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色漸深,偌大的郭宅陷入寂靜中。
姚氏躺在床上,瞥眼身邊的人,忽然發(fā)覺結(jié)發(fā)十幾年,郭昌變得陌生了。
郭昌真的不明白寶芝根本不適合嫁給秦舍人嗎?
為什么在她一而再的暗示里,無動于衷。
又為什么會被那小丫頭片子壓制的死死的?
回想郭寶芝先前在家時,郭昌雖然把她捧作掌上明珠,可是遠沒有現(xiàn)在這種違和的上下級感覺。
只是因為夫家是秦機?
姚氏蹙緊眉頭,以前郭昌再喜歡寶芝,也會先以寶蕓的愿望為重。
這次一反常態(tài),看來她不下狠手是不行了。
為了寶蕓的幸福,為了郭姚兩家的未來,郭寶芝這個多余的存在必須消失。
恨意充盈心中,姚氏默默地揪緊被子。
來到姑姑家的俞明枝被安排在東邊一座叫“錦華”的院子,珠兒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她的到來讓除了亓媽媽外的下人只能在廂房外聽候差遣。
春桃春杏雖然不愿意,但是在這兒輪不到她們在主子跟前獻殷勤。這讓她們惶惶不安——原本跟隨夫人,只要二小姐嫁給秦舍人,說不準能混上侍妾的位子。而今秦舍人只會娶大小姐,現(xiàn)下又被疏遠排擠,她們的未來在何方?
郭瓏把人領(lǐng)到錦華院,交代兩句就走,要她在家不必拘禮,有事就說。而她的相公楊為康這幾日外出收賬,并不在家。
秦機等其他人都退下了,親手摘下俞明枝的幞頭,又絞了干凈溫熱的巾子遞給她。
俞明枝對著鏡子,擦去偽裝,露出原本清麗秀氣的容貌,“今日你多費心了。”
秦機嘆道:“是我之前思慮不周,讓枝枝受委屈了。郭家那些婦人,再不敢對你如何。”
俞明枝搖頭,“那些不算什么?!?p> 她不在意,可他在意的很,“枝枝之前吃了那么多苦,我卻什么都沒有幫的上,現(xiàn)在只想千百倍的補償你?!?p> 俞明枝低下頭,眼睛酸澀。
秦機又道:“既然愛你,就是值得、必須為你做的,不求回報,只求你開開心心、平平安安?!闭f完,他起身,向她告別,“我還有旁的事,過幾日再來看你?!?p> “路上小心。”俞明枝送她到門口,看著他向自己招招手,然后身影消失在夜幕下。
她望著滿是星辰的夜空,硬忍下淚水。
一直以來,秦機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聽在耳中,她不是石頭心腸,怎么可能一直無動于衷。
可是,她多么希望,這個人是季勤。
珠兒和亓媽媽指揮丫鬟送來熱水,伺候她梳洗。
看著笑盈盈的珠兒,俞明枝逃避似的主動問她傷勢如何了。
珠兒道:“多謝小姐當時施救,珠兒只是受了些小傷,過幾日就好了。”
俞明枝點點頭,“該多謝你保護我?!?p> 珠兒靦腆的笑,“小姐是主子,保護小姐石應該的?!?p> 亓媽媽看她們自在說笑,心安的點頭,“小姐這幾日好生修養(yǎng),姑奶奶看著不好相與,其實心腸比家里那幾位好多了。過幾日,不是有老爺安排的媽媽來教規(guī)矩嗎?還要繡枕面,要好一頓忙的呢?!?p> 珠兒奇怪的問道:“什么媽媽?”
亓媽媽笑的頗有些深意,“從閨閣小姐到新嫁娘、當家主母,總得學好些東西。”
“嗯。”這回事,俞明枝從出嫁的堂表姐那里聽說過。
珠兒掩嘴笑道:“秦舍人沒要郭老爺安排這些,說是小姐聰慧,無需學。那些條條框框的東西,也不適合小姐。家里事務屆時都有人為小姐分憂。”
亓媽媽驚訝,活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么隨性的夫家。接著,她眼眶濕潤,“秦舍人待小姐這么好,我也放心了。”
珠兒毫不掩飾的說道:“秦舍人是要把小姐寵上天去的?!?p> 俞明枝默默的將水澆到赤/裸的肩頭,熱氣蒸騰的她臉頰發(fā)紅,燦若桃花。
亓媽媽道:“小姐害羞了?!?p> 俞明枝沒有說話。
珠兒和亓媽媽相視一笑,真的當她害羞了。
沐浴過,換上干凈的女子衣衫,俞明枝舒舒服服得躺在床上。
珠兒留在外間守夜,春桃她們只能站在廂房外面,沒有人半夜三更竊竊私語,俞明枝覺得舒心了些,大概是因為今日祭拜了父親,今夜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清晨,俞明枝剛吃完早飯,郭瓏來了。
“昨晚休息的好嗎?”她一進門就問道,順便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
加了紅豆的香糯米粥,清爽可口的菜瓜和酸蘿卜,香甜酥軟的糕點和一碟葷素搭配的包子。
俞明枝屈膝行禮,“多謝姑姑招拂,寶芝一切都好。”
郭瓏道:“這就好,我可盼著寶芝風風光光的出嫁那一日呢。叫所有人的好好看看郭家大小姐。對了,一會兒楊家有幾個親戚過來,不想湊熱鬧酒出去逛逛,或者在園子轉(zhuǎn)轉(zhuǎn)?!?p> “是,姑姑?!?p> 郭瓏沒有多言,揮揮手翩然轉(zhuǎn)身離去。
亓媽媽道:“小姐,一會兒打算做什么?”
俞明枝狀似無意的問道:“楊家親戚都是做什么的?”
亓媽媽道:“我只聽所楊家經(jīng)營醬油坊,雖不是值錢的東西,但因為釀造的醬油味濃色好,不止京畿一帶的酒家收,連番邦來京做生意的,都少不得要運回去不少。楊姑爺全家都在醬油坊做事,只有一個兄弟叫楊為監(jiān)的,在太常寺教坊做樂正,說是從小就愛擺弄樂器,所以爹娘隨了他的愿,沒叫去鋪子做事?!?p> 珠兒突然插話道:“聽說今天楊三老爺和他的妻女都來做客,一家子都極愛樂曲呢?!?p> “哦?”俞明枝摸著下巴沉思。
突然,門外“哐”的一聲,吸引幾人望過去,只見春桃紅著臉,哭哭啼啼的站在廊下,像被人欺負了。
亓媽媽不悅的走到窗邊,責備道:“你臉上是怎么回事?!”
春桃連連道歉,“……剛才撞門上了,奴婢知錯了,不敢驚擾小姐?!?p> “做事小心些。”亓媽媽瞪她一眼,回到俞明枝身邊。
俞明枝沒有放在心上,繼續(xù)思索著楊三老爺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