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部分質(zhì)量巨大的恒星發(fā)生爆炸外,大多數(shù)恒星只會燃盡能量,坍縮,無聲無息地死去,想爆炸也出不了響兒。
在死期到來之前,小恒星們都會經(jīng)過痛苦的垂死掙扎。
時間不長,就像人類吐出最后一縷氣息,恒星將釋放完最后一點能量。
然后,停止燃燒、核聚變、爆裂,平靜下來,穩(wěn)定后的元素層層包裹。
氫、氦、碳、氧、鐵,緊實而沉重的外殼壓垮了空虛無力的內(nèi)核。
曾經(jīng)光芒萬丈的恒星坍塌成永失光芒的紅矮星、白矮星,成為一個張著虛空大嘴的黑洞。
人類知道的部分大同小異,只有精深細節(jié)的印證和粗糙大概的認知差別,大致就走完了一顆恒星的一生。
行星呢?
這顆失去了恒星的阿土阿巴行星會怎樣?
大家都知道結(jié)局,就是被那個死去恒星變成的黑洞吞沒,或者逃逸出正在死去的星系,成為一顆流浪的小行星,命運多舛,生死不明。
“是阿土阿巴恒星死掉了嗎?”雅琪問。
“它也許老早就死掉了?!?p> 恒星的光芒消失以前,光要“走”長短不同的時間才會到達距離不同的行星,人眼看到的這一切也許幾“天”前就發(fā)生了。
“剛才的黑漩渦是怎么回事?”由拉問以西。
“我不知道?!?p> “休還在嗎?”雅琪急切地說:“你能讓它們救救我們嗎?”
“沒用的?!币晕鲹u搖頭:“它們不會幫?!?p> 莉娜生氣起來:“你都沒有試試,怎么知道它們不會救我們?”
大衛(wèi)忍不住辯解說:“以西一直一直在努力,向經(jīng)過的高等級文明生命體求救。他,他其實可以自救的,還選擇和我們待在一起?!?p> “有不少高等級文明生命體經(jīng)過這里?”雅琪怔怔地問。
以西點點頭,說:“很多,至少得有幾百個?!?p> “它們都見死不救嗎?”
“它們認為粗暴地干涉生命狀態(tài)的分布,是違反宇宙生存法則的。這樣,不僅救不了低等級的生命體,還會擾亂法則?!?p> “什么破法則?弱肉強食的黑暗森林法則?!”雅琪激動起來。
由拉抱住她,親吻著她的額頭說:“鎮(zhèn)靜,鎮(zhèn)靜,它們說的也有它們的道理?!?p> “你的腦袋也發(fā)昏了嗎?說出這樣的話!”
“你們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克勞西的出現(xiàn)?就是在光線強烈,非常熾烈悶熱的時候?”
“嗯?”過分關注自己生死的他們想起了那些或飛或爬的小石頭、大石塊,那些滴溜亂滾的家伙們都哪里去了?
“克勞西離開了?!?p> “離開阿土阿巴行星?怎么做到的?”
“它們等來了百年難遇的機遇,超過幾百度甚至上千度的高溫,讓它們完成了生命的升華,借助能量通道回到了它們自己的母星?!?p> “幾百度的高溫?”
雅琪不敢相信地搖頭:“那么,我們不是應該灰飛煙滅了嗎?”
“是的,我們應該早就死了,跟人類基地和海洋里的那些碳基生命一樣?!?p> 大衛(wèi)望著以西說:“是以西拼命把我們藏在了時間通道里,才得以保命。但是能量消耗很大,他一個人堅持不了多久?!?p> 這些話連由拉聽來都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阿土阿巴行星上的碳基生命都死了?!?p> “是的,灰飛煙滅,沒有一點痕跡了。”
這句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的話,具有核聚變一般的能量,把每個人的靈魂都從軀殼里暴擊出來。
“那么,我們現(xiàn)在快要被高溫燒死了嗎?”
“大概率是這樣的?!?p> “那,我們該怎么辦?”莉娜問。
以西看了看大家,原本滿滿當當?shù)氖畟€人,賽蓮娜、保羅、羅斯都散落在宇宙中了,扎爾布和百合子躲進了山洞,現(xiàn)在只剩下大衛(wèi)、莉娜、由拉和雅琪。
他低下頭,沉痛地說:“我很抱歉,沒有保護好大家?!?p> 以西的話讓雅琪想起了慈愛溫柔的露西,不禁落下淚來。
大家面容哀傷,心里卻都很坦然。
由拉說:“別這么說,以西,你已經(jīng)盡力了。趁現(xiàn)在你還有能量,趕緊想辦法離開吧。”
以西微笑著搖搖頭,說:“我已經(jīng)決定和你們在一起了。我不會離開?!?p> “扎爾布和百合子躲進山洞也不是事兒啊,我們應該在一起,這樣才能相互照顧。”莉娜說。
“他們暫時沒事?!币晕髡f:“時間不會太久,在不在一起,我們最終都會,都會消失?!?p> 盡管這是大家都預料到的結(jié)果,但真的面對,心里不免有些恐慌。
“還有多長時間?”大衛(wèi)問。
如果他留在這里已經(jīng)無法幫助到大家,他想待在百合子身邊,陪她一起化為宇宙塵埃。
“不知道。能量通道消耗量很穩(wěn)定,我還能堅持下去。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波猛烈的耀斑?那樣的話,就危險了?!?p> 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都沒有用。
深切的無力感比死亡更讓人感到沮喪。
由拉緊緊擁抱著雅琪,兩個人的身體禁不住因為恐懼微微發(fā)抖。
莉娜靠近以西,伸出雙臂說:“以西,你能抱抱我嗎?”
以西看了一眼大衛(wèi),莉娜敏感地說:“他是屬于百合子的。”
以西輕柔地擁抱住莉娜,就像小露西從前撲進他的懷抱一樣,他心酸又幸福地發(fā)出輕輕的嘆息。
大衛(wèi)轉(zhuǎn)身望著遠方,他能感應到百合子在扎爾布的懷抱中慢慢蘇醒,重新充滿能量。
大衛(wèi)屏蔽了腦波連接,在最后的時刻,只要有人陪伴在百合子身邊,給她以溫暖和柔情,哪怕這個人不是自己,也是件令他欣慰的事兒。
“剛才那個漩渦是不是黑洞?”莉娜悄聲問以西。
“我不知道。黑洞不一定是黑色的,應該具有強大的吸力。如果我們?nèi)庋劭梢姷木嚯x,那阿土阿巴星球是逃不出它強勁的吸力的?!?p> “說不定,我們現(xiàn)在就在黑洞里呢?!?p> “不會的。黑洞能吸收一切光,你不會看到藍天大海?!?p> “哦?!崩蚰雀畹乜s進以西的懷抱,說:“我想唱歌?!?p> “唱吧,好好唱一個。”
莉娜從以西懷抱里出來,像換了另一個人,成為真正的大明星。
她挺起胸,邁著優(yōu)雅的貓步,赤著腳走在白沙上,面對大海深情地演唱起來:
“不要溫順地走進那安息的長夜,
即使在日暮時也要發(fā)光發(fā)熱;
怒吼,怒吼,即使生命之火即將熄滅。
盡管智者的言詞不如雷電轟轟烈烈,
盡管深知歸于黑暗是不變的法則,
我們不會溫順地走進那安息的長夜。
碧綠的海灣點滴事跡舞姿搖曳,
最后的浪花中好人的呼喚更加清澈,
怒吼,怒吼,即使生命之火即將熄滅。
為時已晚,我們的戰(zhàn)斗讓太陽徒生悲切,
抓住飛馳的太陽唱一支贊歌,
我們不會溫順地走進那安息的長夜。
嚴肅的人臨近死亡漸漸喪失視覺,
失明的雙目象流星閃光充滿喜色,
怒吼,怒吼,即使生命之火即將熄滅。
我盼你或祈?;蛟{咒淚水火樣熾烈,
親愛的朋友啊,就在這最為悲痛的時刻。
不要溫順地走進那安息的長夜。
怒吼,怒吼,即使生命之火即將熄滅?!?p> 唱完之后,莉娜向大海深深鞠了一躬,像人生最后一場演出謝幕一樣。
大衛(wèi)聽著莉娜的歌,心中充滿了對百合子和朋友們的不舍,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沒有愛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感受到對死亡的恐懼,一條爛命丟在哪兒算哪兒。
現(xiàn)在,他的心里盛滿了對生命的不舍,那么多幸??鞓愤€沒來得及品嘗,那么多濃情蜜意還沒體會夠,就這樣離去,實在心有不甘啊。
可誰會甘心離去呢?
朋友們都正值神采風揚的青春年紀,強壯的體魄,充沛的情感和旺盛的精力,剛剛從人生的迷茫中明白過來,就來到了最終離別的時刻。
正想著,大衛(wèi)忽然感到頭疼欲裂,腦子里傳來“沙啞的聲音”:“人類,不要放棄。任何法則和規(guī)律,總有例外?!?p> “誰?誰在說話?”大衛(wèi)叫起來。
大衛(wèi)的叫聲搞得擁抱在一起準備迎接死亡的二人組一臉懵圈,由拉大聲說:“大衛(wèi),你還好嗎?”
“有東西在我腦子里說話?!?p> “啊?是不是沃貢醒過來了?”
“沃貢?!”以西差點忘了這茬:“它們說什么?”
以西連忙開啟腦波連接,果然是沃貢——零星離開集體的沃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