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啾啾

　　“放肆！”李夫子氣得胡子哆嗦，“徐元寶，你今日無故傷害同學(xué)在先，拒不認(rèn)錯(cuò)在后，為師念在你初入學(xué)堂不懂規(guī)矩，暫且饒了你的手板。”他瞥一眼站在一旁的崔云崇，斟酌片刻，道，“就罰你抄二十遍三字經(jīng)?！?p>　　絲毫未提崔云崇的錯(cuò)處，穆華琰心中不屑，倔強(qiáng)道，“崔云崇扔我書袋，是他有錯(cuò)在先。”

　　李夫子氣急，“徐元寶，你是要忤逆師長嗎？”

　　這么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就連崔云崇，都覺得夫子過分了。

　　“我再說一遍，我沒錯(cuò)?！绷滔逻@么一句話，穆華琰抱起自己書袋跑出了教舍。

　　李夫子氣得跳腳，其他驚得瞪大眼睛。而崔云崇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幾分興奮的光芒。

　　跑出教舍，穆華琰就后悔了，好像又給徐叔他們?nèi)锹闊┝?。忍一時(shí)風(fēng)平浪靜，他應(yīng)該忍一忍的。要不回去認(rèn)錯(cuò)？只是剛升起這個(gè)念頭，就被他否定了。

　　走到村口，看著那棵愈加翠綠茂盛的大柳樹，他停下了腳步。有那樣捧高踩低的夫子，私塾他是決計(jì)不會去了，只是該怎么跟徐叔吳姨他們交代呢？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被欺負(fù)了。

　　“元寶，你發(fā)什么呆呢？”穆華琰聞聲抬頭，就見余三叔牽著牛過來了?！皼]什么，這就回家?！彼鹉_步往家走，大不了就實(shí)話實(shí)說嘛，也沒什么丟臉的。

　　看著近在咫尺的木門，他有些挪不動腳步。要不，去外面躲一躲，等傍晚再回來？

　　“哥哥？”清甜的女娃聲從身后傳來，他的頭皮一麻，有些僵硬地轉(zhuǎn)身，就見綰綰一臉笑容跑了過來。

　　“咦，哥哥，真是你，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啦？”見到他，綰綰只覺歡喜，然而當(dāng)湊近看到他臉上的傷，方才還笑瞇瞇的小姑娘頓時(shí)冷了臉，“哥哥，誰欺負(fù)你了？”

　　穆華琰抬手拍拍她的腦袋，“沒人欺負(fù)我?！?p>　　“你手里拿的什么？”

　　綰綰畢竟年紀(jì)小，就這么被他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她連忙松開手，將手里的雀兒捧給他看，“哥哥，你看，剛才在路上撿到的?！?p>　　一只毛還沒長齊，嘴角兩邊還是黃色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鳥蜷縮在她的手心，正伸長脖子“啾啾”叫。

　　穆華琰嘴角抽了抽，說實(shí)話，過于丑了。

　　“怎么樣，是不是很可愛？”對上小姑娘殷切的眸子，他違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p>　　一進(jìn)門，小姑娘就歡快地喊一聲，“小白，大黑，快來快來，我給你們帶新朋友回來啦?！?p>　　“……”

　　穆華琰滿頭黑線，是“新食物”才對。

　　果然，當(dāng)大黑看見她正在她手里撲騰的小鳥時(shí)，雙眸一下子就亮了，毛沒長齊的鳥崽肉最嫩了，它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邁著急切又不失優(yōu)雅的貓步朝著綰綰沖了過來。結(jié)果，還沒碰到鳥崽，便被一只從天而降的小手給摁住了。

　　“啾啾是你們的新朋友，你不許打它的主意。”啾啾就是她給這只小雀兒取的名字。

　　“喵～”大黑表示不滿意，貓咪就是吃肉的，小鳥崽的肉多鮮嫩啊。

　　“你要敢吃它，我就拿你燉湯?！?p>　　大黑縮了縮脖子，一下子就變得溫順了，看向啾啾的目光里，也多了幾分母親般溫柔。當(dāng)然，如果忽略它那馬上要掉下來的哈喇子的話。

　　綰綰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腦袋，“這才對嘛?！?p>　　看著眼前這一人一貓無障礙地交流，穆華琰滿頭黑線。

　　小姑娘一視同仁，也摸了摸湊到自己跟前的大狗子，囑咐道，“小白，你也是哦?！?p>　　綰綰跑進(jìn)房間，拿了一個(gè)小籠子把啾啾裝進(jìn)去。然后噔噔跑過來拉他的手。想到她這爪子剛才抓了鳥，又摸了貓和狗，穆華琰嫌棄地想要將手抽回來，卻沒有成功，這丫頭力氣實(shí)在太大了。

　　“哥哥，我們?nèi)ソo啾啾捉蟲子吃?！?p>　　蟲……蟲子！他的腦海中立馬蹦出了那條又粗又綠還會蠕動的大蟲子。身上的汗毛幾乎瞬間立了起來，頭皮有些發(fā)麻。力氣瞬間爆發(fā)，竟讓他甩開了她的手，后退一步，“不去?！毙闹胁唤锌?，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的。

　　綰綰還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又跑過來抱住他的胳膊，撒嬌道，“去嘛去嘛?！币瞧綍r(shí)，她這么撒嬌，他可能就妥協(xié)了，但想到那蠕動的軟蟲子，他堅(jiān)決拒絕，“你自己去?！?p>　　“哥哥~”綰綰抱著他的胳膊不放，他只能給自己找個(gè)借口，“我身體不舒服，乖，你自己去吧?！?p>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對上她擔(dān)憂的目光，穆華琰差點(diǎn)就心軟了。察覺的想法有多危險(xiǎn)，他連忙搖頭否定。去捉蟲子，絕對不行！“我沒事，就是有些頭暈，休息一會就好了?！?p>　　“你真的沒事嗎？”

　　今天家里只有他們兩人，她要照顧好哥哥，可是，啾啾喜歡吃蟲子啊。她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元寶哥哥，我在家陪你吧。”

　　穆華琰一時(shí)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不過是找個(gè)借口不和他一起捉蟲子，沒想到她也干脆不去了。

　　“元寶哥哥，快進(jìn)屋。”她像模像樣地扶著他進(jìn)了屋，然后讓他躺在床上，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上。

　　每次她生病了，阿娘都會和她貼貼，然后去燒熱水，給她捂熱毛巾?！案绺缒愕鹊龋胰裏崴??！蹦氯A琰連忙拉住了她，“我沒事，不用燒熱水。”

　　灶臺那么高，就她這小矮個(gè)，還燒水，被水燒還差不多。“你去看看你的啾啾吧?！?p>　　沒有蟲子，那就喂些谷物，阿娘說鳥兒不僅吃蟲子，還會吃糧食。綰綰給他掖掖被角，輕哄道，“那你好好休息哦，我喂了啾啾就來陪你。”

　　穆華琰被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應(yīng)了聲“好”。

　　站在窗前，看著她在院子里歡快地跑來跑去。

　　這里很好，卻不是他的家，離家已經(jīng)快五個(gè)月了，為什么爹娘還不來找他？這么想著，眼淚不禁流了下來。他想家了，想爹娘，想祖母，想伯父，想家里的兄弟姐妹……

　　看到她跑進(jìn)屋，他連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哥哥，我來給你上藥。”穆華琰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金瘡藥，沒想到她還記得，他還以為她玩得歡快早就忘了他臉上的傷了。

　　綰綰拉著他坐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幫他上了藥，上完藥還不忘在傷口處輕輕吹了吹，“哥哥，綰綰幫你呼呼，就不疼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