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川覺得有些心煩,叫了龔勝成和王曉兵去舞廳喝酒。
陳川問道:“你們覺得現(xiàn)在一條人命值多少錢?”
龔勝成愣了一下,說道:“川哥,你想干嘛?”
王曉兵手僵了一下,沒敢吭聲。
他們都知道陳川手下有個工人受傷了,他們以為陳川想直接把人給弄死。
陳川看著酒杯,說道:“你就說說,值多少錢?!?p> 龔勝成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認識一個人,說可以干這事,一千塊錢保證……”
陳川抬頭瞪了龔勝成一眼:“你瞎說什么呢?我只是在想賠劉師傅家里多少錢比較合適?!?p> 龔勝成和王曉兵兩人頓時松了口氣,臉上神情也緩和下來。
“賠個千八百就夠了。”龔勝成說道:“他們就一普通人,川哥你在縣里人脈這么廣,他們鬧不出什么事。”
“說實話,也就是你,別人要有你這關(guān)系和實力,給醫(yī)藥費就不錯了?!?p> 陳川說道:“別這樣說,這事我們確實是有責(zé)任的?!?p> 陳川明白龔勝成為什么會這樣說,因為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針對這種事情的相關(guān)法律。
遇到有錢有勢的老板,賠不賠錢,真看那老板的良心。
龔勝成卻不以為然:“川哥,我說句不好聽的,往前倒騰兩千多年,春秋戰(zhàn)國以前,打工人叫什么?叫奴隸!”
“封建社會打工人叫什么?下人、奴才!”
“那時候別說斷手,就算死了都沒人管?!?p> “現(xiàn)代社會好了嘛,打工人都敢跟老板叫囂了?!?p> 龔勝成這人雖然好相處,做朋友也確實挺好,愿意幫忙,但他骨子里是不怎么看得起普通打工人的。
人就這樣,他在一部分人眼里是壞人,但在另外一部分人眼里又是好人。
陳川不管怎么說也是接受過文明社會洗禮的人,對龔勝成想法和看法并不太贊成:“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咱們生活在這個年代,那就得說現(xiàn)在的情況?!?p> 龔勝成分析道:“川哥,這個東西其實沒那么難解決?!?p> “他們?nèi)ヴ[最大的問題就是你做生意,會不會被查。”
“至于他們受傷的事,根本不算回事?!?p> 陳川擺擺手,不想再聽下去:“勝成,劉師傅這人還是不錯的,幫我干活也是盡心盡力。”
“該賠的還得賠。”
“只是我在糾結(jié),到底賠多少比較合適?!?p> 龔勝成說道:“我爸他們車站,有個人工傷少了一個腎,是個什么二等甲級工傷。”
“原本是跟車的,傷好以后轉(zhuǎn)內(nèi)勤了。”
“我記得賠償標準是看他收入少了多少,工資少了11%到20%,按照他現(xiàn)在年齡算到退休,補貼10%的賠償?!?p> “21%到30%,補貼20%的賠償。”
“30%以上,統(tǒng)一補貼30%賠償?!?p> “如果傷者現(xiàn)在25歲,她要工作到55歲,原本一個月工資60塊錢,受傷以后變成50,那就是降了18%左右的工資。”
“按照這標準,一個月應(yīng)該是補貼受傷前工資的10%,也就是6元,一共補貼30年。”
“一年72,也就是2160元?!?p> 這個標準倒是讓陳川對這個年代的賠償有了個大概了解。
陳川問道:“營養(yǎng)費什么的呢?”
龔勝成聳聳肩:“沒有營養(yǎng)費!住院養(yǎng)傷期間會有工資,不過拿不到全部工資,是60%還是80%,治療費車站出。”
“我爸他們?nèi)タ吹臅r候,帶東西過去是報銷的,那大概就算營養(yǎng)費了。”
一個腎,換了2000多的補償,確實是慘!
換位想想,一個腎別說2000,就算給陳川200萬、2000萬他都不愿意。
社會就這樣,有錢有勢的人,一根手指都是無價的。
但對于普通人來說,他身體上的任何一個器官,其實都是有價的。
陳川微微嘆了口氣:“不說了,喝酒!”
酒過三巡,龔勝成叫了店里幾個陪舞的過來一起喝。
陳川身邊坐著的是李慕華。
只要陳川需要走走過場,身邊要安排一個女人,那鐵定就是李慕華無疑了。
晚上十一點散場,陳川照例回了洛思遠那邊。
今天是周六,晚上洛韻秋也回來了。
“又去喝酒了?”洛韻秋說著就去給陳川打水:“你坐會,我去給你打水,洗個澡早點睡。”
陳川“嗯”了一聲。
洛韻秋很快給陳川打好洗澡水,等陳川洗完出來,她已經(jīng)給陳川做了一小碗清湯:“以后少喝酒?!?p> 洛韻秋心里明白,自己說了其實也沒有什么用,陳川少喝不了。
陳川還是點點頭:“知道,我又沒什么酒癮,只是最近有點煩心,找人喝了點?!?p> “因為劉師傅的事?”洛韻秋說道:“其實人家也難,上有老下有小?!?p> 陳川說道:“右手沒了,對他們家以后影響肯定很大?!?p> “我如果按照國營單位的標準賠償,似乎是合理的?!?p> “畢竟在國營廠上班,出了這樣的事,也就這個賠償。”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國營廠的賠償其實也并不算高,我這心里有點過意不去?!?p> “國營單位未來有保障,有退休工資,我們給不了,這是很現(xiàn)實的問題?!?p> “劉家人鬧我不怕,他們鬧不出什么事來,我找點關(guān)系能壓下去?!?p> “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賠償太高了,以后再出事,不好處理?!?p> “誰也不敢保證未來就不出事,現(xiàn)在給高了,以后出事別人就敢獅子大張口?!?p> “有些安全問題是沒辦法杜絕的。”
陳川會覺得安全沒辦法杜絕,那是因為未來二十年左右會是一個爆發(fā)期。
只要在90年代初外出打工的,絕對遇到過路匪,一年坐不了幾次長途車的打工人都能遇到,這個頻率有多高可想而知。
以后生意做大了,負責(zé)長途的人,幾乎天天在路上跑,一年遇到一二十次很正常,就算一兩年死個把人陳川都不意外。
洛韻秋提議道:“要不你按國營單位的賠償賠他們,另外再給劉師傅安排一個穩(wěn)定的工作,一個月有三四十塊錢收入就可以?!?p> “這樣即賠償了,也能保證他們一家未來的正常生活?!?p> 這倒是個辦法,就怕劉家人不答應(yīng)。
陳川輕輕嘆了口氣:“明天讓我哥去問問劉師傅一家的意思,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