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兒聞言,秀眉緊蹙道:“哦?姐姐,當(dāng)真如此嗎?”
李瓶兒是何等的冰雪聰明,潘金蓮急中生智說的一句話她又怎么可能輕易信以為真?
潘金蓮一面將點心遞到她面前,一面輕笑道:“姐姐純粹是一時忘記罷了,此事又怎么可能會有假?”
她轉(zhuǎn)頭看向武松,輕揚了揚下巴,笑道:“官人,你說呢?”
武松心中一震,他此刻實屬是左右兩難,說不是,李瓶兒這一面他便沒法交代。
但倘若說是了,他在潘金蓮這一面便坐實了昨夜未干好事的事實。
武松一時不禁語塞,心道:媽的,老子被金蓮架在中間,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實在是痛苦難當(dāng)。
所幸李瓶兒打從心底信任潘金蓮,潘金蓮既然已這么說了,這一篇兒便翻過去了。
二女在房中同著武松相談數(shù)次《伽藍經(jīng)》,李瓶兒先前畢竟不知此類玄妙至極之事。
口中連連生嘆,道:“不聽不知道,原來本朝太祖皇帝當(dāng)年還有這樣一段丑事?!?p> “陳橋兵變嘛,誰人不知曉?卻未曾想到,當(dāng)年柴室皇族后來竟如此凄慘,啊呀!看來再是偉大的一代帝王,卻也有不堪回首之事。”
潘金蓮聽李瓶兒這么說著,笑道:“妹妹你有所不知,正所謂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嘿嘿!此事自古便如此?!?p> 正說著間,丫鬟歡兒敲開門來,稟告午飯已做好了,三人并肩向膳廳里走去。
吃過午飯后,武松回到房中躺下歇息。
剛剛躺下,尚且還來不及將毛毯蓋在身上,忽見潘金蓮從外面翩然走進。
她也不將門給關(guān)上,任由著涼風(fēng)從外面飄進來。
武松喚她關(guān)門,她卻置若罔聞,仿佛沒有聽見,直直地一路走到床邊坐下。
武松望著她,展開雙臂,做出一副要將她攬入懷中的姿勢,她卻仍舊置若罔聞。
武松見金蓮如此,猛然想起午飯之前金蓮在瓶兒面前替自己揶揄昨夜之事。
旋即,金蓮果然問起。
潘金蓮湊近至武松耳邊,輕聲說道:“如官人這般絕頂聰明之人,定然心知方才我說昨夜我獨自一人在房中空虛寂寥,叫你去我房里相陪,這只是個借口而已?!?p> 武松心道:啊呀!媽的,我可真是甩不掉這身臟了。
他自顧自將雙眼緊緊閉起,不想,潘金蓮卻說:“喲,我官人現(xiàn)如今實在了不起,彈指之間就睡著了?!?p> 武松心中忍著笑意,憋住不笑。
方才潘金蓮究竟因何忽然間故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純粹是因為她想起年節(jié)之時的那天夜里,武松和孟玉樓二人借故先后出去,久久都未回來。
再一結(jié)合起昨夜發(fā)生之事,她心中便已有了數(shù)。
家里面總共就只有她,武松,李瓶兒三人而已。
三人都是如狼似虎一般的年紀,每到夜幕四合掌燈時分,若非外出,去哪位大人家中應(yīng)酬一番便罷了。
每晚不是點燈熬油的?
就即便是李瓶兒易困,幾乎每晚都睡得極早,李瓶兒雖然睡下了,她卻仍舊精神著。
武松將她放在房中棄之不顧,卻獨自去了外面,又還能是因為何事?
此刻潘金蓮見武松作如此反應(yīng),當(dāng)下心中已然確信,她這一番猜測已經(jīng)坐實了。
武松原本將雙眼緊閉著,故作出一副已然睡去的模樣。
須臾,他忽然感覺身下傳來一陣濕暖。
這濕暖于他而言已是十分熟悉了的,他伸手輕拍了拍潘金蓮的額頭,手掌心輕輕摩擦著潘金蓮額頭前的劉海兒。
潘金蓮用心打量武松,發(fā)覺武松很是不同于往日。
她霎時間臉色一變,用力一掌狠狠拍打在武松的大腿上。
沒好氣地道:“果真如我猜想,昨夜你是去找那西門大官人的四娘子孟玉樓了?!?p> 武松滿臉窘態(tài),心知自己再是如何能說會道也無法將此事揶揄過去了。
睜開雙眼,坐起身來,小心翼翼地看向潘金蓮。
只見潘金蓮的這張俏臉兒上滿是氣憤,潘金蓮一腳跳到地上。
雙手叉腰,氣忿忿地道:“你若是相中了哪位姑娘,光明正大的娶回家便是?!?p> “反正男子漢大丈夫,有個三妻四妾的很是正常?!?p> “況且叔叔你自從入了清河縣的縣衙以來,名震清河,揚名天下,家中僅有兩位娘子想來你應(yīng)當(dāng)是不滿足的?!?p> “可你想過沒有?我和李瓶兒兩個人都是怎樣才與你結(jié)為連理的!我自不必多說了,你哥武大郎的身后之事是咱們一起操辦的,可她李瓶兒呢?”
“原本好端端的一大片家業(yè),硬是被她差三卸四地活生生拆開來,一份份全都給了你,她親口對我說過,那花子虛是被她活活給氣死的,對吧?”
武松輕輕點頭,也不說話。
武松聽潘金蓮稱自己為“叔叔”,想來這“叔叔”二字潘金蓮已很久沒有叨念過了。
長久以來,潘金蓮一向喚他為官人。
尤其是在情至深處不能自拔之時,潘金蓮一口一個“愛郎”,一口一個“達達”,如此這般叫著。
現(xiàn)如今潘金蓮又稱呼他為叔叔,武松心中清楚,潘金蓮是氣到了份兒上。
潘金蓮對他所言,他又如何不知?
武大郎是被潘金蓮毒死的,花子虛是被李瓶兒氣死的,兩位婦人知險犯險,知罪犯罪,可全都是因著他一個人。
若沒有他,武大郎和花子虛二人如今多半尚且還在人世間。
潘金蓮見武松一言不發(fā),當(dāng)下冷聲質(zhì)問道:“此事我不告訴給李瓶兒,我且問你,昨夜是第幾次?”
武松忽然間嬉皮笑臉的,逗她:“什么第幾次???你是想問昨夜一共多少回合嗎?”
不想,潘金蓮不僅不笑,反倒更是氣憤。
咬牙切齒道:“少和我打趣調(diào)笑蒙混過關(guān),老老實實說著,你和那個叫做孟玉樓的賊賤婦昨夜是第幾次?”
武松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老老實實伸出左手的食指來。
潘金蓮冷哼一聲,將腳上紅鞋褪了,只身側(cè)躺在床上,背對著武松。
武松將手搭放在她香肩上,卻惹得潘金蓮冷言冷語:“滾,休來招惹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