了，太快了……第一次遇見賀清時那雙眼睛吸引了她，隨后漫展里的碰撞，再到他和自己一塊工作取素材，以及兩人剛在一起時的扭捏害羞，再到現(xiàn)在父親突然離開……

　　手機響了一下，她沒再接著回憶。

　　[賀清]：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叔叔突然離開，我更應該多陪著你啊。梁錦，我沒有太喜歡過一個人，你真的很特別，我不想和你分開。真的！

　　梁錦看完后，覺得自己就是那頂級的大笨蛋。她怎么能不明不白的連原因都不告訴他就要說分開，她緩慢地回復。

　　[梁錦]：賀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的爸爸，他怎么就突然離世了。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我想到了小時候的很多事，都是關于我爸爸的。他真是一個很好的人民警察，不論多小的事他都會第一個沖上前去。我想，和我爸爸一樣，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梁錦]：可是這一行業(yè)真的不是想當就能當?shù)?，隨時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危險。賀清，我不想讓你為我擔驚受怕。再加上我現(xiàn)在真的無法和你見面了，我得需要時間走出來并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

　　[梁錦]我想，等我說出這一決定，一定會遭到一眾反對的。所以，我不想卷你進來。

　　此時的賀清眼眶酸澀。

　　他無能為力，他只剩心疼。

　　但他不愿再額外給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和煩惱。

　　他想再聽聽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