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
拉斯特仍在想著這個問題。
名單上就這么寫的，那自己，也應該這么做嗎？
如果不按它寫的來做，那自己，又該做些什么呢？
“不知道?！彼恢?，永遠不知道該做什么。
就像每天起床時看著那窗口射進來的光？
哦，自己已經永遠不需要睡覺了，何談起床。
那每天和家人們在一起，吃、喝、玩、樂？
沒有家人啊。
那出門去和鄰居們打招呼？
拉斯特看了看四周，除了一個還在走的卡布，就只剩下廢墟。
什么都沒有，空蕩蕩的。
除了銹，還是銹。
“卡布......”
除了能和卡布說話，拉斯特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連走路都不想走了。
走的話，走到哪里去呢？
頭上只有深邃的宇宙。
“卡布，你說，我要干些什么？”
拉斯特很認真地問。
卡布只搖搖頭，“這是你自己的事?！?p> “自己的事？那之前的那一切呢？”
拉斯特擺弄著兩只手掌，黑色的，銹所組成的手掌。
“那是我要做的?！笨ú嫉卣f。“現(xiàn)在該你了，你要做什么和我沒關系。”
拉斯特側著頭看卡布，這個自己的系統(tǒng)的管理者，毀滅系統(tǒng)的啟動者，屠戮無數(shù)人的真正的元兇。
“那你殺了那些人，也和他們沒關系嗎？”
“我要做什么，還真的和他們沒關系?！笨ú家才ゎ^看拉斯特，兩人對視。
此時的卡布身材愈發(fā)高挑，想必是吸收了這個星球上死去的人們的能量，來增強自己的身軀。
“那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吧，還留在這里干什么？等死嗎？”
“還沒完成哦?！笨ú伎搭^上黑色的“幕布”。
宇宙冷漠無情地隨意變化著。
空曠，迷茫，這是拉斯特心里唯一有著的東西。
這也是種極度的痛苦，不同于撕心裂肺的痛苦，這是迷途之人無從復歸路途的痛苦。
知道自己要走，但走向哪里呢？真的能抵達嗎？
這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愈發(fā)爬到身上。
此時，周圍的環(huán)境也黯淡起來，那是“太陽”要“落山”了。
“你還是喜歡用在地球那時候的語言?！?p> 卡布調侃道，同時，又在一旁忙活著，好像在翻作地面，最后選擇了挖出一個淺淺的坑。
拉斯特記起來了，那遙遠的沒有重生能力的時代。
“太陽”落下的那一剎那，黑暗完全降臨的那一刻，他記起來了！
那時他一直好像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每天也都很有意義一樣，充實無比地活著。
可當靜下心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的一切又突然失去了顏色，毫無所謂的意義。
自己的努力工作，自己的一直以來的目標，不過在一路縫縫補補或丟棄掉，然后再找到另一個。
晝夜更替，日復一日。
就那么和死了一樣的活著，按部就班。
這種突然發(fā)現(xiàn)人生毫無意義的內心的極度的空虛感爬上全身。
......
“您好！您可以提前獲得永生程序！請......”
“永生？有什么用？”拉斯特對此不屑一顧，他覺得毫無意義，但不知怎的，還是去照做并嘗試了。
應該是出于好奇，但從此，他就沉淪于每天的作樂，享受，成為欲望的奴隸，活著，死著。
......
回到現(xiàn)在，他好像又掉入了那個怪圈，眼前的一切又什么都不再有意義。
“征服宇宙！”那是人類們喊出的口號。
拉斯特抬頭看著這黑色的“布”，無聲無息地罩在自己的頭上，要讓自己幾乎窒息。
恐懼，來自頭上的這個東西。
“征服？”
宇宙能讓這群自大的渺小的人類活著，已經仁義至盡了。
拉斯特再也不會喊出那些口號了。
“還剩一人！”
這是名單上的最后的提醒。
“得了吧?！?p> 拉斯特重重地后仰在地上，就這么躺著，再也不想翻身了，再也不想思考該怎么做了。
“做什么都沒用，對吧？”
他問一旁一同躺下的卡布。
“我不覺得。”卡布看著那些星辰，就好像能觸及到它們。
“我們，和門托那群人不一樣。”
“從身軀，到想法，都不一樣?！?p> “我們在某方面來說，也是永生的，不過只是說身軀?！?p> “我們每個人的精神，只被允許存在一段時間。”
“之后的話，就會被強制回收?！?p> 拉斯特看向卡布，“......那不就是判了死刑嗎？”
“所有人生下來都被宇宙判了死刑，只有死才能想讓人更好的活。他們這么說的?！?p> 拉斯特干笑幾聲，“放屁?！?p> “誰知道呢?！笨ú家哺ζ饋怼?p> 兩人躺在地上，只管抬頭看天上。
四周寂靜，所處的這個星球就好像投進深海的石子，或沙礫，渺小無力。
這不妨礙地上的兩人調侃著。
卡布一開始是笑著，然后側過頭去，看向一邊的不知什么地方。
“明天，你就會死了。我說過的，你是最后一個人?！?p> 拉斯特知道這件事，他就像聽到了一件平常的事。
“那今天該做點什么？”還只是問這句話。
“隨便你啊。我要做的馬上就結束了。”卡布舒展著身子。
拉斯特站起身來，雖然看不太清周圍的東西。
以前好像真的很怕死，比怕不知道要干什么還要害怕。
所以選擇了永生的機會，過著一天又一天，和周圍的人一樣，和門托一樣。
“......”拉斯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段時間干了什么，做的事好像很多，又什么都沒改變。
“夠了啊......”拉斯特厭倦這一切了，他不想再思考哪怕一分鐘。
“光照到你腳下后，驅動你行動的能量就消失了哦?！笨ú紓壬硖芍嵝阉?。
拉斯特也能感覺到自己好像在失去著身體的感覺，有些不自然了。
“死吧?！?p> 拉斯特走向旁邊那個坑，沒多深，也就擱一下腳。
卡布這才爬起身，走過來，“以前的人死后是不是要埋起來？”
“給我挖的？”拉斯特踩了兩腳坑底，啞笑。
站在坑里，和在地面上其實沒多大區(qū)別。
“哼哼。”卡布說的話越來越少，現(xiàn)在只隨便哼兩聲應付拉斯特。
拉斯特也不說話了，只往前看著，發(fā)著呆。
良久。
天邊熹微，第二天要到了。
明天就要死了，但自己在今天好像什么都沒干。
卻又像做了許多。
好久沒想到過死后會怎么樣了，但那應該是答案吧。
“今天要做什么”的答案。
“如果這是我的明天的話?！?p> 拉斯特張開雙臂，半仰著頭，看向天邊照來的光，有點暖。
一動不動。
之后，這里，這廢墟之上多了一尊銹像。
這星球上最后一塊鐵也徹底真正地成了銹。
卡布站起身來，看著身后所有的一切，在光照下，一切都是破敗不堪的，都是銹跡斑斑的。
在名為拉斯特的銹像腳下放了一顆種子狀的東西，用銹屑埋住后，卡布抽身離去。
她也有她的明天，她還有她想做的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