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討伐趙擎囂張跋扈,為官不仁的折子堆成了山。而寫得最多的卻是近日他逼人為妾,害黎姑娘昏死三日的彈劾折子。
老皇帝將折子推到一邊,捏著眉心道:“這群人本就不對付,都盼著彼此誰能出個大錯,好壓對方一頭。這趙擎倒是個體貼的,親手將把柄送了過去。到底是太年輕了?!?p> 白公公將散落了的折子撿起,又重新歸置好道:“您這是不愿罰趙世子?”
老皇帝道:“怎么能不罰?黎家那姑娘現(xiàn)下還在屋里躺著,我不罰他豈不是叫風家寒了心,叫滿朝文官寒了心。再是我這樣維護欺壓百姓之人,更是要寒百姓的心?!?p> 白公公為難了:“那……又該罰趙世子什么呢?”
趙擎是朝華年輕有為的武將,老皇帝打心眼里是喜歡的。是不愿對他多加責罰的。
老皇帝難以抉擇,尋了風尚書的折子來看。原以為要看到一大篇奮起急書的討伐之詞,卻不想折子上只了了幾句難掩悲痛的話。
“趙擎年幼,做事難免欠妥,望陛下輕罰。只我風府一脈世代未出過妾室,外甥女亦對趙世子懼怕異常。望陛下體恤老臣一二,憐惜那孩子,放她一條生路?!?p> 這封折子是風肆聽了兒女的匯報,氣得一人在書房待了一宿琢磨出來的。為的就是在大勢下以退為進,借皇帝之手斷絕趙擎對黎夢的念頭。
老皇帝讀完折子容顏舒展道:“到底還是風尚書識大體些,不愿與他計較,攪得朝堂混亂?!?p> 第二日早朝,老皇帝黑著臉公布自己的決定:“趙愛卿到底年輕了些,才會做出這樣莽撞的事。今日朕便將錢將軍家的愛女指給你,這月底便完婚。待完婚后你便啟程去邊城軍營磨煉,一年后再回京吧。”
眾人見趙擎被罰去了邊城,那環(huán)境惡劣的去處,也不再發(fā)聲討伐。
趙擎跪拜道:“謝陛下圣恩?!?p> 老皇帝點點頭繼續(xù)道:“黎家那位姑娘,你莫要再記著了。該把心思放在錢姑娘身上了。”
趙擎猛地抬起頭來,又覺自己莽撞忙又伏了身道:“求陛下將黎府長女,黎夢賜給臣為妾?!?p> 老皇帝不悅地看著匍匐在地的人,沉著臉沒有說話。
風肆從百官里走了出來,還未言便先哭了起來:“陛下。非是臣不愿,只是……那孩子……那孩子現(xiàn)下已憂慮得不能進食了。”
太子此時竟也走出,疑惑道:“難道趙世子非要迎黎夢為妾嗎?京中好嬌娥那樣多,為何偏生盯著了她!不知趙世子為的是什么?”
是啊!京中貌美有才華的女子何其多,為何偏生是風尚書的外甥女?因為她是文臣之后,出身卻略低好叫人拿捏,可借她羞辱文臣?
老皇帝看著一向內(nèi)斂重用的臣子,被人逼到了這樣的份上。又看著不知打得什么算盤的趙擎,怒道:“逆臣,你不知風家族規(guī)上有女不為妾,外親亦不可嗎?京中閨秀那樣多,你怎偏非黎夢不可?你這哪里是要逼死那黎姑娘,你這是要逼是我愛卿風尚書!”
風肆聽了這話,識趣的哭得越發(fā)悲涼。滿朝文臣再按耐不住,紛紛口誅討伐起來。
趙國公在老皇帝說逆臣時,已嚇得跪倒在趙擎旁。他忙道:“逆子年少氣盛,一時謎了心智。還請陛下,風尚書莫要與他計較。老臣定會對他再多加管教,絕不會讓他再起別的心思?!?p> 趙擎還是不肯放手:“父親?!?p> 趙國公氣紅了臉,低吼道:“住嘴,你要拉著整個國公府陪著你不成?”
趙擎不再說話,渾渾噩噩地跪在大殿上,又渾渾噩噩地隨著他父親回府。
離去時,他下意識的停了步子回頭去看大殿。這一刻他心里模模糊糊的明白,黎夢將是他一生的求不得。
湘君姐姐端著藥碗與我道:“皇家發(fā)了話了,他再不敢來纏著你了?!?p> 我囫圇著吞下苦藥,倚在床榻道:“讓舅舅費心了,連得你們也……”
湘君惱道:“我們一家子人,你說這些做什么?我倒是怨你,合該早些下這樣狠的心。也不會與孫郎君錯過?!?p> 我面露悲色:“早些我要如何下這狠心?我家不在朝堂,又有舅舅和你護著。孫家又有什么呢?他們家好容易有人做到了京官,總不該因著我斷絕了仕途。再是孫郎君……誰又能確保那樣的事不會發(fā)生第二次?!?p> 湘君嘆道:“何苦萬事都想得這般周全,你也該相信世事無常,絕處逢生?!?p> 我慘然笑道:“此話不假,只是我一見到他,便沒了賭的勇氣。”
湘君嘆氣不再說話。
喝完藥我腦中昏昏沉沉的,我拉著湘君姐姐的手道:“姐姐,那些日子我心里好生難過。這才體會到,原來情字竟這樣傷人。我想我大抵難忘了他,想躲去山間佛堂里清修段時光?!?p> 湘君驚駭?shù)乜粗杌杷サ娜?,眸子里的心疼泛濫成災。她將眼角的淚抹去,帶著丫頭尋到了風遺歡。
湘君略有些著急道:“方才夢夢說了些胡話,我恐她想不開來,要……要去落發(fā)?!?p> 風遺歡駭?shù)秒U些將手中茶盅打翻:“落發(fā)?”
湘君道:“眼下趙擎的事已解決了,姑母還是早些再為妹妹尋一門好親才好。免得她無事里,終日胡思亂想?!?p> 風遺歡緩過神搖頭道:“我與她父親還在,她不會去落發(fā)的?!?p> 湘君沉下心想了想,依照黎夢的性子,確實不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她笑道:“倒是我為她一句話,急慌了神?!?p> 風遺歡感激地看湘君一眼道:“好孩子,你說要給她早許夫婿也是對的。兄長也與我說此事該盡早,恐拖下去趙擎回京后生變?!?p> 她繼續(xù)嘆道:“只是這樣鬧了一出,京中高門家的不敢娶她,怕得罪了趙家。低戶的我與你姑父又舍不得,總覺得委屈了她?!?p> 湘君不禁勸慰道:“不妨等趙擎出了京,我們再好好商議這事?!?p> “也好?!?p> 慕府
寶生匯報完黎家姑娘的消息,嘆道:“好在朝堂上太子說了那一句,不然又不知那趙擎要糾纏多久?!?p> 慕斯背縛著手道:“將新得的玉瓊酒送到太子府去,替我好好謝過他?!?p> 寶生應是,又問:“現(xiàn)下京中無幾人敢向黎姑娘提親,郎君要不要……?”
寶生心里感嘆,郎君也真是走狗屎運,這樣的好事也能叫他遇著了。
慕斯看著墨色無星的天空,眼睛卻亮得嚇人道:“瞞著府里,先悄聲準備著。”
寶生喜道:“我便提前預祝郎君得償所愿了。”
染塵突然自院外推了門進來:“姚姨娘送了參湯來,公子要飲幾口嗎?”
寶生微蹙了眉。
慕斯輕掃過食盒,又看了看守在院門外的倩影:“你們喝了吧?!?p> 那倩影明顯的微怔了一下。
寶生會心一笑,開了食盒拿了參湯來飲:“那便謝過郎君了?!?p> 慕斯轉身進了屋子,那倩影不多時也消失了去。
染塵有些心疼姚姨娘道:“她沒能耐,入府多年既未育得一兒半女,也沒能耐占一分郎君的心?!?p> 寶生笑得意味深長道:“路是她自個選的,你少心疼她?!?p> 皇帝下旨,趙家錢府都不敢怠慢?;槭戮o鑼密鼓地在京中操辦。
近日我也不再想從前,收了心來好好過好眼下的日子。只是性子要比從前淡漠了,對凡事提不起興趣。
外頭傳來陣陣敲鑼打鼓聲,擾得我沒個清凈。我對柳綠道:“把院門都關起來,吵人得勁?!?p> 柳綠關了院門,拿了把芭蕉扇來給我打風道:“姑娘總在屋里看書,難免悶得很。過幾日少夫人要去瀧安寺上香,姑娘不若一道跟去,也好散散心。”
我翻閱著書紙,隨意應著:“好?!?p> 柳綠卻歡喜得很,又與我說了好一通瀧安寺的名景。
花燈通亮,鴛鴦成雙。趙擎茫然地看著身旁熟睡的女子,內(nèi)心一陣一陣收縮得厲害。
心里莫名地發(fā)出一個聲音來:“趙擎,你完了。你想了數(shù)年的姑娘,與你再無可能了?!?p> 趙擎慌得從喜床上一躍而起,尋出自己的將軍服便穿戴上。
新婦錯愕地看著他,聲聲祈求似的喚:“擎哥,你要去哪里?”
趙擎卻頭也不回地趁著天還未亮,逃似的離了京往邊城去。
老皇帝聽著守衛(wèi)報上的信,無奈嘆道:“年少莽撞,錯將明珠捻塵。到頭來空留滿腹心思,無人明了?!?p> 守衛(wèi)不明其意,摸著腦袋問:“可還要派人盯著趙世子?”
老皇帝揮起龍袖道:“不必了,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