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死乞白賴地跟著賈逍復(fù),也純粹是季遙自愿。
之前也說過,賈逍復(fù)這個人,除了盒飯領(lǐng)的太早,對比季遙擁有的那一丁點兒混江湖的技能,算得上十分滿分的百分。
喜歡別人這事兒,若是非要放到明面兒上說,季遙鐵定是不認(rèn)的。
她這種一出生就平安順?biāo)?,驕傲地迎著放縱的富家女,是不會承認(rèn)兩人并不算長久的相處而產(chǎn)生的微妙情感,實則名為喜歡。
尤其,還是無為而終,極其失敗的喜歡。
這樣的黑歷史,季遙寧愿自己不曾擁有。
所以,即便她依舊對他賈逍復(fù)的生死存疑,季遙也只當(dāng)他是真的死了。
這輩子不用再見,好讓她也再別想起。
人人叫她一聲“季寡婦”,她應(yīng)得倒是痛快,心里想著卻是“就這樣了吧”。
總好過叫她一聲“賈家媳婦”或是“賈寡婦”,好歹自家的姓還留著。她這寡婦并非是真,可此“賈”非彼“假”,若是慣了所謂“夫姓”,少不得更讓她難受。
如今賈逍復(fù)的三個字中的任意一個,都令季遙心煩。
之前不請自來的有肖逍和肖樂二人,現(xiàn)在又莫名其妙來了個付驍。
得,仨字兒里面哐哐占了倆,竟然還說是賈逍復(fù)的朋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靠譜。
真是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季遙想。
天邊的云積得越來越厚,時不時有悶雷響起,明擺著已經(jīng)奏起了風(fēng)雨來襲的序,著實令人壓抑。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人是誰。”
季遙說這話的時候,一字一頓極為用力,語氣倒也斬釘截鐵,仿佛與付驍所說的“賈逍復(fù)”真真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有趣?!?p> 肖樂知道些彎彎繞繞,聽季遙這般撇清和賈逍復(fù)的關(guān)系,少不了多看她兩眼。
季遙緊緊地繃直著背,態(tài)度強(qiáng)硬。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頗為用力保持著頸肩的角度,沒有讓整個人垮掉。
她想著,千萬不要被人瞧著露了怯,免得失了氣場,為此脖頸都染了層緋色。
“您還是走吧,眼瞅著要下雨了,我這兒也沒多的傘可借您。若是著了涼,生了病,落得自己難受,到時說不定還要怨我?guī)拙洹?p> 還是那句話,我向來沒那金剛鉆,自然不攬那瓷器活。您這次還真是找錯地方了,我也就與您說這么多,麻煩您一會兒出了院子幫忙把門帶一下,我就不送了?!?p> 付驍眼瞅著季遙拽著肖樂進(jìn)了屋,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沉默了須臾便喚莫迭:“走吧?!?p> “可是少莊主她……”
莫迭不解,明明自家主子分明是認(rèn)得那寡婦,為何不繼續(xù)問下去。
他壓低聲音,難得說話有停有頓:“這破門看上去一點都不結(jié)實,要是硬闖也不過是我一抬腳的事情,干嘛就這么打道回府?”
一滴雨直直墜落,恰好砸在付驍?shù)慕廾希樽踊位斡朴茠炝税肷尾疟凰p輕眨掉。
“走吧。”付驍再次說了句,仰頭嘆道:“還真下雨了。”
“我們改日再來?!?p> 付驍站在門口如是說。
這句話的語氣在莫迭聽來,似乎有些感傷,也不知是說給他,還是說給屋里的人。
在被淋透之前,兩人快步離去。
出了院子門之后,莫迭還聽話地關(guān)好了門。
那門上銅環(huán)晃動的聲音不小,金屬和木頭在雨水的潤滑下依舊“吱嘎”有聲。
肖逍扒在窗口,透過縫隙看著付驍和莫迭黯然離去,這才從撲騰得凌亂的榻上下來,對季遙道:“遙姐姐,他們走了?!?p> 季遙死死地攥著拳頭,輕輕嗯了一聲。
然后就失了聲音。
肖逍不解地望著自家?guī)熜?,試圖從肖樂那里得到些解答。
“怎么了呀?”她用口型問肖樂。
肖樂搖頭,表示不知。
然后就看見季遙窸窸窣窣地爬上了床,扯著被子把自己卷在里面,只露出頭頂?shù)囊荒^發(fā),不做其他動作。
肖樂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便拉著好奇心滿滿的肖逍出去了。
季遙閉著眼睛,強(qiáng)制自己什么都別去想,卻依舊沒能阻擋眼淚的肆意流淌。
淚水順著眼角一路直下,啪嗒一聲盛在耳朵軟骨的邊緣。她側(cè)過臉去,放任枕頭無聲地將它們吸干。
季遙就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只覺得做了個無比冗長的夢,似是聽見了肖逍說話,卻是連睜眼都沒什么力氣。
周遭再一次變得靜悄悄,只有雨點不遺余力地拍打著她沒有關(guān)嚴(yán)實的窗柩,一下又一下。
這一覺季遙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睜眼時竟有些許的恍惚,竟不像是自己的房間。
此時她的頭頂是串了細(xì)碎琉璃珠的帳子,身上的被子也比平常軟和些……
難不成又是夢到了家?
她的恍惚,也不過是一瞬。
在瞟到付驍?shù)臅r候,季遙終于是清醒了過來。
這家伙怎會在這里?
不對,這不是她的房間,她怎會在馬車上?
季遙一骨碌坐了起來,卻沒有立即丟開被子。小心地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確認(rèn)衣衫完好這才放心大膽地扔到一旁。
“怎的錦音山莊的少莊主,也學(xué)會了這般不入流的土匪路數(shù)?”
季遙剛剛睡醒,嗓子還有一些啞。
馬車特有的顛簸節(jié)奏,她竟毫無察覺。
這么著被擄了出來,未免有些生氣,季遙冷笑:“付少莊主的忙,恕我?guī)筒涣?,還煩請您送我回去?!?p> 付驍聽她嗓音這般,摸了杯子出來,慢悠悠倒了一杯茶,好心遞給季遙。
季遙壓根沒打算接。
于是,伸手打落,茶漬在素色的錦被上迅速擴(kuò)散開來,那可憐的杯子也將將滾到車廂門口。
付驍長腿一伸,擋住它的去路,俯身撿起,看到出自名家之手的骨瓷杯上磕出了一個豁口,不禁了搖頭,嘆了聲“可惜”。
然后對季遙道:“付某是在幫姑娘?!?p> 季遙氣極反笑:“幫我?您怕是在說什么笑話吧,就這般?綁我還差不多?!?p> “付某確實是在幫姑娘?!备厄?shù)谋砬闆]有因為她的嘲諷而改變,非要形容,竟還真的極為真摯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