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戲耍

　　慕容宛撇撇嘴，“先生慣會笑我。”

　　說完，她忽然記起昨夜里東方云鶴給了她三本書，要她自己三個月讀完，這純屬癡人說夢，但若是能讓趙青黎讀完后教她，倒還現(xiàn)實些。

　　只是昨夜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書有沒有帶回來。

　　思索之際，正聽見阿雯喊道：“小姐，陸衡少爺來了?！?p>　　慕容宛向門外一看，只見陸衡手中帶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袱，正與父親寒暄，他看到慕容宛探出腦袋，便擠眉弄眼地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會意。

　　慕容宛笑道：“夜獵時與公子說好，等有空了要一起研讀詩書，沒想到公子還記得?！?p>　　陸家少爺以英勇出名，只識得幾個字而已，哪里會有心思研讀詩書，只是女兒這么說，慕容胥也不好戳穿，他不愿讓陸衡與女兒一起，實則是害怕兩人之間有貓膩。

　　慕容胥可不愿自己的寶貝女兒嫁個有勇無謀的武夫。

　　慕容胥正欲出言阻攔，聶凌忽然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他臉上的皺紋方才舒展開，道：“陸公子請便?！?p>　　慕容宛心中疑惑，卻也沒多問，只答應(yīng)一聲，帶著陸衡進了書房。

　　到書房后，陸衡便原形畢露了，他尋了一處座位，翹著二郎腿，活像個地痞流氓。

　　“父親怎么就許你進來了？”

　　陸衡哼笑道：“還不是因為洛城小旋風?！?p>　　“洛城小旋風說你什么了？”

　　“他們說，陸家少爺是斷袖。”

　　說完后，陸衡才瞧見坐在書桌旁一聲不吭的趙青黎。

　　陸衡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感嘆道：“這位公子生得好清秀?！?p>　　趙青黎抬眸望了他一眼，“公子過獎了。”

　　陸衡聽后，嘖嘖道：“生得好看也就罷了，說話也這么溫柔好聽，慕容宛，你真是好福氣。”

　　趙青黎臉色有些難看，他大抵是以為陸衡真是斷袖，以為他是別有所圖，索性低下頭，兀自看書去了。

　　陸衡的嘴卻沒有停下的意思，一臉驕傲地說道：“可惜我們靖王殿下差不到哪兒去，配你也綽綽有余?！?p>　　話至此，趙青黎已是滿臉黑線了。

　　這陸衡口無遮攔，實在讓她頭疼。

　　慕容宛皺眉道：“你胡言亂語什么呢，這位公子是我的教書先生?！?p>　　陸衡“哦”了一聲，嬉笑道：“那么說，你還是心系靖王殿下啦？”

　　心系你大爺。

　　要不是趙青黎攔了慕容宛一下，她當真要把陸衡胖揍一頓。

　　陸衡倒也識相，意識到自己玩笑開過了，兀自走到趙青黎旁邊，順勢瞥了一眼趙青黎書上的字，道：“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嘖，想不到公子還是個情種?！?p>　　趙青黎沒說話，手指撩起書角，翻了一頁。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嘖，這詞人雖無人說，公子卻不同，風情盡可說給身側(cè)佳人?！?p>　　趙青黎默默吸了口氣，又翻了一頁。

　　“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宋玉？莫不是四大美男之一的宋玉？不知宋玉比公子如何?！?p>　　趙青黎垂眸道：“自是不及宋玉?！?p>　　自言自語一堆話后，趙青黎終于理他了，陸衡笑道：“不知先生是哪家的公子，家住何處？年方幾何？”

　　慕容宛這才明白陸衡的心思，他故意靠近趙青黎，實則是為了弄清楚他的身份，然而，趙青黎一定不愿與陸衡講他的家世，慕容宛抿抿唇，正欲接過話茬，誰料，趙青黎卻已開了口。

　　“在下不過一介書生?！?p>　　陸衡立刻就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言語里卻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只聽他緩緩道：“我觀公子面若冠玉，氣質(zhì)斐然，日后定然會飛黃騰達，一展宏圖。”

　　趙青黎起身行禮，道：“借公子吉言?！?p>　　陸衡回了一禮，笑道：“今日見到公子，有一見如故之感，不知公子可愿與陸衡交個朋友？”

　　趙青黎微微頷首：“在下趙青黎。”

　　既交代了名字，也就代表朋友關(guān)系正式成立了。

　　慕容宛一愣，沒想到陸衡三兩句話，就能讓趙青黎放下戒備，與他交了朋友，然而，跟趙青黎交完朋友后，陸衡又恢復(fù)了吊兒郎當?shù)臉幼?，他沖著慕容宛“喂”了一聲，道：

　　“這三本書，你好好讀，有什么不懂的，就問我趙兄?！?p>　　趙兄……

　　趙青黎明明是她的教書先生，怎么從陸衡嘴里說出來，她反而像個外人了？慕容宛瞪了陸衡一眼，憤憤道：“知道。”

　　陸衡摸摸鼻子，舒了口氣，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p>　　慕容宛眼皮都沒抬一下，“慢走不送?！?p>　　陸衡也沒理她，回頭笑望著趙青黎說道：“趙兄，下次我請你喝酒！”

　　趙青黎溫柔一笑，欠身略一行禮，“公子慢走。”

　　送走陸衡后，慕容宛拿過他送來的包裹，果然，里面是昨夜里忘記帶的三本書，趙青黎淡淡地瞥了一眼，問道：

　　“大小姐要研究兵法了？”

　　眼下還不能對趙青黎說，她研究兵書和醫(yī)術(shù)的目的，只能找理由搪塞過去。慕容宛點點頭，道：“我想做赫赫有名的大將軍?！?p>　　趙青黎清澈的眉眼望著她，“好，既然大小姐想學，趙青黎就與大小姐一起學?！?p>　　他沒有覺得她的想法可笑，而是立刻就信了，上一世的時候，趙青黎也是如此，她記得他目光堅定地對她說：趙青黎永遠無條件相信慕容宛。

　　這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喊她的全名。

　　原來永遠這個詞的期限，可以延續(xù)到下一世嗎？

　　趙青黎拿過《兵法集》后，才發(fā)現(xiàn)下面還有兩本醫(yī)書，一本叫《傷病論》，一本叫《百草集》。

　　慕容宛見趙青黎眉宇間有些疑惑，便解釋道：“看醫(yī)術(shù)是因為想給自己治病——”

　　趙青黎眉頭皺得更緊了，“大小姐若是身體不適，該去看大夫，自己治病，什么時候才治得好？”

　　“我的病……難以啟齒?！?p>　　聽到她說難以啟齒，趙青黎也沒有再追問，只道：“大小姐的病，嚴重嗎？”

　　慕容宛撓撓頭，道：“小病，不礙事，就是不方便與人講。”

　　趙青黎方才安下心來，道：“不知大小姐是想自己讀這三本書，還是要我讀了之后講給大小姐聽？”

　　還有這等好事？慕容宛心中暗喜，故作扭捏地說道：“若是先生能講與我聽，那是最好不過了，只是，不知先生愿不愿意——”

　　沒等她說完，趙青黎就已打斷了她：“不知大小姐想什么時候開始學？”

　　“等先生讀完，我便開始學，如何？”

　　趙青黎隨手翻了翻三本書，道：“那明日開始？”

　　慕容宛驚愕道：“三本書，先生要一天讀完？”

　　她知道趙青黎喜愛讀書，又頗有才華，但一天讀完三本書她屬實有些不信，可看趙青黎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笑，而且趙青黎也并非是逞強的性子。

　　趙青黎點了點頭，“大小姐想要多久學完？”

　　慕容宛咽了口唾沫，照理說，東方云鶴要她三個月之內(nèi)讀完，那她絕不能卡著時間點讀完，總歸要早些才好。

　　慕容宛清清楚楚地記得今年五月初西廈要來騷擾洛城，東方云鶴凱旋的那日，整個洛城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

　　只是，東方云鶴如何得知三個月后西廈會發(fā)生動亂的？可惜上一世她與東方云鶴認識得晚，對于他如何得知的，慕容宛也無從知曉。

　　難道東方云鶴在西廈有細作？或者，東方云鶴跟西廈城主有勾結(jié)？

　　腦海里的想法越來越荒謬，慕容宛揉了揉太陽穴，道：

　　“兩個半月，絕不能超過三個月?！?p>　　慕容宛絲毫沒有注意到，她說出期限時，已經(jīng)把自己先前羅列下的理由全扯爛了，哪有人讀書治病，說出個準確期限來的？

　　趙青黎宛然一笑，沒有戳穿她。

　　“不知大小姐想先從哪一本書讀起？”

　　慕容宛瞥了一眼在桌上安安靜靜躺著等待翻牌子的三本書，隨口道：“兵書最特別，就從兵書學起吧。”

　　話及至此，趙青黎已經(jīng)完全可以確定，大小姐的病是她胡謅出來的了。

　　趙青黎佯裝不懂地問道：“先讀兵書，大小姐的病不打緊嗎？”

　　慕容宛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哈哈笑著揮揮手：“不打緊、不打緊?！?p>　　說完后，慕容宛望了一眼趙青黎皮笑肉不笑的臉，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慕容宛咂咂嘴，一時找不出解釋的理由，索性就把臉埋在手臂間，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嘴里咕噥著“完了”。

　　趙青黎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大小姐的私事，我無權(quán)過問，只是我作為大小姐的教書先生，表面上是教大小姐讀書認字，實際上卻是要教大小姐行得端正，不可學壞，大小姐有自己的安排，不愿對我說，也在情理之中，但大小姐需權(quán)衡好利弊，謹慎處事才行?！?p>　　明明是一段類似說教的話，慕容宛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厭煩，反而老實巴交地全盤交代了。

　　“看兵書和醫(yī)術(shù)是因為靖王說三個月后西廈會來騷擾洛城，到時候靖王會帶一個女眷，如果仗打贏了，就可以給她封個郡主，靖王說如果我能讀懂這三本書，他就可以帶我去，我想著要能有個郡主身份，日后也能給慕容家出一份力。”

　　慕容宛抬頭望了趙青黎一眼，道：“我也不知道靖王如何知道三個月后西廈會來攻打洛城?！?p>　　趙青黎思索片刻，道：“靖王熟讀兵書，人又在朝堂之上，對邊境有所了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大小姐何時與靖王聯(lián)絡(luò)上了？”

　　還未等慕容宛回應(yīng)，趙青黎又問出一句：“難不成，大小姐是有意于他？”

　　慕容宛嗅到一股濃烈的醋意，她笑道：“像靖王那樣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少年郎，全天下有幾個姑娘不愛？”

　　趙青黎知她是故意挑撥他，索性嘴角牽起一抹笑，道：“大小姐說得沒錯，日后若大小姐成了靖王妃，趙青黎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要給大小姐備上一份厚禮?！?p>　　慕容宛臉蛋一拉，道：“趙青黎，你就甘愿我嫁給別人？”

　　“趙青黎不像靖王那樣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恐怕配不上大小姐?！?p>　　說著說著，慕容宛忽然急了：“那如果我說，你配得上呢？”

　　趙青黎星眸一沉，正色道：“大小姐，婚姻嫁娶，須聽從父母之命?！?p>　　他不敢正面回答，即便這只是一個假設(shè)。

　　他只是一介白衣書生，如何能與家纏萬貫位于權(quán)力之巔的靖王相比？更何況，眼前的姑娘，是朝堂上唯數(shù)不多的公侯家的千金。

　　上一世，就是因為趙青黎自卑，她才放棄了愛情，嫁給攝政王追求大將軍之位去了，這一世，趙青黎還是老樣子。

　　慕容宛苦笑一聲，道：“你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