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光體熾熱白亮，人眼無法承受它們靠近。
在這個“白洞”空間，光體的作用力和閃耀程度都被調(diào)適到了人體能夠靠近的分寸。
夏馬布林沒有實體，更像是被玻璃反射到空間的一個光點。
只是光點忽遠忽近，忽明忽暗，閃爍不定，或者說流動速度太快，在一瞬間目光所及的地方都能看到它們。
“其實，它們也充滿了你們看不到的地方。它們有自己的時空，人類的眼睛受到可見光波波長限制，只能看到它們極小的一點?！币晕鹘忉屨f。
“打住，你別說話。你一解釋，我就暈菜，完全迷失自我判斷了?！痹鸂柌疾粷M地抱怨。
由拉笑著說：“嗯哪，以西，你和扎爾布的認知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你說什么他都聽不懂，反而會擾亂他的思維。如果他有思維的話?！?p> “哈哈哈”
雅琪又補上一刀：“我同意由拉說的。一個人壞，還有辦法治；要是蠢，那就一點治的辦法都沒有了。”
扎爾布氣得直喘氣。
大衛(wèi)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說：“雅琪，你的舌頭是越來越毒了。不是每個人都像由拉一樣包容你的，小心扎爾布用螯刺對付你?！?p> 光點略微移動，人類再不敢說話。
它們只是微微顫動，時間就被人們看到流逝的痕跡，快速的移動，云層和山川樹木。
空間被光打開或者壓縮，目之所及才是世界。
神說，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光是宇宙的信使，它們帶來了宇宙的歷史和信息。
如果宇宙是四維空間的無限擴展，時間的飛速疾馳，那么光就是記錄者。
但是，光記錄得很及時，傳遞的速度還是太慢，到達各個星球的時間不一樣，了解宇宙信息的快慢也不一樣。
以西輕聲說：“大家閉上眼睛。”
小伙伴們乖乖閉上了眼睛，進入沉浸式冥想。
扎爾布見狀也閉上嘴巴開始安靜地下來。
沒有了外部世界的紛擾，果然一個云白的光斑幻化出女人形體曼妙而來。
以人形接近人類，很容易獲得親近感和認同感，光體真聰明。
掌握人類的語言，連接大腦，以各自熟悉的語種交流，展現(xiàn)出了夏馬布林強大的語言信息系統(tǒng)處理能力。
如同地球上拍攝到并經(jīng)過特效處理的宇宙題材紀錄片，璀璨闊達的宇宙被推送到每個人的面前，似乎被它們溫和地牽著手，漫步在宇宙中。
每個人腦袋里冒出來的問題都不一樣，而由拉最想問的是：“宇宙里有主宰者嗎？或者說造物主？”
夕陽般的光體說：“有，不止一個。力是宇宙的設(shè)計者和建筑師，它們奠定了星辰的形狀和秩序；光是信息傳播者和聯(lián)絡(luò)橋梁?！?p> “那力和光是由誰主宰？”
“微小的聚合作用。根據(jù)遇到的情況，主宰者瞬息萬變?！?p> “微粒怎么可能是主宰者，它們小得都沒法說，沒有什么力量，連自己的運動方向都主宰不了?！?p> “人類不是很早就做過雙縫實驗了嗎？微粒能讓你們看到想要看到的。”
“不，這不是我們說的主宰者?！?p> “你們想要什么答案？”
“主宰者應該是強大的，所向披靡，無所不能，而且永遠不可能被戰(zhàn)勝?！?p> “人類的認知真的很奇怪?！?p> 扎爾布不想聽形而上的理論，插話說：“我們想回到自己的星球。在你們眼里，我們是不值一提的?！?p> “不，我們都是宇宙的一部分，生于斯，長于斯?！?p> “光，還有其他宇宙嗎？”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離開這個宇宙去別的地方?！?p> 這是個已經(jīng)被世人所知道的真相，光速沒有宇宙膨脹速度快啊。
由拉不知道該問點什么了。
三個女人幾乎沒有什么問題，僅是絢爛多彩的星云就令她們驚嘆不已。
她們對結(jié)構(gòu)、力學和機械不感興趣，顯示出令男人們驚訝的遲鈍，但是對光、影、美和危險卻異常的敏感。
扎爾布被自己的知識捆綁住，完全看不懂這些忽隱忽現(xiàn)、飄忽奇怪的氣體、光斑有什么看頭，只短短一會兒，就不可抑制地打起了呵欠。
大衛(wèi)貪婪地吸收和觀賞，來不及思考和提問，驚嘆和贊美完全充斥了他過分疲勞的大腦。
“人類，我們找到你們了?！?p> 人形女體的光影婀娜地搖擺身體，似乎根本靜止不下來。
“晃得我眼暈，你就不能做一個安靜的美人兒嗎？”扎爾布抱怨說。
“我沒動，是一些光的反應和宇宙弱力作用?！?p> “對啊，剛才它說力是宇宙的設(shè)計者和建筑師。我想是引力啊推力啊張力啊排斥力啊之類的。”大衛(wèi)說。
“對于宇宙，重要的不是引力推力和機械力。”
夏馬布林的聲音語調(diào)太溫柔了，婉轉(zhuǎn)妥帖到了極處，像一只細嫩小手輕柔地撫摸在心上，難以言表的舒服很難讓自救小隊集中注意力關(guān)注它說的字面意思。
“那是什么？”
“維護原子核的力。你們知道的，強核力和弱核力，還有電磁力都非常重要。”
“該死，這恐怕是地球人類最美麗動聽的聲音了，比莉娜的歌聲還具有魔力。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它的聲音讓我的大腦都停止轉(zhuǎn)動了。”
雅琪、百合子和莉娜都有同感，可是這種話怎么能承認，它畢竟是個外星生命體。
以西更關(guān)心的是：“你為什么要找我們？”
要知道，夏馬布林的文明等級超出人類文明等級若干倍，恐怕用光速也是趕不上的。
“普利普托發(fā)動了宇宙戰(zhàn)爭，阿土阿巴星球已經(jīng)瀕臨崩潰。”
再溫柔的語調(diào)說出“宇宙戰(zhàn)爭”和“星系崩塌”之類的話語，都無法讓人感到心情愉悅。
“什么時候？”
“已經(jīng)開始很長時間了。那時候你們幾位說不定還沒有來到阿土阿巴星球?！?p> 扎爾布明顯感到不相信：“我們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宇宙戰(zhàn)爭不是要‘轟隆’‘嘭啪啪啪’發(fā)出很劇烈的聲音和硝煙嗎？”
“人類，在宇宙中，如果沒有在本星球上發(fā)生，只是作為旁觀的話，超新星爆炸也只是像你們在地球上看到的，放個小禮花?！?p> 大家被嚇得靜默了，因為他們都承認夏馬布林陳述的是個事實。
“宇宙直徑邊緣差不多九百四十億光年，在幾十億光年外發(fā)生的大規(guī)模戰(zhàn)爭，都是無感的。只有無聲的爆裂和潰散、消失，生命體的滅絕，能量能源的聚合而已?！?p> 夏馬布林的一聲輕輕嘆息，簡直讓大男人們想為之獻出生命。
“我，我們能做什么？不，你們想做什么？”
“我們想幫助所有的宇宙生命體。”
“幫助？”
以西的腦海里跳出了自己創(chuàng)建空間里“親人們”的慘狀和露西的橫死。
“你們打算怎么幫助？”他不動聲色地問。
“愛和寬容、信任?！?p> 七個人不免想起沃貢對光體的評價“它們只是到處傳播它們的愛和縱容，毫無原則底線，無限度的善良滋生出了萬惡，所到空間之處全被破壞了?！?p> “所有的生命體都明白這是什么嗎？”
“愛是生命體共通的情感，親愛的人類?！?p> 柔軟的聲音和形態(tài)，和悅的光芒和內(nèi)容，非常打動人心。
吃一塹長一智的以西異常警惕。
他小心翼翼地問：“愛并不能感化野蠻，也杜絕不了戰(zhàn)爭。你們這么做的意義是什么？”
“用愛打開結(jié)界，突破宇宙的限制。”
這太匪夷所思了。
愛是武器嗎？
愛到底能干什么？
想用愛這種軟不邋遢、毫無戰(zhàn)斗力，看不見摸不著還時刻變化的情感去突破宇宙邊緣？
夏馬布林都是一群能力強大的瘋子嗎？
“不，人類，愛是一種力量。我們親眼看到愛摧毀了許多空間，滅絕了不少不同維度的生命體，它非常有力量?！?p> 這么殘忍的話說得如此動聽，恐怕宇宙中只有夏馬布林能夠做到。
別人都以為夏馬布林的腦回路不正常，以西卻清晰地判斷出光體的不一般。
它們也許早已見識或者實驗過用能量摧毀一切，聚合所有能源突破宇宙限制，得到生命體的進一步拓展和提升，但都失敗了。
沃貢曾經(jīng)說夏馬布林開始退化，也許進入急速衰退期。
沃貢滿嘴胡話謊話，有的是故意撒謊，而有的可能只是因為道聽途說的歧義。
現(xiàn)在看來，夏馬布林不僅沒有退化，反而在靜觀普利普托摧毀星系、攫取能源，來個隔岸觀火，打算從中獲利。
它們另辟蹊徑，嘗試一條高等文明智慧生命體從未使用的弱力文明，試圖打開宇宙的界限，也就是說，它們是相信宇宙之外還有宇宙。
強力聚攏一切能量，但是作用和距離成反比。
距離越近，強力的能量就越不能發(fā)揮作用，貼近之后，強力消失，原子核粒子呈現(xiàn)出漸進自由。
這是普利普托選用的方法，也是幾乎所有智慧生命體首選的力量。
就算夏馬布林此時選用的弱力效應，也是要基于強力的作用。
大量的能量能源被普利普托占有，然后呢？
普利普托本身內(nèi)部的裂痕足以讓這個強大到不可一世的物種瞬間分崩離析，這就是夏馬布林所說的愛的力量。
生存？還是毀滅？
進步？還是退化？
每個生命體種群都面臨無數(shù)的矛盾糾結(jié)和分裂對立，這些矛盾之間需要一股弱弱的力量，讓它們呈現(xiàn)出放射性現(xiàn)象，相互作用，才能在一拉一扯之間形成平衡與穩(wěn)定。
以西微笑起來：“宇宙戰(zhàn)爭快要結(jié)束了？”
“遠遠不會結(jié)束。人類，不是這里就是那里，不是這個維度就是那個時空，無休無止。這就是智慧生命體的宿命，永無止境的探求?！?p> 扎爾布不知道他們在聊什么，粗魯?shù)卮驍嗾f：“這么說，很快就要打到阿土阿巴星系了？”
人形女人光體慢慢退后，逐漸遠離，又發(fā)出一聲嘆息：“是的，很快就會來到這里?！?p> “宇宙戰(zhàn)爭？！”
說了無數(shù)遍的“毀滅吧”，這回很快就要變成現(xiàn)實了。
無論是人類、克勞西、沃貢、普利普托、夏馬布林，還是太陽、銀河系、阿土阿巴星系，都只是宇宙的一部分。
然而，從有序到無序，從繁盛到衰敗，是連宇宙都無法逃脫的命運。
宇宙中最后的物質(zhì)將會瓦解，變成放射物被吹散在宇宙中，不留下一絲痕跡。
宇宙中將一粒原子都不會剩下，曾經(jīng)物質(zhì)豐富的宇宙，將只有光粒子在空虛的太空和黑洞中穿梭。
最終，連黑洞也將蒸發(fā)殆盡。
而在宇宙漫長的生命中，生命出現(xiàn)只有稍縱即逝的時間窗口。
時間窗口會很快關(guān)閉，接著是廣闊的無序和衰敗，走向黯淡和虛無。
所有人都害怕起來，而光體消無聲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