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黃的姜湯冒著熱氣,讓趙豐年想到他每日喝下的苦藥湯。
抬手捏了顆旁邊碟子里色彩明麗的糖球放進嘴里。
香甜的味道混合著水果的香氣,在唇齒間彌散開來。
趙豐年彎了彎嘴角,又是他從未嘗過的味道。
看了眼已經(jīng)空了的食盒問道:“酒呢?”
驚風不敢說,他讓王妃把那一小壇溫好的酒收了回去。
“宋時渺不讓將軍飲酒,將軍還是少喝吧,要先顧好身體?!?p> 趙豐年露出一絲詫異:“你的話何時變多了,又何時肯聽宋時渺的話了?!?p> 驚風一時也說不明白,只覺得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什么事都依著將軍了。
不愿吃藥是,想喝酒也是,以前他不覺得這些有什么問題,可現(xiàn)在他認為這些對將軍身體無益的事,他是該勸著些才對。
趙豐年揉著自己的額頭,先前的強光讓他有些頭痛。
嘴里的糖,完全融化了,口齒間滿是清甜的氣息,他有些喜歡上這種滋味。
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輕聲道:“走吧,王妃親自邀請,總不好駁了她的面子?!?p> 驚風愣住了,心里卻有些歡喜,見趙豐年穿的是他的舊衣裳,忙問:“將軍怎么穿我的衣裳?!?p> 趙豐年步子頓了頓:“新的不合身?!?p> 二人走到院子近前,便聽到瑞雪清亮的聲音。
“這頓飯,昨日就該與大家一起吃的,雖說咱們錯過了中秋,但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日團聚也是極好的?!?p> “我既入了寧王府,得你們一聲夫人,王妃,小姐,便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信任。在座的各位從今日起,就是我蔣瑞雪的家人?!?p> 老錢輕輕拽了拽瑞雪的衣袖,示意她可以了,再說下去就有些過了。
從來只聽說過仆從對上位者效忠的,卻沒聽過上位者對仆從們立誓言的。
莫非這是什么新的馭下手段,聽著是有些激動人心,但自家人實在沒必要這般。
看了眼專門被瑞雪安排在上席的幾個莽漢,心中了然,想必這是小姐說與這些人聽的。
這些從軍營里出來的漢子,大約是喜歡這樣直白的表達方式,看他們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樣子就明白了。
這樣也好,能攏住他們,小姐以后在寧王府的日子,也能過的舒心些。
瑞雪收到老錢的提示,她這番操作好像是有些超前了。
但是管他呢,姐姐要開啟人生新篇章了,是真的很想有人能與自己一起慶祝。
趙豐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姑娘一句也沒提昨日大婚的事,想必她心里是十分在意的吧。
宋時渺說,一輩子只這一次,他不去接親,不愿見她,是不想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可還是將她卷進了自己的世界里。
要對她好些嗎,趙豐年也不知道。
瑞雪舉起酒杯,想再來兩句,院門就被人推開了。
趙豐年一襲黑袍站在門前,瑞雪便覺得有光朝自己照了過來,晃的她有些站立不穩(wěn)。
這人怎么回事,不是說不來嗎,怎么又來了,一點準備也沒有,真叫人為難。
忙換上端莊的假笑,匆匆迎了上去。
“王爺來了,就等您開席呢,快請上座?!?p> 瑞雪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有禮貌了,可落在旁人眼里,卻覺得王妃有些過于熱情了。
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王爺拉拉扯扯,雖然已經(jīng)是夫妻了,但這樣不合規(guī)矩。
瑞雪哪里想的到那么多,她著實沒想到趙豐年會來。
高興之余還有些忐忑,怕他是因為自己害他掉進泥坑來找麻煩。
想著先拉他入席,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再生氣,也不能當場對她發(fā)作吧。
好酒好菜,先哄他消了氣,在談合作的事。
趙豐年正要往里走,手便被瑞雪拉住了。
小小一只,有些涼,摩挲著他掌心僵硬的老繭,還有些癢。
他低頭去看,只覺得稍一用力,那只小手便會在自己的掌心碎掉。
趙豐年的耳根有些熱,慌忙想甩開,瑞雪卻握的更緊。
眾目睽睽之下,趙豐年一動不動,瑞雪有些著急,不會真的是來找她算賬的吧。
轉(zhuǎn)身踮起腳尖想與他耳語,卻因為身高差了太多,看上去像瑞雪撲在趙豐年的懷里。
“我知道你生氣,可這么多人看著,你好歹給我個面子,吃完飯,我保證會好好給你道歉的?!?p> 趙豐年僵住了,他從未與一個女孩子有過這么近距離的接觸。
鼻息間有一股清甜的糖果味道,與嘴里的味道感覺很像。
這種不熟悉的感覺,讓趙豐年有些害怕,很多年了,他都沒有過怕的感覺。
他不喜歡,甚至有些厭煩,幾乎是下意識的,抬手便把瑞雪推了出去。
握劍殺敵的手,是何等力道,瑞雪毫無防備,仰面朝后退了幾步。
一瞬間碗碟亂飛,乒乓作響,瑞雪被離她不遠的小桃扶住,只覺得左肩脹痛,呼吸困難。
待她站穩(wěn),趙豐年已經(jīng)被谷廉他們團團圍住。
瑞雪的左胳膊已經(jīng)抬不起來了,看著長了一截的手,八成是脫臼了。
可眼下的情況比她的胳膊更嚴重,兩邊就要打起來了。
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滾落,瑞雪咬著牙顫聲說道。
“冷靜,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我要疼死了?!?p> 谷廉等人聽見瑞雪的呼聲,退開了些,但依舊把趙豐年和驚風圍在當中。
趙豐年的親衛(wèi),雖一個個滿臉驚詫,但還是擺出了迎敵的陣仗,將谷廉他們圍了起來。
瑞雪又疼又急,“別打,剛才只是誤會,我相信寧王并非有意對我動手的。先找大夫來給我的胳膊接上吧,實在太疼了。”
趙豐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只被瑞雪握過的手,他剛才做了什么?真是該死。
大步朝瑞雪走去,卻被圍住他的眾人攔住了,他雖瞧不清他們的面目,但朝他投來的殺意卻是那么真實。
骨玉從人群中擠了進來,拉著谷廉的胳膊。
“王妃的傷勢要緊,王爺會接骨,交給他吧?!?p> 谷廉不動,死死盯著趙豐年,他才不管什么王爺不王爺?shù)?,傷害小姐誰也不行。
“就是他傷的人,憑什么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