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知北游》中曾說: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周秉昆的大學(xué)生涯也好像穿過一個狹窄的通道一般結(jié)束了,在燕京他拜別了鮑蘇這位授業(yè)恩師。鮑蘇在臨別之時送了一本講義給他,周秉昆這四年的學(xué)習(xí)他都看在眼里。心里已經(jīng)將他看做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并非沒有更貴重的東西可以相送,而是當(dāng)下沒有比這本講義更合適的東西相送了。
鮑蘇仍舊穿著他那件淡藍色的襯衫,瘦小的身形站的筆直。眼里蘊著濃郁的傷感,蒼老的手輕輕拍打著周秉昆的肩膀,又變拍為撫,幫他理了理衣領(lǐng)。
他的眼里也飽含期許“去吧,記得你學(xué)過的東西。蟄伏只是一時的等到需你的時候,你就一定要能站的出來,做出你相應(yīng)的貢獻?!?p> 周秉昆看著面前的慈祥睿智的老者也留下了熱淚。
“老師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栽培。”他的回答擲地有聲。
鮑蘇聞言擺了擺手“什么栽培不栽培的,出了這道門知道你是我學(xué)生的就只有一些有心人了。不管你以后做到什么程度,對我來講不過是一些浮名罷了。我還是好好窩在學(xué)校里教教書來的實際。”說這話的時候鮑蘇臉上滿是云淡風(fēng)輕。
“你是個好學(xué)生,即便在我當(dāng)年來說,你也是個當(dāng)之無愧的好學(xué)生。我希望你不要辜負自己就好,至于其他的話語,我不會在意,我也希望你不要在意?!?p> 鮑蘇在離別的時候仍然做到了自己作為老師的職責(zé),對周秉昆不遺余力的教導(dǎo)著。
周秉昆連連點頭,表示知道。
抱著講義,周秉昆回到了寢室。殷文柏也從外面回來了。
周秉昆和殷文柏的關(guān)系確實不錯,殷文柏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開朗陽光,還有情商。和他相處不僅不費力,還會感到非常得快樂。
殷文柏和他的女朋友也十分恩愛,兩個人每天在校園里出生入對,惹人艷羨。
“要走了?”
“嗯,明天去買票。”周秉昆放下了講義,輕輕點頭。
殷文柏有些悵然“真快啊。轉(zhuǎn)眼就要走了,真不打算留在燕京?住宿工作什么的我來搞定,你還能把你的父母一起接過來?!?p> 這個事殷文柏已經(jīng)談?wù)摿撕枚啻瘟?,雖然都能看出來他的確實是真心實意的話,并非場面話。但是周秉昆還是都拒絕了,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九七三年年底了,特殊年代馬上要結(jié)束了。他也不怕殷文柏的家庭牽連自己。做朋友的時候不要計較這么多,殷文柏和他以真心相交,那么周秉昆必然以真心回饋。
但是周志剛有些故土難離。若是他自己買的房子和找的工作也就罷了,依靠朋友總會讓父親有些難過。周秉昆既然決定了要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家庭上,那么這種事情能免則免。
他笑了笑“好了,感謝殷大公子的好意。但是我周秉昆福薄,也思鄉(xiāng)情重。只能謝絕你的好意了?!?p> 殷文柏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那怎么,打場球?”
周秉昆挑了挑他的劍眉“怎么?今天不用陪女朋友???”
殷文柏知道周秉昆在打趣自己也不在意,他是有君子風(fēng)度的,胸懷廣闊到對朋友善意的玩笑能夠一笑了之。
“今天不陪女朋友,只陪朋友,你就說打不打吧?!?p> “打,你盛情相邀我豈能拂了你的好意?!敝鼙ヒ菜?,停下收拾行李的手,穿好衣服兩人直奔體育館。
沈一兵已經(jīng)畢業(yè)了,張誠和姜琛正好在球場。大家兩兩一對,打的倒也暢快。
場下休息的時候張誠也問過周秉昆是不是要回吉春了,周秉昆答復(fù)了句明早的車票。
張誠喝了口水,嘴里吐出了一句保重,周秉昆點頭謝過。張誠和周秉昆也算投緣,他也有意讓周秉昆留在燕京,但是他沒開口。以他的身份安排一個周秉昆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但他沒開口。他知道以殷文柏和周秉昆的交情都沒留下周秉昆,那自己也沒有開口的必要了。
“明天幾點的車?”
周秉昆有些詫異,他和張誠的交情還沒好到要告知他時間的地步,不過張誠也是出于好意。他也就如實說了。
“早上八點從燕大走,怎么了?”
張誠搖了搖頭“沒事,我就問問?!闭f完就起身招呼姜琛走了。
打完球之后周秉昆和殷文柏就走了,兩個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出了體育館就直奔澡堂。
兩人都洗了很久,不出意外這是他們在燕大洗的最后一個澡了,里里外外都洗得很仔細。
回了寢室,周秉昆繼續(xù)打包行李,殷文柏則出門去找他的女朋友。
到了晚上兩人都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周秉昆到了西門轉(zhuǎn)身對著出來相送的殷文柏說“行了,不用送了。年年送我,都傷感了?!?p> 殷文柏天撇了撇嘴“先不說這個,你還是看看你身后吧?!?p> 說完轉(zhuǎn)身找了個墻角站著邊走還邊說“最難消受美人恩呦?!?p> 周秉昆轉(zhuǎn)頭一看,方玲俏生生的站在門口。
他倆這幾年當(dāng)真只是朋友,半分逾越也無。
“要走啦?也不和我說一聲,要不是張誠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呢?!彼€是一如既往得坦蕩,從不藏掖。
“嗯,想著你可能忙。就沒去找你?!敝鼙サ慕杩谡业牟簧醺呙?。
“我看你是避嫌吧。殷文柏沒留下你?真不知道什么樣的女人才能把你栓得這么牢。”方玲歪著頭翹著一只腳。
“知道你還問?!敝鼙シ藗€白眼。
“就問,你管我?好了好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了。保重?!狈搅釗]了揮手。
殷文柏看兩人結(jié)束了,忙趕了上來,還是不由分說地接過周秉昆的行李。
“我們周大才子好福氣啊?!?p> “拿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周秉昆斜睨了一眼。
“別說這種話,我可消受不起?!?p> “那你還說?!?p> 兩個人說說笑笑到了車站門口,殷文柏把行李遞給了周秉昆,緊緊地握了握周秉昆的手。
“莫愁前路無知己,秉昆,珍重?!?p> “我會的,你也多保重?!?p> 就這樣,周秉昆踏上了返鄉(xiāng)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