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顧慮的另外一個方面,有可能是內憂外患。
所以楊安在奏章中同樣針對這點,列明無需擔憂的原因:
因為大隋現在國富民強,對內百姓擁護,對外則軍事和外交上面都取得巨大成功,突厥對大隋俯首稱臣,并連年進貢。
而針對最后一點,隋文帝要借關中大旱之機,改造義倉,楊安則在奏章中加以重點說明。
首先,贊美隋文帝心懷天下,肯定義倉只有改革才能在兇年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接著,分析現在還不是改革義倉的最佳時機,因為關中大旱是大隋建國后最嚴重的一次,此時再不開倉放糧,只會讓百姓雪上加霜。
最后,歌頌隋文帝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治理國家一向以民為本,此時救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幫著太子寫好奏章之后,楊安才趕回少師府。
第二日早朝,等楊安和太子一起趕到皇宮正殿含元殿時,早已有一眾大臣等在門外。
如同楊安跟太子分析過的一樣,朝廷中有兩種意見。
一種是開倉放糧,救濟災民,以宰相高熲為代表。
另一種是以宰相楊素為代表,反對開倉放糧,認為天象異常,存在無法預料的危險。
最大的可能,突厥隨時會翻臉攻打隋朝,糧食應優(yōu)先保證士兵的供應。
借著關中大旱之機,將義倉收歸國有,由自愿的原則改為強制,也正是楊素提出來的主意。
而且這個主意,似乎讓隋文帝十分心動。
這也正是隋文帝沒能像往年災年一樣,立即開倉放糧的原因之一。
此前連續(xù)幾天,太子和楊安都沒有明確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一直都是在旁聽,吸取諸位大臣提出的建議。
早朝開始之后,朝中大臣依次進入,站在殿中等候皇上問政。
隋文帝手握毛筆,一邊瀏覽著呈上來的奏章,一邊隨手批示,偶爾會說上幾句話。
連續(xù)批示了好幾本奏折之后,隋文帝忽然在一本奏折上停了下來,并且念出了聲:
“開倉放糧,則災民有救,父皇大德,朝政開明?!?p> “太子,這就是你的建議?”隋文帝忽然停下來,看向太子楊勇,
“回父皇,”楊勇上前一步回道,“這正是兒臣的本意?!?p> “你的意思,”隋文帝卻臉上變色,“眹若不開倉放糧,便是君主失德,朝政不明?”
“兒臣不敢,”太子跪下道:“父皇在兒臣的心中,一直是英明神武,德高厚重?!?p> “大隋一直以來朝政清明,父皇也深受百姓的愛戴?!?p> “兒臣因擔心若父皇形象受損,所以才請求父皇開倉放糧?!?p> “嗯,”隋文帝聽太子一番贊美之詞后,微微點頭,“原來太子不僅為百姓著想,也是為眹著想。”
“兒臣理當如此,向父皇學習,以百姓為重?!碧又t虛道。
“好,好,”隋文帝一直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如此說來,眹當以黎民百姓為重,開倉放糧?!?p> 隋文帝當即宣布,開倉放糧,賑災救民。
但開倉放糧并不是口頭上一句話的事,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資。
隨后,隋文帝命太子主持賑災工作。
命楊安和高熲,協(xié)助太子賑災,負起開放糧倉的調度、監(jiān)督之責。
同時,隋文帝指名若干名官員供太子指揮調度。
為了做好賑災工作,楊安和太子先期趕到重災區(qū),察看災情。
高熲則帶著其他官員籌備賑災物資。
這是楊安和太子,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如此大的天災。
關中重點災區(qū),因為大旱的緣故,赤地千里,遍野蒼涼,不忍目睹。
地主豪門趁機抬高糧價,糧食的價格已經漲到了大旱之前的四五十倍。
而受災的老百姓,不得不賣房賣地,甚至賣老婆賣女兒,以換來能夠勉強糊口的糧食。
而錢花光的百姓,不得不挖草根樹皮充饑,有的地方,草根樹皮被挖得干干凈凈。
因為連草根樹皮都吃不上,有百姓便餓死在路邊。
楊安和太子經過的災區(qū),經常能看到災民們拖兒帶女,白天在街上乞討,晚上就隨便露宿在別人的屋檐之下,或者破廟之中。
楊安和太子甚至親眼看到,災民口吐黃水,轉眼之間生命流逝,成為一具尸體。
看到種種悲慘景象,楊安和太子都感到十分痛心,恨不得馬上將糧食發(fā)到災民的手中。
可是糧食運送過來,仍然得需要時間,要經過層層管理分發(fā)。
太子也是第一次親臨災區(qū)現場,親身體會到百姓的疾苦。
深受觸動的太子,為之前的奢侈享受而痛悔,慚愧不已。
如果說,此前太子東宮做出來的節(jié)約樸素,是表面工作,是為了給隋文帝看的,
那么經歷過這次的體驗之后,楊安相信,太子會從內心真正根除奢侈之風。
在重災區(qū)和太子走過一遍之后,楊安和太子回到京城,再次向隋文帝上了一道奏章。
仍然以太子的名義,呈上賑災工作中會遇到的難題以及處理方案,主要有三點:
一,根據輕重緩急的原則,先救濟重災區(qū);
二,嚴厲打擊哄抬物價,一旦發(fā)現哄抬物價者,沒收其全部財產,用作救災物資;
三,嚴厲打擊賑災過程中的貪污腐敗,對于此類朝廷官員,同樣沒收全部財產,用作救災物資。
后面兩條處罰措施,是受到隋文帝對舉報盜賊者有獎的啟發(fā)。
但與隋文帝賞賜舉報者盜賊全部家產又有所不同。
沒收的全部財產,全部用作救災物資,并非由舉報人直接得利。
所以可以避免為了不當得利而誣告別人。
隋文帝看到這樣的奏章,雖然心情仍然沉重,但對提出的處置措施很是滿意。
尤其是后面的兩條處罰措施,讓隋文帝不住點頭,當即在奏章上批示:
賑災中,若有哄抬物價,貪污腐敗者,可不經奏告,就地處理,該殺殺!
由此可見,隋文帝對乘著災害之機,大發(fā)國難財的現象,深惡痛絕。
隋文帝批示最后三個字的意思就是:
對這一類人,處以沒收家產還是輕的。
必要的話,可以就地給殺了,而且不必上奏請示!
有了隋文帝這樣的批示,楊安和太子,以及高熲,就等于是拿到了尚方寶劍。
對于賑災不力的官員,他們無需請示,可以不經皇上批示,就地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