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失約
屋子里，奶奶正站立在灶頭前，忙碌地做著晚餐。爐火被燒得旺旺的，秀秀眼看著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端坐在鏡子前，一筆一畫地涂著自己淺淺的彎彎的眉毛。耳畔響起母親對自己說過的話：姑娘家一生一世就是期盼自己能夠嫁給一個如意郎君，最好是郎才女貌，是自己鐘愛的人。奶奶則不贊同，說：“秀秀要選也一定要選一個愛你的人，而不是你愛的人！”爸爸說：“愛又不能當飯吃！那玩意兒，玩玩可以，真正過起日子來，還是要講究實惠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生活中哪一樣離得開呢？”秀秀心不在焉地邊聽邊畫著眉毛，手不小心一抖，眉毛畫彎了，她嘆了一口氣，只得重新再畫，抖抖索索了好一陣子，眉毛終于涂好了，秀秀瞧瞧，還真是秀氣點了。人也精神些了。她又用梳子梳理發(fā)髻，一下，又一下。長長的頭發(fā)，就像一道飛流而下的瀑布，美！側過身子，看看，還是美！秀秀一笑，鏡子里的她同樣地報以甜美的微笑。她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心里想道：如今這世道，要找一個好人家，也絕非易事，畢竟像衛(wèi)這樣的好人家是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人家都是平民。秀秀對自己未來的前途朦朦朧朧的，未來是什么樣子的，秀秀確實心中一片惘然。原想衛(wèi)會娶自己做新娘，秀秀心中一直這樣認為，如今卻落空了。秀秀心里一陣又一陣地發(fā)酸，難過。疼得眉頭都彎曲了。其實，衛(wèi)的新娘，秀秀早就認識。就是那個有著一張小巧的瓜子臉，烏黑的直發(fā)柔順地垂到兩肩上，一對大眼睛黑黝黝的，在黑夜里都發(fā)散出幽幽的黑光的蘭。她雖長得不是令人驚艷的美，但絕對是安靜溫柔，越看越耐看的淑女型女孩。
衛(wèi)家選媳婦，早就在這方圓幾百里挑選了。顯然蘭的家世家風好，仿佛就是童話里的白雪公主。而秀秀則是村里的灰姑娘，內心骨子里有一股狂野，這股狂野仿佛是草原上奔騰的一匹野馬，遲早是要騰飛的！而衛(wèi)是需要一個穩(wěn)定和諧的家庭。否則，他也不會聽從父母親的安排，如此早早地就和新娘完婚了！
“哎，命中注定！”秀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往自己的臉上和脖子上噴灑了一些甜滋滋的香水。頓時，自己閉塞難受的心情就好多了。望著鏡子里，自己端莊的儀容，心里想著：衛(wèi)怎么就沒有選擇自己呢？如果說衛(wèi)對自己沒有心思，為什么要送鑰匙扣給自己呢？望著面前銀色的鑰匙扣，秀秀陷入了沉思：那是個春暖花開的午后，衛(wèi)凝視著秀秀的眼睛，對她說：“生活中的每分每秒都想讓你記得有個我！”當時的情景秀秀歷歷在目，現(xiàn)在仍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往事如潮水般洶涌而至......
“吃晚飯了！”突然傳來父親喇叭似的高音。秀秀見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四周圍黑咕隆咚的。便踱出屋子，默默地走到餐臺前，吃著奶奶親手做的很地道的南瓜飯，甜而不膩。父親在一旁端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兒，一邊喝著自家釀造的米酒，一邊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兒。時光就這樣飛快地流逝著，碗中的飯還剩下最后一口時，秀秀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氣，勉勉強強地扒完最后一口飯。忽然，大門開了。走進來一位陌生的男子，他徑直走到秀秀的面前，對她微笑著說：“我是楓兒，今晚你跟我走吧？”
秀秀狐疑地望著他，禿頂，肥臉，說不上帥氣，可也顯得溫文爾雅。她努力地吞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飯，鼓起的腮幫子瞬間癟下。她放下碗，用毛巾輕輕地擦拭嘴角，努力地浮現(xiàn)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溫柔而得體地問：“我和你有關系嗎？”
“對不起！”禿頂男人深表歉意道，“確實沒有關系！”
雖說平時的秀秀是一個活潑而健談的人，但對于如此一個陌生的禿頂男人，所有的言語也就像塵封的灰塵般煙消云散了。
倒是這個禿頂男人，熱情地和父母親滔滔不絕起來?？磥恚歉改傅呐笥?。秀秀見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就像黑夜里的夜明珠，閃爍著灼熱的光芒，微微上揚的嘴唇，頃刻間吐露出生動有趣的話語兒，心里不免翻騰起陣陣波浪。這個男人有著奪人眼球的俊美與青春活力，身上洋溢著耀眼的陽光的味道。
“好帥氣??！”秀秀暗暗地贊嘆了一句。聽著大家在聊著時局，秀秀剛想離開屋子回自己的小屋，母親卻用手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秀秀的心猛的一跳，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只得裝著什么都沒有聽到，什么都沒有看到般地傻傻地呆坐在一旁。母親見了，這才寬心地拿下了她那一雙潔白修長的手。
忽然，只聽到一陣又一陣狗吠的狂叫聲，緊接著，天空中傳來“隆隆隆”的嗚咽聲。頓時，屋子里的空氣緊張起來了。
奶奶不慌不忙地對大家擺了擺手說：“不要慌，跟我來！”
大家魚貫而行，尾隨著奶奶來到了灶間，奶奶掀開了鍋蓋，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父親第一個鉆了進去，奶奶讓母親點了一支蠟燭，也尾隨著父親跳了進去。緊接著，陌生的禿頂人也跳了進去。奶奶看了看秀秀，露出了慈愛的面容，秀秀聽到村里傳來竊竊私語的說話聲，忍不住問：“奶奶，你不進去嗎？”
“丫頭，奶奶老了，你快點兒跟著進去吧！”說完，推了一把秀秀。等到秀秀也進了地洞，往上一瞧，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她的心都沉到了湖底。
不知什么時候，前方出現(xiàn)了一點兒亮光，一閃一閃的，秀秀悄悄地靠近一看，四周圍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都是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原來這兒是一個地下通道，什么時候，人們開挖了一個這樣的地下通道的呢？秀秀一點兒也不知道，看樣子，村里的大人早就做好了準備。
“啊拉……啊拉……”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摆s快想辦法叫她不要哭!”“捂住她的嘴巴！”有人喊叫道。
一陣瑣瑣屑屑的忙碌后，嬰兒的哭聲漸漸地沉寂了。四周圍靜寂得仿佛沒有了生命，一切都似凝固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秀秀的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嘰嘰咕咕地鬧騰起來了。
有人提議道：“是不是派個人上去瞧瞧情況？”
沒有人搭理他的問話，四周圍仍然是一片靜寂！
有人實在忍不住了，自告奮勇地說：“還是我上去看看吧！”
沒有人搭理他的話！
又過了一段漫長的時間，聽到有人在喊：“都出來吧！鬼子走了！”
人們沸騰起來了，互相擁抱著，你抱著我，我抱著你，像蜜蜂出屋似的，一下子逃離了地洞。秀秀也出了地洞，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房屋被燒焦了，到處冒著黑煙，一片狼藉。家呢？奶奶呢？爸爸媽媽呢？親人呢？天哪，是誰制造了這場血腥的慘案的呢？
不遠處，寺廟里的鐘聲響了起來，秀秀仿佛看到了衛(wèi)正牽引著新娘蘭的手緩緩地走向圣神的結婚禮堂，耳旁仿佛想起了牧師的祝福語：“你愿意娶蘭為妻，無論貧困、疾病……你都愿意與他終生相守，相伴到老！”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
這一句句神圣的誓言，仿佛穿越了一個個時空隧道，相傳到遙遠的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