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唯一把他當作全部的人可能不會再醒了。她看上去是那么安詳,像睡著了。他記得《斜陽》里的母親去世時容貌幾乎沒有改變,反倒比活著的時候更加亮麗,像pieta里的圣母瑪利亞。他一直記著這個描述,不知道是出于懷疑還是相信。最愛他的人已經(jīng)走了,躺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體面的軀殼,再不會有人知道他的愚蠢和瘋狂,不會有人知道他暈倒是因為一個女人。他怕她出事了,他不相信她會故意躲他的電話,但他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她沒來北江,她不想見到他。她不曾走近,他的自我卻日益遠去,他該怎么辦?再沒有人能告訴他。
?。ǚ指舴?p> 駱佳打車趕到了“豆腐皮”,伸縮門緊閉。她隔著伸縮門喊崗?fù)だ锏谋0矄柲懿荒茏屗M去她找肖煜,保安說參觀往前面走。她知道音樂廳有廣場能逛有咖啡能點附近還有個她很想去的音樂博物館但她是來道歉的,不管他是否接受,過去的五天她度日如年。飯群說他上午在這里和樂團排練,大概九點開始排兩三個小時,按兩個小時算她還有二十來分鐘,去停車場出口等?萬一他的車不在停車場?她只能問萬能的飯群從哪里能進。
「他已經(jīng)走了」,很快有人@她。
「這么快?」
「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們就在里面,樂團在排別的」
「走了多久?」
「十分鐘」
「他們明天錄音,不確定是上午還是下午,你可以試試」
「我今天就回去了」
「他后天有獨奏會」
「我來不了,家里有事」
群友愛莫能助。
她站在門口妄想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打電話問他能不能見個面?她想讓他看到她的誠意,她更想看到他的臉——柔和的,冷峻的,還是漠然的?如果他愿意接電話,如果他愿意見面,也許她還有希望。什么的希望?現(xiàn)在這樣才是事情該有的樣子,他們各走各的路,盡快結(jié)束這一切,錯過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
手機在她手里響了起來。
XY。
“拒絕”和“接聽”,她選擇了“拒絕”。
她還能再自私點嗎?
?。ǚ指舴?p>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問題比他想的更嚴重,等紅燈的時候他竟然在路邊看見了她,不僅看見了她還把她看成了瘸子,他有多恨她?
深一腳淺一腳,左腳不對勁。
不接電話。他要打到她接為止,有本事再關(guān)機。
終于。
“是我?!彼麘岩蛇@兩個字對她真有什么意義。
“不好意思,剛剛不方便接電話?!彼犉饋砗苷\懇。
“你在外面?”
“單位有點事?!?p> “上次在電話里……對不起?!?p> “沒關(guān)系,真的?!?p> “你知不知道我后天有個獨奏會?”
“知道。”
“為什么你不來汕海聽我的獨奏會要去北江?”
“我小姑的預(yù)產(chǎn)期在月底,我怕到時候來不了。”
“你說她住院了?”
“她沒事了?!?p> “北江的票你退了嗎?”
“我忘了?!?p> “趕緊退了吧?!?p> “嗯?!?p> “就想和你說一聲我這周六回德國了,之前的事都過去了,好嗎?”
“你不回來了?”
“我一直都來來去去的。”
她不說話。
“再見?!?p> 她還是不出聲。
他摁了“掛斷”。
她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在圍欄墻的墻腳上坐了下來望著馬路。有幾個人經(jīng)過,但都把她當成了透明人,要想被這座大城市看見她起碼得哭出來才行。他下了違停的車上去對她說:“幫個忙先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