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君心難測
慕漪看起來義憤填膺，恨不能當場和夜琮來個魚死網(wǎng)破。
可如此情形落在皇帝眼中，卻端端成了另一層意思了。
皇帝微微抬眼，擰著眉心，審視的目光落在了端王身上。
當年，這是他最得意的皇子。
勤政好學，納言求治，文武兼通，朝野上下無一人可以比擬。
他甚至為此早早立儲，以防不測。
可他這個兒子，當年卻做出那等荒唐之事！
如今，竟再次為一介女流方寸大亂？
“無傳召擅闖內(nèi)室，你當真是朕的好兒子?。 ?p> 皇帝話音未落，人已煩躁的按著眉心，揮了揮手，下了定論。
“端王君前失儀，罰俸三月，回府自省，一月之內(nèi)，無召不得擅出?！?p> 皇帝一言已出，夜琮神情一怔，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也好，皇后也罷，此事若非皇帝默許，也不會發(fā)展到現(xiàn)在。
而今才發(fā)覺，整件事情自始至終，都是皇帝有心試探！
可想著放在在殿外太子的那番話，夜琮袖中的雙手緊攥成拳，心中擔憂更甚。
“是兒臣魯莽了，兒臣領(lǐng)罰，這就告退?！?p> 男人的聲音低沉暗啞，面上的擔憂之色已經(jīng)盡數(shù)收斂。
而就在他行禮轉(zhuǎn)身離開之際，慕漪朗聲開口。
“端王爺，別忘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我為淑妃娘娘診治，你要把人安然無恙的還來！”
慕漪的語氣冷硬，切齒咬牙，連多看夜琮一眼都不愿，竟直接轉(zhuǎn)過了身。
她和這個狗男人從踏入宮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無論最終結(jié)果如何，這出戲，都得繼續(xù)演下去。
慕漪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直至腳步聲徹底消失，才再次抬眼凝視龍顏。
“陛下身子不似當年，為龍體安康著想，還請暫息雷霆之怒?！?p> 表面上慕漪不卑不亢，義正詞嚴，似是完全不懼皇威。
可那長袖之中，指甲已經(jīng)嵌入了掌心。
她故作冷靜，懸著的一顆心，始終沒有放下。
慕漪環(huán)顧四周，徐徐開口，“這內(nèi)室裝潢考究，雕梁畫棟，香煙繚繞，舒緩怡人，可只有經(jīng)常通風換氣，才適人久居?！?p> 從進入內(nèi)室的那一刻起，慕漪便聞到了一股異香。
這香味乍一聞與尋常熏香無異，但長久處之，必會引人心神不寧，內(nèi)虛外燥。
皇帝原本就在審視慕漪，眼中探究之意甚是鮮明。
“你當真不怕朕殺了你？”
慕漪斂唇一笑。
“陛下的毒，只有草民能解。”
“草民雖出身鄉(xiāng)野，但也明白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的道理?！?p> 身在至高之位，哪個不想長命百歲？
又有誰真的能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慕漪面不改色，心中卻生出一種怪異之感。
就在剛才，她還以為皇帝一心想要維護太子與皇后，必然不會輕易放過那個狗男人。
可現(xiàn)在看來，只是罰奉和禁足這種不痛不癢的責罰，未免有些高高舉起，輕輕放過了。
不過，自古君心難測。
她既來之則安之。
畢竟，沒誰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就在慕漪還在心中盤算皇帝的想法時，剛才還一臉嚴肅，不茍言笑的皇帝突然一掌拍在了憑幾之上，大笑出聲。
“好！好！好！”
“不愧是藥神谷的傳人，此番姿態(tài)與你師祖也不遑多讓！”
“藥神谷的傳承落于你手，朕倒也能夠安心了?！?p> 此番態(tài)度轉(zhuǎn)折讓慕漪有些不知所措。
她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翻臉比翻書還快。
上一秒還恨不能把她要殺要剮呢！
“藥神谷之人多年未曾在世間行走，你此番入京，便能引來太子與端王相爭，慕姑娘，你可知，這代表著什么？”
試探！
明著試探，暗中警告。
這皇帝擺明了是想讓她離自己的兩個兒子遠點。
她心中冷笑，面上卻是苦笑連連。
“草民醫(yī)術(shù)尚淺，也不知何德何能能讓二位皇子掛心于此?！?p> “許是他們二位記掛著陛下與當中兩位娘娘的身子，這才做出此番舉動吧！”
“二位皇子至誠至孝，陛下亦是福澤深厚啊。”
三言兩語間，慕漪直接將事情給圓了過去，更是將藥神谷從事情當中扯了出去。
至于這種信口胡說的話語皇帝是否會信，她才懶得計較。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皇帝審視的眼神有所轉(zhuǎn)變。
他沉吟片刻，“慕姑娘倒是口齒伶俐?！?p> 說話間，皇帝將手搭在了靠枕上，一旁的太監(jiān)總管見狀，快步走上前，將一塊明黃色的帕子搭在了皇帝的手腕上。
慕漪見狀，當即出手診脈。
從見皇帝的第一面起，皇帝的面色就讓她想起曾經(jīng)遇過的一個案例。
中毒之人面色紅潤，中氣十足，身體壯士康健，看上去與尋常人并無不同。
可積年累月的毒素侵蝕下來，最后只能瘦成一把骨頭。
看上去再正常的人，只需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會毒入枯骨，病入膏荒。
到了那時，藥石無醫(yī)，神仙難救。
但在中毒初期，中毒之人的脈象平穩(wěn)如常，氣血雖虛卻并無大礙。
太醫(yī)院的那些廢物查不出來，也實屬正常。
“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想必已經(jīng)給陛下診治過了。
“可是說陛下氣血不足，脈細而虛，血虛日久，中陽消耗，肝氣郁結(jié)之像？”
“開的應(yīng)該也都是補氣補血，舒肝通氣之藥?！?p> “只可惜，治標不治本。”
慕漪沒有隱瞞，直接將皇帝的身體癥狀如數(shù)道出。
“陛下的身子如今外強中干，虛不受補，越是使用大補之物，體內(nèi)余毒越會借助藥力肆意生長，長此以往，便會越治越病，最后無回天之術(shù)?！?p> 也許那當初給皇帝下毒之人，并未想過會有這般后果。
可惜，事情的發(fā)展?jié)u漸偏離了原本的預(yù)想。
慕漪正準備再開口，一旁的太監(jiān)總管面色驟變。
緊跟著，厲聲呵斥，“放肆！在陛下面前，竟如此口無遮攔？”
慕漪看著神色未變的皇帝，抬眼挑眉。
“醫(yī)家問診，當實話實說，治病救人，也要腳踏實地，何來放肆之說？”
太監(jiān)總管迎上慕漪的目光，被那從容不迫的神情所震懾，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罷了，她說的也是實話?！?p> 皇帝坐直身體，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朕且問你，這毒，何時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