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爾發(fā)

　　魔眼唱片給離子少女貓配的這臺車很有喜感。

　　一輛銀灰色本田civis表面蒙了層炫彩紙，兩側(cè)繪有魔眼唱片的企業(yè)logo乃是一顆睫毛長得離譜的美人眼眸，還別出心裁的在這顆眼珠旁加了句宣傳語—“共享美好音樂，魔眼音樂新主張”。

　　據(jù)蕭蕭說，公司沒有給她們配備專門司機，就由她來兼職，這樣每個月可以領到多五千臺幣補助金。

　　但是看她開車忽快忽慢把人顛簸得亂晃，這個開車技術真是不咋地，蘇宇又沒有駕照只能默默忍受，一向不暈車的他也被蕭蕭晃得頭暈眼花，只能瞇著眼靠在車窗上觀賞城市夜景。

　　99年的月島已經(jīng)無比繁華了，亞洲四小龍不是蓋的，雖然亞洲金融危機給島內(nèi)經(jīng)濟造成了不小沖擊，但是今年經(jīng)濟增長率依然達到了5.48%，并沒外人想象的那么嚴重。

　　至少，他們行經(jīng)的信義路和基隆路堵車嚴重到需要交通警指揮。

　　信義路是月島政經(jīng)中心和重要交通樞紐，八車道上堆滿了柯尼塞格之類的豪車。

　　這個時代月島高新科技正日新月異發(fā)展著，極佳和鴻基兩大主板生產(chǎn)商為月島貢獻出了近三成的稅收，整條街燈火通明，充滿了后來大華地區(qū)“創(chuàng)文”時期才開始涌現(xiàn)的城市絢爛風情。

　　高樓大廈、商鋪林立、流光溢彩，無法言說的高奢城市夜景，在蘇宇虹膜上不斷流逝，讓他一時之間錯以為自己正走在2022年的越州市主干道上。

　　蕭蕭左手端方向盤，右手伸向右邊那棟徹夜不眠修繕著的巨大建筑物：“蘇同學，知道那是什么嗎？”

　　她洋洋得意的眼睛在后視鏡上瞟著蘇宇，“那是101大廈，建好之后有101層高呢，你在大華區(qū)一定沒見過這種高樓?！?p>　　蘇宇打了個哈欠，眼角帶淚，“我現(xiàn)在只關心夜宵問題，你開車把我晃得頭暈?！?p>　　蕭蕭沒有回應他這句話，而是自顧自地說：“建好之后據(jù)說每年都會舉行煙花大會，這么高一起放煙花的話，一定很哇塞的！”

　　“嗯，還不錯，比較漂亮，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嗲嗲說話，你不如換回京片子說。”

　　“害，習慣了~誒不對，你怎么知道我會說京片子？！”蕭蕭臉上閃過一陣狐疑，眼角余光朝后排瞥去，發(fā)現(xiàn)蘇同學正無比難受地捂著喉嚨，臉沉進陰影里。

　　“接機那天你自己說的，同在他鄉(xiāng)為異客，以后要互相幫忙醬紫?！?p>　　“我有說過嗎？”

　　“對你說過。”

　　“哦，那以后請多多指教了?！?p>　　蘇宇心不在焉地跟蕭蕭交談著，其實作為金域達豐高層他也不是第一次來月島了，根本不需要蕭蕭過多介紹，然后他還想跟蕭蕭說如果有時光大門的話，他不介意拉她去看一看2022年的越州市。

　　當然了這沒什么值得炫耀的，99年，大華區(qū)是各方面都要被月島比下去的，也難怪后來信息閉塞的島內(nèi)人士，還會相信大華區(qū)人吃不起茶葉蛋，在深城火車站吃桶泡面引來數(shù)人圍觀這種謠言。

　　蕭蕭開著車子好不容易緊趕慢趕的跨過一架綠燈，右拐基隆路，頓時一種濃厚的異國文化氣息撲面而來。

　　西方建筑日式建筑以傳統(tǒng)和新式風格交流穿插，鱗次櫛比地排開來，柔和舒緩的街邊音響聲涌入耳道，令人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

　　車子依舊深陷車水馬龍無法擺脫，但是和剛才信義路上的風情不同，堵在這里不會讓人感到憋火，因為有音樂可以聽。

　　放眼看去，各大樂器行、書店、音像店還有此時百花齊放的唱片公司，十步一哨林立八車道兩側(cè)，那些唱片公司logo霓虹璀璨，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十分忙碌。

　　唱片行業(yè)此時已發(fā)展為工業(yè)量級，大約有六十萬月島人在從事音樂相關方面工作。

　　“我還沒說可惜……不可思議的默契……”

　　伴著車載音響，蕭蕭哼唱了起來。

　　她時不時朝前后方瞻望，收音機里傳出了金曲獎相關報道。

　　[心力哥倫比亞音樂股份有限公司成最大贏家，旗下歌手斬獲最佳男演唱人，最佳唱片制作人，這種種殊榮充分說明了心力在島內(nèi)樂壇絕對統(tǒng)治力……]

　　“是不是愛你就會變成……誒誒誒，看我沖過去！”

　　蕭蕭猛踩油門，把正打算調(diào)侃她唱功的蘇宇顛得頭撞到椅背上。

　　蘇宇怒道：“你搞毛啊，想要把我撞死，突然加速。”

　　“你以為這是大華區(qū)啊，車子這么多，稍微慢一點就要多等半個鐘頭知道嗎？我這是為你的肚子著想啊?！笔捠捨罩较虮P朝蘇宇臉上瞥了一眼，“呦還真生氣了，矯情?！?p>　　“神經(jīng)病?！碧K宇板著臉嘟囔了一句。

　　車子停在一條巷口，巷子里充滿了煙火氣，大排檔攤位一字排開，有面幌子上面的字讓蘇宇眼睛一亮，“撈汁小海鮮？”

　　“哈，你也看到了，那家店很有名氣的，別看窩在這條巷子里，很多附近藝人都喜歡上這兒吃飯。”蕭蕭拉起手剎抓起包挎在肩上，沖蘇宇笑嘻嘻地說：“不過我只能請你吃關東煮，撈汁小海鮮還是等我們發(fā)工資吧?！?p>　　等下了車蕭蕭走在前面，發(fā)現(xiàn)蘇宇一言不發(fā)，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手叉腰仰頭打量撈汁小海鮮對面那棟土灰色寫字樓。

　　“你干嘛呢？快來啊。”

　　蕭蕭選了家和風排擋坐下，攤主拿起白毛巾為她擦拭桌面。

　　蘇宇慢吞吞走過來坐下，攤主已經(jīng)推過來兩份熱氣騰騰的關東煮和冰鎮(zhèn)扎啤。

　　蕭蕭拿起辣椒瓶手指掂了掂，撒出一點辣椒粉到湯里，然后她不懷好意往蘇宇瓦罐里多抖了幾下，“這個放辣椒好吃?！?p>　　“嗯，謝謝你，但是我最近上火喜歡口味清淡點的，所以拜托你當個好人和我換一下?！?p>　　蘇宇面無表情地把面前的瓦罐和蕭蕭換了過來，盡管她努力阻擋，可惜無法與蘇宇這份冷漠對抗，最終只能瞪著紅紅的湯料發(fā)呆。

　　攤主在簾子后面叉腰大笑：“兩位小朋友，我的辣椒并不辣，可以放心吃?！?p>　　“我怎么吃啊，聞著鼻子都不舒服，我還要唱歌呢，吃這么辣嗓子毀掉了?！笔捠捒迒手?，語氣無辜。

　　攤主眨了眨眼：“小朋友是藝人嗎？長得這么漂亮。”

　　“嗯嗯，我是魔眼唱片的，明天還要進錄音棚，吃辣的嗓子就啞了。”

　　攤主趕忙把她眼前的關東煮收回來，一股腦倒掉，然后又幫她做了一份，笑著推了過來：“明天錄歌要加油哦！”

　　“謝謝?！笔捠捘c頭。

　　蘇宇真是要被她氣笑了，日后她那些忠誠粉絲一定不會想到，偶像出道前還有這樣的經(jīng)歷。

　　其實這完全可以理解，像蕭蕭這種級別的音樂助理，一個月工資頂多3W到3W5臺幣之間，在月島昂貴的物價面前這點錢只能說勉強溫飽，她們還有每周固定的姐妹shopping和酒會聯(lián)誼會，所以她會想出裝可憐讓人家攤主心軟，是一點都不奇怪。

　　等攤主轉(zhuǎn)身為其他客人服務，蘇宇低聲對正把魚丸往嘴里吞的蕭蕭說：“作為一個歌手，居然要拿進錄音棚這種事當成裝可憐的借口，你不覺得很可憐？”

　　其實這話諷刺意味很重，但是放在蕭蕭耳朵里她一點都不介意，拿起湯匙喝湯，品味過后，舒舒服服地拍著肚皮沒有一點形象地說：“我以前總想紅，想出名，想全世界都聽到我的聲音，但是事實證明，比我有才能，比我聰明的人多太多了，從香江離開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呢，我現(xiàn)在就想過咸魚一樣的生活，最后過不下去了我就回老家去唄?！?p>　　“我還真是沒想到，能在吃路邊攤的時候聽到你這番發(fā)自肺腑的語言，你的自我認知很對，在音樂方面，你的確欠缺所有爆紅的可能，但是呢?！碧K宇用竹簽扎起一塊蓮藕嚼起來，“在搞笑這條路上你還挺有天賦的，其實你完全可以當你們離子少女貓形象代言人，用搞笑吸引一些怪怪的聽眾，哈哈。”

　　“你真是要死了！”

　　蕭蕭抬起小腿往蘇宇腳上踩去，可惜他雙腿在凳子下移動迅速，兩個人雙腿在凳子下面玩得不亦樂乎。

　　不知不覺一道人影罩在了蘇宇身側(cè)，“好巧，這不是小師妹嗎？”

　　“許哥？”蕭蕭驚訝出聲。

　　蘇宇慢慢抬頭，發(fā)現(xiàn)是剛才那許奇安陰魂不散地追來了。

　　他放下筷子，轉(zhuǎn)臉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蕭蕭。

　　“表姐，你吃好了咱們就走吧。”

　　蕭蕭趕忙打開挎包掏錢，但是被許奇安伸手按住了包包，手還沒有一點修養(yǎng)地放在蕭蕭手背上摸了幾下。

　　蕭蕭就像觸電一樣往后撩手，用力過猛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來。

　　感到背后有雙手很沉很穩(wěn)地環(huán)住了她，蕭蕭膽子大了很多，厲聲尖叫起來。

　　“你干嘛？！直接上來摸我手，信不信我抽你！”

　　蘇宇單手扶住蕭蕭，眼睛里隱隱聚集起冷意，順手移開凳子。

　　許奇安臉上掛滿了壞笑，雙手舉在身旁，意思是他不小心碰到的。

　　蕭蕭又急又氣，被蘇宇攬著腰氣得直跳腳，指著許奇安炸毛大叫，似乎是在朝蘇宇做解釋：“以前在香江華興做事的時候這個人就總是騷擾我，沒想到在月島還能看見他，真是服了！”

　　“吼，吼吼吼。”

　　許奇安伸出手指晃了晃，“小師妹話可不能亂說，你當我是誰，會騷擾你一個小小的音樂助理？如果我需要的話女星都很多人沒有拒絕的權利，更別說你了?！?p>　　他這種粵語普通話說起來夾雜著很濃重的鼻音，讓蘇宇聽得很不舒服。

　　蘇宇在蕭蕭腰上輕拍著說：“許先生我表姐說得很直白了，她非常討厭你，請你離我們遠一點，今晚金曲獎才剛結束，狗仔隊正在滿街亂竄到處追蹤你們這些知名藝人，當心鬧出不好的傳聞，搞得你灰頭土臉，到時候Sammi姐不會輕易放過你?！?p>　　蘇宇沒想到許奇安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大出他意料，搬出狗仔隊和她未婚妻并沒有削弱這位雙料歌王的囂張氣焰，而且當時巷子里已經(jīng)有很多食客認出許奇安。

　　他當時正紅得可怕，大家只顧著尖叫亂哄哄地擠到許奇安身邊，央求他簽名合影。

　　他簽了幾個名字之后徑直來到蘇宇面前，胸口對胸口，皮笑肉不笑地說：“死撲街，我看你是不知道我的厲害?！?p>　　“我確實不知道，但你再罵一句死撲街，我就讓你臉上開花了?！碧K宇冷笑。

　　許奇安一字一句說：“死，撲……”

　　蘇宇毫不含糊，揮起拳頭給他臉上結結實實來了一拳，打得他當時吐出血水。

　　這一幕發(fā)生得太突然，以至于那些許奇安歌迷一個個都愣在了原地，一副下巴掉地上的呆滯表情。

　　嗯，不錯，這拳頭雖說不是20年后的身體，少了一些訓練量和技巧，但是，年輕真是很好，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爆炸感。

　　許奇安摸著嘴巴惡狠狠瞪視蘇宇，忽然換了副面孔對那些護在他身邊的月島歌迷大喊：“大家都有看到，是他先動手的，我只是打了個招呼，竟然被他打一拳！”

　　許奇安那些歌迷不明所以，馬上沖過來圍攻蘇宇。

　　蕭蕭尖叫一聲，拉著蘇宇就想跑，但是前后左右都是人，他們已經(jīng)被許奇安那些憤怒的歌迷給圍住了。

　　“你們做什么？！”

　　不大卻威嚴滿滿的聲音，蓋過喧囂，讓人群不由自主回頭張望。

　　只見在那家“撈汁小海鮮”攤位前，站著一個將雷朋墨鏡抬到額頂，穿著褐色格子襯衫的瘦小男子，他眼里含著煞氣看向圍攻蘇宇蕭蕭那些人，更是在許奇安臉上多停留了一陣，最后把手里一摞外賣盒子放在了攤位上。

　　人群開始激動，議論紛紛，“是憲哥！”

　　其實見到他沒有什么可奇怪的，畢竟蘇宇來過月島很多次，對一些知名建筑物有深刻印象，就比如他們現(xiàn)在吃飯的這條巷子再配上隔壁這棟土灰色寫字樓，讓人很容易想到它的名字——阿爾發(fā)唱片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