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跑起來
在黑暗的地域里沉默行走大半天，總感到哪里不對。
大衛(wèi)忍不住問由拉：“我是不是味道有點奇怪？”
由拉拼命忍住笑，故作平淡地說：“什么奇怪的味道只要聞習(xí)慣就覺不出怪了。我們有句話，叫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p> 雖然大衛(wèi)沒聽明白那句中國古話，總感覺不是什么好話，但因為不理解又不能說些什么。
只好咬著牙惡狠狠地斜著眼睛問：“真的？”
“可不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p> “那為什么我感覺你說的不是什么好話呢？”
“那是你沒讀懂我的內(nèi)心?！?p> “就你那骯臟的內(nèi)心，我還需要讀懂嗎？”
“大衛(wèi)，你這樣說話很容易挨揍，懂嗎？”
“我現(xiàn)在心情非常不爽，正想揍人呢?！?p> “呃，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一點也不覺得你的味道可以和鮑魚相比，你比死鮑魚的味道清新多了。”
由拉覺得這個話題再聊下去，就會發(fā)生不妙的事情，連忙說：“不信，你問問扎爾布?！?p> 扎爾布不等大衛(wèi)來到跟前，雙腿一蹬，沒影兒了。
由拉嘆息說：“扎爾布現(xiàn)在根本不需要火把了，他的技能一下子增加了好多種，不知道還有多少種，真是個恐怖的朋友啊。”
大衛(wèi)譏誚說：“那也比朝你臉上撒尿的朋友強?！?p> 由拉有些繃不住了，趕緊扭過頭來，偷偷笑，渾身因為憋笑搞得顫抖不止。
大衛(wèi)覺察出由拉的異常，問：“由拉，你怎么了？是不是很好笑？”
由拉聽出了大衛(wèi)言語的怒火，趕緊蒙住嘴巴。
扎爾布腳底抹油跑掉了，剩下弱小的他獨自承受大衛(wèi)的怒火。
惹不起，也沒處躲，還是要審時度勢，自求多福的好。
大衛(wèi)的怒火沒處發(fā)泄，身上的尿臊味不停地提醒著剛才的屈辱，雖然是救命，可沒聽說用尿澆人救命的。
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大衛(wèi)余怒未消地走在由拉前面，沒看清腳下，“撲通”一聲就不見了。
由拉連忙上前舉起火把看，大衛(wèi)掉進了一個冰窟窿里，里面很黑，如同彎曲的下水道一般。
這得有多倒霉，剛才被尿淋了，這下好了，直接掉糞池里去了。
由拉這會兒光顧著著急，沒想到這岔，探出頭沖著里面大喊：“大衛(wèi)！大衛(wèi)！”
扎爾布聽到由拉焦急的叫喚聲，感覺伙伴們出了事，趕緊三跳兩跳趕了過來。
“又怎么了？”
“大衛(wèi)，大衛(wèi)掉進去了。”
扎爾布探頭一看，里面曲里彎拐不知道有多深呢，哪里還有人影？
他連忙朝冰窟窿吐蛛絲，希望能粘住大衛(wèi)。
可是連吐了七八次，都粘不到大衛(wèi)，只好對由拉說：“不好，這個窟窿太深了。我們得下去撈人?！?p> “你說我們要跳下這個窟窿？”
由拉看看這個黑咕隆咚的冰窟窿，倒吸一口冷氣。
扎爾布鄭重地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看樣子準(zhǔn)備好扎深水了。
由拉也學(xué)著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等扎爾布跳下，自己就……也許窟窿口也需要一個接應(yīng)的。
扎爾布弓起身，一伸腿，把由拉踹下窟窿。
由拉“哎呀”眼前一黑，就進入了轉(zhuǎn)啊轉(zhuǎn)啊的怪圈里。
靠，扎爾布自己不跳，把伙伴給踹下來了。
這人心有多深不可測呀！
本來還是同生共死的兄弟，眨眼就變成了背后下刀子的仇敵了。
大衛(wèi)一直在往下掉，這種感覺如此熟悉，他想起了當(dāng)年掉進湖里，金毛狗柔軟的皮毛，想起了蕩漾在水里舍身救命的友誼。
閉上眼睛，反正不會比被冰凍住更倒霉的事兒了，管他吧。
至少這一刻，他可以安靜地想起那只以命相救的金毛狗，回味被珍惜被保護的感動和溫暖。
由拉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就被扎爾布踹了下來，最初的慌亂之后，經(jīng)過一圈一圈地下降，慢慢鎮(zhèn)定下來。
這種懸空失重的感覺很像小時候去廣州水上樂園玩激流漂游，最開始也是有點慌亂，但是很暈很刺激，轉(zhuǎn)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閉上眼睛，這種寧靜的旋轉(zhuǎn)就像坐飛椅，一圈又一圈，沒個完兒。
黑暗有時能讓人恐懼到毛炸，有時又能減輕眩暈和生理的不適，起到鎮(zhèn)靜的作用。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大衛(wèi)睡著了。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由拉也睡著了。
大衛(wèi)在夢里來到了一個明亮通透的地方，像是白房子的大庭院。
他見到了四處張望的由拉，疑惑地問：“由拉，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我來找你啊，你掉進了一個大窟窿里，記得嗎？”
由拉覺得言語不足以表達(dá)他此刻的復(fù)雜心情，比手畫腳地說：“我就奮不顧身地跳下來救你啊?！?p> “那扎爾布呢？”
由拉在心里狠狠罵，這個長腿蜘蛛把我踹下來，自己蹲在窟窿口等著呢。
但想想，只是搖搖頭說：“我不知道?！?p> 接著，扎爾布就出現(xiàn)在由拉身后說：“我就知道你在下面罵我，我看你半天不跳，心里害怕得緊，就幫了你一把?！?p> “你也跳下來了！”
由拉這回覺得踏實了。
好朋友就要這樣子，整整齊齊，一個也不能少，上天入地都要在一起。
“我們還在掉落，不知道已經(jīng)掉了多少米了，恐怕要到地核了。”大衛(wèi)說。
由拉說：“我也沒感覺熱啊。”
扎爾布說：“不一定往地心掉。”
“那往哪里掉？”
由拉說：“你別告訴我，引力消失了，我們往太空里掉吧?！?p> “說不定是盤旋而下，曲線距離很遠(yuǎn)，垂直距離可能還不足一千米?！?p> “又開始胡說八道吧？”
“誰知道呢，真假難辨?！?p> “一切皆有可能，來吧，跑起來!”
扎爾布面前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條林蔭小道，青石路面，兩旁芳草萋萋。
“去哪兒？”
“條條大路通羅馬，走吧！”
由拉磨蹭著：“我可不想去羅馬，再說，人家說的是大道，你這是羊腸小路，不定又走到什么暗黑部位去了?！?p> 大衛(wèi)扯了他一把：“由拉，從什么時候起，你變得這么磨磨唧唧的了。這樣子，怎么當(dāng)自救小隊的隊長？”
“打住，別拿個帽子來忽悠我。我可不是控制欲望很強的主兒?！?p> 由拉感到了大衛(wèi)的報復(fù)，好像手臂被揪去了一坨肉一樣熱辣辣地疼，眼淚花子都迸出來了。
“我們都認(rèn)你是??！”扎爾布和大衛(wèi)異口同聲地說，兩人相視一笑，跑在了前面。
“等，等等我！”由拉雖然不樂意，還是被這句話感動著，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們跑起來。
不管這條路通向哪里，只要有朋友，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并肩戰(zhàn)斗。
跑了很長的距離，由拉有點力不從心了，喘個不行。
“不行，我不跑了?！庇衫Ｏ聛?，雙手拄在膝蓋上，弓著身子大口喘氣。
大衛(wèi)也停了下來，扯著脖子喊扎爾布：“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我不知道啊～”扎爾布的聲音從遠(yuǎn)處的樹林里傳過來。
“不知道？那你們這是跑個什么勁兒??？”
由拉都被他們搞迷糊了。
對啊，我們?yōu)槭裁匆?？沒有目的，沒有方向。
大衛(wèi)又朝前面報告一聲：“大哥，我們跑不動了！”
“??？！這就不行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扎爾布又折回來，好像不是回來跟他們說話的，折回來和他們擦身而過，朝來的方向又跑起來。
“大哥？！你沒毛病吧？”
大衛(wèi)也被扎爾布的謎之跑法搞暈菜了。
由拉沒好氣地說：“你這是鬧些哪樣？純粹為了跑而跑？”
“對啊，我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我想跑起來，跑，不停的跑，不然我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p> “瘋子！我確定這是個從瘋?cè)嗽号艹鰜淼母鐐儍??！?p> 由拉一屁股坐在地上，連石子硌到屁股，都懶得動彈一下。
“為什么呀？大哥，您也不替我們考慮考慮，就我們這副小身板，哪里能跟著你沒頭沒腦的瞎跑?！?p> “《阿甘正傳》看過沒？當(dāng)你感到迷茫，前面沒路可走的時候，就是要跑起來。跑起來就有路了，不然一直在原地打轉(zhuǎn)轉(zhuǎn)?！?p> 誰說不是呢？
他們可不一直在打著轉(zhuǎn)轉(zhuǎn)下降嗎？
身體沒辦法跑，還不讓思想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