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說周秉昆從青共農(nóng)場回來之后，雖然過得還是與之前一般無二的生活，但他心里卻不再感到枯燥無聊，只憑著自己愛人留的一些念想就過了一天又一天的生活。
春天到了，又到了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
這一個冬天，周秉昆自然是月月去尋鄭娟，鄭娟過了最忙的第一個月以后也每周回來。其間種種風(fēng)情自不多提。周秉昆還常去醬油廠與各個車間的人混了個臉熟。
一日，周秉昆正在飯館和一家商店老板吃飯。
一杯啤酒剛剛下肚，就聽得旁邊有人調(diào)戲服務(wù)員。
“小妹妹，你們這腰花炒老了啊。”一個樣貌猥瑣的人一邊朝同桌的人擠眉弄眼一邊說。
“那我馬上跟后廚說給您換一盤?！币慌缘姆?wù)員低眉順眼道。
那猥瑣男擺擺手說道“不用換不用換，你陪哥哥吃一口就行?！?p> 聽到這里，周秉昆還沒有出手的打算。
【錢難掙，屎難吃。服務(wù)行業(yè)從古至今都難做，幾句言語調(diào)戲。我又不是圣人，出什么手?！?p> 這般想著他繼續(xù)對付起眼前的菜來。
服務(wù)員端起菜轉(zhuǎn)身就要走，卻被猥瑣男一把拉住?！皠e急著走嘛。喝兩口再走，哥哥的腰可香了哈哈哈?！扁嵞姓f著就往懷里拽，服務(wù)員淚早已留了下來，嘴里高喊著救我。卻看一旁的服務(wù)員沒有解救苦難中的人，也沒有對正在作惡的人報以鄙視的目光。他們將眼光投向了在前廳傳菜的一個男生。這個男生稚氣未褪，看上去像要挺身而出，腿又挪不動步子。
周秉昆站了起來，捏著猥瑣男的手腕迫使其放手，將女孩兒拉了出來。
他幫女孩整了整衣服，又對猥瑣男說“兄弟，差不多得了。”
猥瑣男還沒動，他的同桌坐不住了?！澳?他.媽.誰??？”說著就操起酒瓶朝周秉昆砸去。
周秉昆將服務(wù)員推開，一腳彈踢踢中來人手腕，來人吃痛，手中的酒瓶掉了下來。周秉昆空中一抄，接住酒瓶就砸在來人頭上。
“我是你爹?！敝鼙ヒ话悴徽f粗話，但他一直秉持一個理念——素質(zhì)因人而異。
翻譯一下就是，你什么貨色，我什么臉色。
猥瑣男止住了其他同伙起身的動作，對著周秉昆說道。
“年輕人不要太氣盛，小心惹火燒身?！?p> “不氣盛叫年輕人嗎？不服就上吧，還等什么？”周秉昆挑了下眉毛，十分不屑的說。
“給臉不要，兄弟們扁他！”猥瑣男說完，低頭前沖來抱周秉昆的腰。他平日也算無惡不作，街頭斗毆已經(jīng)是個中老手了，深諳這個時候要控制住敵人。
卻一頭撞上了周秉昆提起來的膝蓋。周秉昆一膝放倒首惡之后，并未停留，欺身相近。拳似雨點(diǎn)不停，不一會就將幾個地痞流氓全部放倒。
之后周秉昆擦了擦手，又回到座位。和商店老板告罪之后就打算結(jié)賬離開。
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這個兄弟的賬算在我沈一兵的頭上?！敝鼙セ仡^就見一桌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坐主位的正是沈一兵。沈一兵皮膚黢黑，頭發(fā)很短，短到貼著頭皮。鼻子高聳，粗粗的眉毛像兩柄出鞘的劍。
“兄弟，不嫌棄的話，再過來喝兩口？”
周秉昆見人主動釋放善意，也敢報出名字，便升起了結(jié)交的心思。過去挨著沈一兵坐下，沈一兵給他倒酒。
“抽煙嗎？”沈一兵掏出煙來。
周秉昆搖了搖頭但是瞥見他的煙是一包鳳凰，這煙滬市特產(chǎn)，在吉春也只有一家特供商店才有。五毛錢一盒，你還別嫌貴，沒本事的人想花錢都沒門路。
“不抽好，抽煙不是好習(xí)慣?！鄙蛞槐褵煼帕嘶厝?，他也不抽。
“兄弟身手不錯，在哪高就？”
“算不上不錯，湊活吧。我在醬油廠當(dāng)推銷員?！?p> “巧了么不是，我也在醬油廠?！鄙蛞槐α艘宦?，又說。“兄弟別楞著啊，吃菜。怎么這幾個菜不合胃口？”
“沒有沒有，剛吃過了。你在醬油廠，我怎么沒見過你？”周秉昆辯解了一句，又好奇問道。
“我不去上班，也不領(lǐng)工資。就是掛個名頭，推舉大學(xué)方便一些?！鄙蛞槐厞A菜邊說?！靶值苣愠赃^了也不妨再吃些，這菜都還不錯，別浪費(fèi)了。”
周秉昆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他沒想著舉報沈一兵。第一他不是個絕對正義的正義使者。第二，人家沈一兵來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四級工廠，而且不拿工資。第三，誰知道人家走的是哪條通天的路子，和廠里的領(lǐng)導(dǎo)達(dá)成了什么交易。
只不過正在吃飯的時候，他低頭掃到了沈一兵攤開的本子，上面是一道數(shù)學(xué)題，題很簡單。根號下求對數(shù)的定義域，只不過上面打了個問號。
“這個題，要不我來試試？”
“兄弟還懂這個？”沈一兵眼睛一亮。能打的不少見，他身邊全是能打的。他喊周秉昆過來也不過是看周秉昆能打又對胃口，才賞他個臉認(rèn)識一下。可是能打又會讀書的不多，他自認(rèn)不是庸才，也算文武雙全?？墒沁@道題他想一下午了還是無從下手，周秉昆要是有這個本事，那深交也無妨。
“略懂，略懂?！敝鼙柹蛞槐酥ЧP，也沒見思考就開始落筆。
按著沈一兵草稿的思路來解，過程簡潔，沒有廢話，又能保證沈一兵能看懂。沈一兵看了之后也確實(shí)懂了，直夸周秉昆。
“兄弟啥也別說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沈一兵親切地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我屬兔，名字你剛也聽到了，你叫我一聲兵哥就行?！?p> “兵哥好，我叫周秉昆。我每天都去廠里轉(zhuǎn)轉(zhuǎn)再搞推銷。做題的水平還行，要是有什么題，你告咱廠門衛(wèi)一聲就成?！?p> 交朋友和處對象一樣，大家各有各的偏好?？墒怯斜臼拢种t虛的朋友，一般沒人會討厭。
沈一兵聽了這話自然是欣喜，嘴上卻說“吃菜吃菜，題的事兒以后再說?！?p> 也不怪沈一兵欣喜，他身邊是有能讀書的不錯，可是這道題算是壓軸題的難度。他身邊的和他都半斤八兩，能按自己草稿上的思路解出來，而且解得這么清楚的可沒有。他找個老師也不難，可是特殊時期找個老師誰知道后面會出什么事兒。有周秉昆可就方便多了。
周秉昆看這人出手闊綽，能在自己見義勇為之后報出名號，一來肯定有本事，二來心腸應(yīng)該也不壞，也樂得相交。幾人在飯桌上吃得盡興，沈一兵又把周秉昆介紹給其他幾人認(rèn)識。
一番寒暄不表，一席人也算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