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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聯(lián)航班

第二夜·救援

失聯(lián)航班 作家冬十月 16386 2022-10-14 11:03:54

  “什么!我丈夫被人抓住了?”傅磊的妻子吃驚地說。

  我們幾個回到飛機后,我把發(fā)生在小賣部的事說了出來。人們聽完后都震驚不已,我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睈倫偪拗f,“他答應我一定會回來的,爸爸說話不算話?!?p>  那個中學女老師擔心地問:“他不會把我們的位置告訴那老頭兒吧?”

  “不會的,”我說,“他的老婆孩子都還在這里呢,他絕對不會說的?!?p>  女老師聽了微微點頭,似乎放心了些。

  “你們救救我丈夫吧,”傅磊妻子焦急地說,“求求你們了?!?p>  悅悅繼續(xù)哭鬧:“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回來!”

  她們母女哭泣的聲音讓人心碎,客艙里的人一時沒人說話,所有人都眉頭緊蹙,表情凝重,站在過道上的幾個人不安的磨著雙腳。

  傅磊妻子神情痛苦地看過一張臉又一張臉?!扒竽憔染任艺煞??!彼龑⒋髸熣f。劉大暉搖搖頭。“求求你了。”她又對張鵬說。張鵬伸手扶著座椅靠背,沒有吭聲。“我求你了。”她接著對顧大叔說。顧大叔用他沙啞的嗓音說自己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她開始無助地哭泣,看起來很慘。

  悅悅哭著走到我身邊,她小手拉著我的衣服說:“叔叔,救救我爸爸吧,求求你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起來似乎更小了,看得我十分的心疼。

  “我們得去救傅磊?!蔽议_口說。

  “就憑我們這群小不點兒?”劉大暉說,“別開玩笑了,根本沒法兒救的。”

  “要救傅磊恐怕沒那么容易啊?!睆堸i也皺眉說。

  這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我們現(xiàn)在實在是太弱小了。我沉思了一會兒。

  幾分鐘后我想到了一個主意?!拔覀兛梢酝砩先ゾ雀道?。”我說,“那老頭兒醒著的時候沒法兒救,可他總要睡覺的吧,我們可以趁他睡著了之后行動?!?p>  人們聽了一時沒說話,似乎在思考這個主意。

  我繼續(xù)說:“那老頭兒在睡覺前肯定會把傅磊關在一處地方,我們只要先找到傅磊,然后再想辦法把他救出來?!?p>  “這倒是個辦法?!鳖櫞笫迕掳驼f,“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有機會把傅磊救回來?!?p>  “哪有那么好的運氣啊,要去你們?nèi)?,我可不去?!眲⒋髸熣f,“那老頭兒長得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去了萬一被他抓住了,那就算完蛋了。”

  我聽完有些生氣。“劉大暉!當時要不是傅磊及時轉(zhuǎn)移老頭兒的注意力,你也要被抓住了,”我憤憤地說,“你要是被抓住了,你會希望我們都不去救你嗎?”

  劉大暉茫然地垂下眼睛,“可是這······太危險了,我······我不要去?!彼е嵛岬卣f。

  我的怒氣頓時又冒了上來,我不認為自己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不過眼前的情況終究不比尋常?!澳氵@個忘恩負義的家伙!”我走上前揪住劉大暉的衣領,想要給他臉上來一拳,結果被顧大叔攔下了。

  “算了,吳默,兇也沒用。”顧大叔把我拉開,“他不去救,我們?nèi)??!?p>  劉大暉站在一旁沒吭聲,他忙著整理他的花襯衫,梳理頭發(fā)。他的眼睛不安地在顧大叔和我身上來回掃射。

  顧大叔看著大伙兒,拉高嗓門說:“我看就按吳默說的辦吧,我們夜里去救傅磊,除了我和吳默,你們還有誰愿意去的?”

  “我去?!睆堸i說。

  “也算上我一個?!闭f話的是程飛。他雖然是個剛大學畢業(yè)的毛頭小伙子,但看得出他正血氣方剛。

  “還有嗎?”顧大叔問。

  一陣長長的沉默。

  人們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看,仿佛一群犯了錯誤的學童,害怕被老師批評。一個胖男人坐在座位上猶豫地舉起一只手,但坐在他旁邊的妻子立刻把他舉起的手拉了回去,一只手如手銬般緊緊扣住他的手腕。

  “好吧,不想去也不會強求?!鳖櫞笫迓曇舻统恋卣f。之后他看著張鵬和程飛,最后把目光轉(zhuǎn)向我,“那我們就天黑后行動吧?!?p>  我點點頭。

  “謝謝,”傅磊妻子抹著眼淚說,“謝謝你們?!?p>  客艙的過道上有不少面露驚惶的人,在失魂落魄地晃來晃去。他們也許有點發(fā)瘋了。

  “發(fā)瘋”不是最貼切的詞匯,只是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形容詞。這些人沒有借任何酒精或者迷幻藥的幫助,便進入一種完全恍惚的狀態(tài)。他們以茫然且空洞的眼神瞪著你看,他們原本牢固的世界在這次難以置信的航班失聯(lián)事件中分崩離析,也許再過段時間,他們就會恢復知覺,如果我們還有時間的話。

  其余的人則各自設法調(diào)適??团撉芭牌鹣冗€有幾個人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什么,最后他們終于無話可談,都沉默了下來。

  我和梁敏坐在座位上,等待著夜色降臨。我討厭這樣的等待。我的肚子又餓了,我們下午沒能帶回食物,拜那老漢所賜。我腦海中奇怪地浮現(xiàn)了一幕往事。當時我大概只有八歲,和爺爺奶奶住在鄉(xiāng)下。一個夏日午后,爺爺帶我去離家不遠處的一條河邊釣魚,我把竹子做的魚竿架在河邊的一塊大巖石上之后,就坐在小板凳上等魚咬鉤。爺爺坐在我旁邊,他頭戴一頂寬檐草帽,抽著煙,靜靜看著水面上的浮漂。河面在陽光的照耀下瑩瑩發(fā)光,猶如童話故事中的寶藏。我看到離河岸邊不遠處有一只甲魚浮出水面呼吸空氣,我有些興奮地站起來看。但片刻之后,那只甲魚便又潛入水中,消失不見。河邊樹林里傳來幾聲潛鳥的鳴叫聲,天空無比的清朗,飄著一大朵一大朵白云。

  這幕回憶消退了,很慢很慢。

  悅悅后來又哭鬧了幾次,她媽媽把他抱在懷里,輕輕搖著她,對她說話。她媽媽對她說盡了為人父母的在惡劣情況下所能說的一切善意的謊言,那些小孩子會聽信的話,而且極力用最鎮(zhèn)定的語氣說出來。

  到了晚上六點四十分,天色終于暗了下來。我在座位上坐得腿麻屁股疼,我便起身活動一下腿腳。我向客艙前部走去,走到飛機的駕駛艙旁,乘務長和其他幾位空姐正坐在乘務員休息區(qū)。乘務長看著我,眼神中透露著疲憊。我朝她點點頭。

  駕駛艙的門沒鎖,我推開門,里面的光線有些昏暗,艙內(nèi)上頂板有幾個小燈亮著,我看到張鵬在副駕駛位上坐著。

  張鵬轉(zhuǎn)頭看向我?!斑M來坐會兒吧?!彼埖?。

  我本想說我已經(jīng)坐著夠久了,想站著促進一下血液循環(huán),但我沒對他說出口。我走了進去,在他左側的主駕駛位上坐了下來。

  飛機頭的風擋玻璃有好幾道大的裂痕,透過玻璃可以看到機頭前部被撞得大變形。我以前就很想進到客機的駕駛艙來看看,因為我覺得里面非常的酷炫,現(xiàn)在終于有機會了,我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抱歉沒什么可以招待你的?!睆堸i說。

  “招待就免了,”我雙手握著飛機的操縱桿說,“你不如教教我怎么開飛機吧?!?p>  “還是別學了吧,學了也沒用?!彼麤]精打采地說,“我以后也開不了飛機了,我本來還想有一天可以升為機長呢,沒想到連副駕都干不成了。”他說完嘆了一口氣。

  我半響沒開口。我想對他說也許我們還可以再變回正常的大小,這樣我們就能恢復正常的生活,他可以繼續(xù)駕駛飛機,我也能繼續(xù)拍攝動畫。但是我發(fā)現(xiàn)這個想法連我自己都安慰不了,更別說去安慰別人了。

  張鵬又說:“你看到了嗎?在這架飛機上的人,正在經(jīng)歷一種精神錯亂。”他指指已經(jīng)碎裂的風擋玻璃,“他們的腦袋可能就像這玻璃一樣,我的就是,就在你進來之前,我覺得自己八成是瘋了,我肯定是在某家瘋人院里,幻想著自己變小了,只要護士過來幫我打一針鎮(zhèn)定劑,那些幻象就會消逝無蹤?!?p>  “遭受這樣離奇的事后,沒人能一下子緩過來,誰的腦子都不輕松。”

  他點點頭,背靠著座椅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扭頭望著我說:“我們得盡快離開這里?!?p>  “當然要盡快離開這里,”我說,“我們現(xiàn)在沒有食物,也沒有足夠的飲用水?!?p>  “不止如此,今天是八月二十九號了?!彼邶X清晰地說。

  我愣了片刻,沒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九月一號學校就要開學了,后天,也就是八月三十一號,那些學生們就會來學校報名?!?p>  我恍然大悟,拍了一下額頭,想著我怎么笨的把這事兒都忘了。

  張鵬繼續(xù)說:“我們得趕在學生們來學校報名前離開這里,現(xiàn)在外面的人我都信不過,我可不想到時候被某個調(diào)皮搗蛋的學生抓住,那比被那老頭兒抓住還要糟糕。”

  “你真這么想嗎?”

  “毫無疑問?!?p>  一股寒流躥過我的脊背。他說的沒錯,學校里總有一些品德底下的不良少年,那些壞學生。我也曾是學生,所以我知道他們會做些什么,我們要是真落到他們手里,那就別指望有好日子過。

  可是后天學生們就要來學校報名了,我們還得外出尋找下一個可能有電話的地方,這必定會花費不少時間。而且還得尋找食物和飲用水,這也需要時間。想要在后天到來之前離開這里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張鵬注視著這一切思緒在我臉上流過。他說:“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p>  我點點頭:“時間很緊迫?!?p>  “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沒有,走一步算一步,”我說,“先把傅磊救回來再說?!?p>  張鵬點點頭,然后他又沉默了一會兒,眼睛呆望著窗外?!敖裉焓菣C長的生日,”他喃喃地說,“昨天飛機起飛前,我就訂好了生日蛋糕,本來我和幾個同事說好今晚要去機長家燙火鍋的,給機長慶生。”他有些哽咽,眼眶在微弱的燈光下泛著淚光。

  我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在安慰別人這方面,我一直都很不擅長。“看得出你和機長的感情很深。”我最后只憋出這么一句話。

  他用手抹去眼角的淚滴:“自從我進入航空公司以來,他一直都很照顧我,他是個很好的人,不該死的這么慘?!?p>  我沒有心思再打量駕駛艙了,空氣似乎變得很沉悶?!澳銊e想這么多了,好好休息吧,今晚可不輕松?!蔽艺f。

  他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我起身離開座位,走出駕駛艙,順便把門關上。

  我剛出駕駛艙,正好碰到胡向喜要往飛機外面跳,我及時伸手拉住了他。“你要干嘛去?”我問他。

  胡向喜回頭看著我:“我要出去撒尿?!?p>  “飛機上不是有廁所嗎?”

  “可我想出去撒尿,我在飛機上坐得太久了?!?p>  “那快去快回,”我松開拉住他的手,“別走的離飛機太遠了,天黑了外面不安全?!?p>  “我知道的?!彼f完就跳下了飛機。

  我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路過陳怡的身邊時,我和她對視了幾秒鐘。她臉上寫滿了憔悴,那雙攝人心魄的大眼睛也似乎沒有之前明亮了,她那頭淡粉色的長發(fā)胡亂地披在前胸和肩膀上。我又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讓我想到了漸漸枯萎的花朵。她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等待我對她說話,但我停留了片刻后就走開了,我也不知道要和她說些什么。

  那個像教授的老者依然在低頭看著書,仿佛不受外界的影響。我懷疑在這段時間里,他已經(jīng)把手里的那本平裝書反復看了好幾遍了。

  客艙尾部的那位老太太又在嘰里咕嚕的說話。“——華嚴經(jīng)中說,我昔所造諸惡業(yè),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彼穆曇艚档鸵粋€音階,“我問你們,怎么樣才能得到救贖?我們現(xiàn)在最應該怎么做?”

  “懺悔!”那個原本坐在我旁邊的老大爺說。

  “懺悔,對了!”老太太入神地說道,她的脖頸上青筋突起,聲音沙啞卻依然有力,“只有懺悔才能洗刷自身的罪孽,懺悔才能得到天神的寬恕!懺悔才能免除佛祖的責罰!你們要誠心誠意地懺悔,懺悔時,心中要生起大慚愧心,觀想自己三業(yè)之惡;懺悔時,心中要生起大怖畏心,觀想地獄刑罰之慘痛;懺悔時,心中要生起大慈悲心,觀想眾生受業(yè)報之苦償······”

  她作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卻表現(xiàn)出了與她年齡極不相稱的旺盛精力,對于這點,我實在是無比的佩服。這回她的聽眾不再只是老年人了,那位剪著平劉海的大媽也加入其中,他們的眼神空洞無神。人們一旦擔驚受怕太久,自然會轉(zhuǎn)向任何一個會提供解答的人,對于上了年紀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他們需要任何的慰藉。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梁敏正把頭靠在座椅上,眼睛看著窗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外面已經(jīng)黑了,舷窗玻璃外面有一只被燈光吸引的飛蟲慢慢爬過。她見我回來后立刻把身體轉(zhuǎn)向我:“我有事要和你說。”

  “什么事?”我邊坐下邊說。

  “今天晚上我要和你一起去?!?p>  “什么!”我驚訝極了,我沒想到她會說這個。

  “今天晚上我要和你一起去?!彼种貜鸵槐?,說得很慢。

  “你別胡鬧了?!?p>  “我沒在胡鬧,我是認真的,我都已經(jīng)想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救傅磊?!彼荒槆烂C地說。

  “不行,”我語氣堅決地說,“絕對不行,太危險了?!?p>  “就是因為太危險了,我才要和你一起去?!彼瑯诱Z氣堅決地說,“之前你每次外出我都提心吊膽的,在這里等你回來的那段時間實在是太煎熬了,我不想再這樣了?!?p>  “外出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尤其是在晚上外出,指不定會碰到什么會要了我們命的動物?!?p>  “那我也不怕!”

  “還有那個抓住傅磊的老頭兒,他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好人,去了很有可能會被他抓住的!”

  “就算被他抓住,我也要和你在一塊兒。”她有些激動地說,“不要讓我待在這里等你了,我怕你這次去了就回不來了?!?p>  “我向你保證我會回來的?!?p>  “傅磊外出前也向他女兒保證過會回來的,可結果呢?”她看著我的眼睛,眼神無比的鎮(zhèn)定,“別把我當做小孩子?!?p>  我一時語塞。梁敏沉著地望著我,眼里并沒有閃爍的光芒,我看出她已下定決心,心中不存一絲懷疑。

  “求你了,”她懇求地說,“不要再把我留在這里,我不會拖后腿的。”

  “我不想你出事?!蔽艺f。

  “我知道,我也不想你出事?!彼兆∥业氖?,身體靠向我,“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們一起去面對?!?p>  “敏兒,”我叫她一聲,卻沒法往下說。我覺得喉嚨咸咸的,聲音也忍不住顫抖。我抱住了她。

  我最后答應了她和我一起去。

  我們一直等到晚上八點才動身,一行五人:顧大叔、張鵬、我、程飛,還有梁敏。當他們得知梁敏也要跟去時,都覺得很詫異。

  “你是認真的嗎?”顧大叔問梁敏,“要知道可能會有去無回。”

  梁敏給了他肯定的答復。我向他們簡單說明了梁敏要跟去的原因,希望他們可以理解。

  “你小子找了一個好女人?!鳖櫞笫暹呎f邊捶了一下我的胸口。

  “真羨慕你有這樣的女朋友?!背田w也咧嘴笑著說。

  他們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感覺我的臉有些微微發(fā)熱。

  考慮到在夜晚行動需要照明,我們都帶上了自己的手機,手機在這時候倒是派上用場了。張鵬還帶了飛機上的應急手電筒。

  傅磊的妻子和女兒跟著我們走到機艙門邊?!澳銈兦f要小心?!备道谄拮诱f,她的眼睛已經(jīng)浮腫了起來。悅悅牽著她媽媽的手,仰頭端詳著我們。

  “我們?nèi)グ涯惆职志然貋??!蔽颐鴲倫偟男∧X袋說。

  悅悅朝我點點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但我想象得出她小腦袋里的澎湃起伏。我這時注意到客艙里的人都注視著我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哀傷,就像是目送一群即將赴死的人。我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我們出發(fā)吧?!鳖櫞笫宀粍勇暽卣f。

  我們打開艙門,相繼跳下充氣滑梯。

  夜空中懸掛著半個慘白如牛奶的月亮,盡管只有半個,它散發(fā)出來的月光也足以讓我們看清道路??諝庥行┪?,周圍可以聽到蟋蟀和癩蛤蟆此起彼伏的叫聲。

  我們穿過籃球場,在快要走到球場盡頭的那條路上的時候,我們聽到身后傳來了叫喊聲:“喂······等等我······”

  我們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往后看。只見遠處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在向我們跑來,我們五人站著面面相覷。等那人影跑進了之后,才認出那人是劉大暉。

  劉大暉跑到我們跟前,彎著腰不住地喘氣?!芭芾鬯牢伊恕!彼M力地說。

  “你跑來干嘛?你不是說不去嗎?”顧大叔問道。

  “我改主意了。”劉大暉說,“老子不想欠別人的人情,我和你們一起去救人?!?p>  顧大叔和我對視了一眼,然后又對他說:“算你還有點人情味?!?p>  就這樣,我們救援小隊又多了一個人。

  夜晚出來,我們比白天行動更加謹慎小心。我們六人行走的時候彼此挨得很近,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掉隊。一路上遇到不少夜里出來活動的小蟲,它們有些長著七八條腿,在地上無聲地爬行;有些在低空飛行,扇動翅膀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幸好都對我們構不成什么威脅,但走在學校外的柏油路上的時候,對面樹林里傳來了似乎是貓頭鷹的咕咕叫聲,這讓我們的神經(jīng)繃得很緊。那樹林里黑黢黢的,著實陰森可怖,我總感覺那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那也許是我神經(jīng)過敏,我握著梁敏的手,深怕出什么意外,有那么一會兒,我真后悔讓梁敏跟來。

  路上只要一聽到什么異常的響動,我們就會停下來觀察,因此這次到小賣部的這段路走得格外久。我們走到小賣部外面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九點五十了。小賣部的窗戶里燈還亮著。

  “看樣子那老頭兒還沒睡呢?!蔽艺f。

  “等一等吧?!鳖櫞笫逭f道。

  我們就在外面等,一直等到十點半,窗戶里的燈光才熄滅,那老漢終于睡覺了。之后我們又等了半小時,希望老漢可以在這段時間里睡熟。

  “差不多可以進去了?!鳖櫞笫逭f。

  在夜空中,大朵大朵的云在月亮周圍快速飄著,我的心也跟著緊張地跳動。我們依次從卷閘門旁的縫隙中鉆進小賣部。

  老天保佑我們吧,我們進去了。

  顧大叔領頭,張鵬緊跟著,我和梁敏走在最后面,程飛和劉大暉走在我前面。小賣部里面很安靜,白色的月光從柜臺后面的玻璃窗照射進來,讓店面里不至于漆黑一片。

  我們走到第一排貨架下時,張鵬問道:“傅磊會被關在哪里呢?”

  “十有八九在臥室里,”我說,“那老頭兒肯定不會讓傅磊離他很遠?!?p>  “那我們就去臥室。”顧大叔說。

  我們穿過店面,走到里面的門旁邊,門是掩著的,之前看到的牙簽筒還倒在門框邊的墻壁下。進入門里面后,眼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前方的地面上倒是有一小片月光,應該是從右邊廚房的小窗戶里照射進來的,只是那月光離我們有好一段距離。右邊是置貨間,我記得置貨間里也有一扇小窗戶,可惜那扇窗戶此時背對著月亮,所以沒有月光照射進來。

  我們拿出手機來照明,張鵬也打開手電筒??s小之后的手機和手電筒照明范圍很小,但總比摸黑強一點。

  我緊張極了,握著梁敏的手汗淋淋的。我想其他人也都很緊張,我們輕手輕腳地往里走,盡可能不發(fā)出聲音。

  一束束燈光不安地前后照射,照過地面和左側的墻壁,這使我聯(lián)想到冒險故事里的某些場景,比如探險隊進入了一個神秘的洞穴,或是一伙兒盜墓賊正在盜墓。在光束下扭曲的影子,層層疊疊投射在地上。

  “啊——”劉大暉在前面大叫了一聲,這突如其來的叫聲把本來就很緊張的我們都嚇了一大跳?!暗厣嫌袞|西!”劉大暉聲音急促地說道,他手機的燈光開始四下胡亂地照射,我的心也頓時跳到了喉嚨口。

  “別大聲說話,”顧大叔壓低聲音說,“什么東西?”

  “我不知道······老天爺!剛剛有個會動的東西碰到我的腿了!”劉大暉聲音顫抖地說。

  “我說了別大聲說話!”顧大叔再次提醒他,“小聲點兒?!?p>  安靜下來后,我聽到周圍的地面上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我們把燈光都照射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地上快速爬行,那東西有很多條腿,頭部還長有兩根細長的觸須,我想應該就是那觸須剛剛碰到了劉大暉的腿。幾秒鐘后,那東西就爬出了燈光照射的范圍,消失在黑暗中。

  “是只蟑螂?!睆堸i說。

  “媽的,嚇老子一跳?!眲⒋髸熤淞R了一句。他額頭和筆尖上的汗珠在燈光照射下泛著點點亮光,臉上有種驚魂未定的表情,那正是冒險故事里人物遇險之后的表情。我又想到他昨晚碰到老鼠后的樣子,心里在緊張之余又覺得有些好笑。

  “是只蟑螂而已,大家小心一點。”顧大叔輕聲說。

  我扭頭看了一眼梁敏,她的眼睛映著手機的燈光閃動。她自從出來了之后,看上去一直都很鎮(zhèn)定,我想她可能是不想拖我們的后腿,所以表現(xiàn)的比平常更加的勇敢。

  我們繼續(xù)往里走,前面地面上的月光離我們越來越近。走了一會兒后,我就聞到了一股腳臭味,這說明我們已經(jīng)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的鞋架處了。左側廚房的門是開著的,月光正是從廚房里的小窗戶照射進來。這時前方隱隱約約傳來一些聲響,我仔細聽后,確信那是老漢睡覺的呼嚕聲。臥室就在前方,我們就像是要偷偷進入一頭沉睡的巨獸的老巢,去拿回一件不屬于它的東西。

  月光照亮了里面一小片地面,我們向臥室走去。臥室的門是關著的,張鵬和顧大叔用力推門,門沒動。我們一開始以為門被鎖上了,心里一下子涼了半截。之后我們六人齊上陣,合力推門,門這才動了一點,但是門軸發(fā)出一點吱吱的聲響,我們立馬停止推門,生怕驚醒了老漢。

  我們等了片刻,那呼嚕聲沒有中斷,于是我們繼續(xù)推門,門被緩緩的推開,伴隨著門軸的吱吱作響聲。我們只把門推開了幾厘米,那已足夠讓我們走進去了。

  臥室里玻璃窗的窗簾沒有拉上,月光照射進來,讓臥室里有淡淡的亮光。那老漢仰面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依舊穿著背心和褲衩,一只手里握著一把蒲扇,腹部蓋著一層薄薄的毛毯。他的呼嚕聲像是悶雷一般。房間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體味。

  我們躡手躡腳地走到電視柜旁。

  “傅磊會在哪兒呢?”劉大暉低聲問。

  “分頭找吧?!蔽艺f。

  我們六人分成兩組。程飛、梁敏和我一組往桌子一側尋找,其他人沿著電視柜找去。

  桌子太高了,根本爬不上去,我們只好往后退到足夠的距離,才能大概看到桌上擺放的一些雜物。桌子下面月光照射不到,黑魆魆的,借助手機的燈光,我看到下面放置了很多空酒瓶和紙質(zhì)包裝盒,不像是會關藏傅磊的地方,但我還是仔細地找尋過去。

  接著我們走到墻角邊,這里有一個三層的木質(zhì)收納架,上面兩層零零散散地擺放著扳手、老虎鉗、剪刀、開瓶器之類的工具,最下面一層放著幾塊破棉布和一盒蚊香。

  后來我們?nèi)齻€往衣柜的方向搜尋。衣柜門是關著的,我和程飛試著拉開衣柜門,但沒有成功。我們只好貼著衣柜往前走,程飛走在最前面,梁敏跟在我身后。我回頭看了梁敏一眼,卻注意到她身后的衣柜上有一只大蜘蛛正慢慢爬下來,停在了她肩膀邊。那蜘蛛通體毛茸茸的,比梁敏的腦袋要大得多,看著非常瘆人。我驚得瞪大了眼睛,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梁敏覺察到我眼神的異樣,她順著我的視線向后看,當她看到那只蜘蛛后嚇得渾身一顫,一陣呻吟爬上她的喉頭,逐漸升高如警笛。我及時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肘。“別叫?!蔽覝惤亩呎f。

  梁敏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也不住地顫抖,猶如一團松脫卻不斷有高壓電流過的電線。我拉著她后退幾步,離那蜘蛛遠一點。程飛轉(zhuǎn)身看到那只大蜘蛛時也嚇了一大跳,好在他沒有尖叫出聲。

  那只蜘蛛在衣柜上停留了一會兒后便走開了,它往下爬到地上,往收納架的方向爬去,消失在黑暗中。

  等我感覺到梁敏的身體不再顫抖之后,我放開了捂著她嘴巴的手,把她面轉(zhuǎn)向我?!澳氵€好吧?”我關切地問她。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點了點頭。“我沒事了?!彼f。她的眼神流露著驚悸,我想她剛才被嚇得不輕。

  另一組人這時向我們走了過來。

  “你們找到了嗎?”顧大叔輕聲問。

  “沒有,”我說,“你們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顧大叔搖搖頭:“我們也沒有?!?p>  “媽的,這老頭兒到底把他藏哪兒了?”劉大暉憤憤地說。

  “會不會不在臥室???”程飛說道。

  我心里也開始犯嘀咕,我環(huán)顧四周,心想是不是遺漏了哪個角落。這時我抬頭看向床頭柜,我看到上面擺放著一個鐵皮燒水壺,那水壺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記得白天來這里找電話的時候,床頭柜上除了有一個煙灰缸外,并沒有擺放其他東西,而且我沒有看到床頭柜上有杯子,那老漢為什么要在床頭柜上放一個燒水壺呢?他總不能直接用那么大的燒水壺裝水喝吧。

  我示意其他人看那燒水壺?!拔矣X得傅磊有可能被關在那水壺里面?!蔽艺f。

  他們看后想了片刻?!坝羞@個可能?!睆堸i同意道。

  “可是這床頭柜我們也爬不上去啊?!眲⒋髸熣f。

  他說的沒錯,以我們現(xiàn)在的體型確實爬不上去。

  “有了!”程飛手指著床尾說,那里有一個小板凳靠在床腳邊,“可以先爬上那個板凳,再從板凳爬到床上,然后就能順著床走到床頭柜了?!?p>  顧大叔聽完點點頭:“那就這么辦吧,我們抓緊點兒時間,小心不要驚醒老頭兒?!?p>  我讓梁敏在床下等著。我們關掉了燈光,相繼爬上了板凳,再爬到床上。那老漢的腳丫子就在我們面前幾步遠的地方,散發(fā)著陣陣難聞的腳臭味,直讓人犯惡心。

  我們盡可能快速地走向床頭柜,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長著投在床上。床上的床單讓我們走得時候不會發(fā)出聲音,但我依然擔心老漢會突然醒過來,我知道有些上年紀的人會有夜里上廁所的習慣。

  我們幾個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水壺邊。那是一個老式的鐵皮燒水壺,不是用電的那種,而是直接放在火上燒水。鐵皮的表面已粗糙不堪,水壺底部的邊緣一圈隱約可以看到被火熏黑的痕跡。旁邊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我心想這老漢絕對是個煙鬼。

  我小心地爬到水壺上面,然后試著打開壺蓋,蓋子蓋得很松,我沒費多少力氣就把蓋子掀開了一角。水壺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就像裝滿了黑墨水一樣。

  “傅磊?!蔽页畨乩锩孑p輕叫了一聲。

  里面沒有聲音。

  我又輕喊了一邊,這回有反應了?!笆钦l?”傅磊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他果然在這里面。

  “是我,吳默,我們來救你了。”我壓著聲說。

  接著,張鵬上來和我一起把壺蓋抬下去,輕輕地放在床單上,然后我兩又合力把傅磊從水壺里拉上來。整個過程都沒有弄出太大的聲響。

  之后我們準備原路返回。這時老漢突然翻了個身,面朝我們側著身子,我們頓時嚇得要死,迅速跑到水壺后面躲起來。

  幸運的是,老漢沒有醒過來。幾秒鐘后,他的呼嚕聲又開始響起來。

  我們趕緊向床尾走去,我走在最后面。就在我走到枕頭邊的時候,枕頭下面有一個微弱的亮光吸引住了我。那其實是一個東西在月光下的反光,要注意到這點反光需要處在恰當?shù)慕嵌?,而我當時碰巧就站在了那個角度上。

  我停下腳步朝那反光看了一眼。在枕頭下面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一開始沒看清楚那東西是什么,但是我并沒有一走了之,因為我很好奇,我以前總是這樣,遇到好奇的事情如果不弄清楚的話就會覺得難受,也許這算的上是一種強迫癥。因此,盡管我當時緊張的要命,我還是冒險湊近一些去看那個東西。

  我走的足夠近,然后我看清楚了。

  那東西的半截被壓在枕頭下面,剛才老漢翻身的時候,他的腦袋把枕頭的一邊壓翹了起來,這才露出了這東西。

  我立馬轉(zhuǎn)身看向我的同伙兒,他們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床尾,劉大暉正準備往下跳到板凳上。我趕緊向他們跑去,揮動著手臂示意他們停下。“喂,你們先別走?!蔽疫吪苓叺吐曊f。

  他們回頭看到我的舉動后都覺得很疑惑。

  “怎么了?”顧大叔輕聲問我。

  我指給他們看枕頭下的那東西,他們幾個離得遠,肯定看不清那是什么,但他們還是走回來了。

  我?guī)麄冏叩秸眍^邊,他們看清楚后都瞪大了眼睛。

  “手機!”劉大暉興奮地說。

  “噓——”我緊張地把食指放在嘴唇上,“你小點兒聲,別老是一驚一乍的。”

  老漢哼了哼鼻子,張著嘴巴繼續(xù)呼呼大睡。

  那是一部黑色的老年機,跟我現(xiàn)在的體型差不多大小,上面有許多的按鍵和一塊屏幕,之前的反光就是從這手機的屏幕反射出來的。手機的半截被壓在枕頭下面。

  我們擔心把老漢吵醒,便移步到床尾說話。

  “我們得把手機弄出去?!蔽艺f。

  “你瘋了嗎?”劉大暉說,“那手機就壓在老頭兒的腦袋下面,挪動手機可能會把他弄醒的!”

  “是啊,這太冒險了?!鳖櫞笫逋獾?。

  “你們還想不想回家了?”我說,“錯過了這次機會,還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能再找到一部手機?!?p>  “可要是老頭兒被弄醒了,我們就誰都別想走了!難道你想讓你女朋友也一起被他抓住嗎?”劉大暉說。

  我轉(zhuǎn)身看向床下,梁敏這時候站在板凳旁邊,不安地環(huán)顧四周。我當然不想梁敏被老漢抓住,可是眼前的機會又失不再來。

  我猶豫了一下,然后我說:“如果我們動作輕一點兒,小心一點兒,那老頭兒也許就不會被弄醒?!?p>  “一個‘如果’,再加一個‘也許’,未免太多了吧。”張鵬開口說道。

  “張鵬,”我看著他說,“眼前這情形,只怕會有更多如果吧?!?p>  “可是——”

  “我們現(xiàn)在不管做什么都是有風險的,都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我沒等張鵬把話說完就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有一個機會,我們就要盡全力試試,還有別忘了,今天是八月二十九號了,學校馬上就要開學了,到時候面臨的不確定性只會越來越多,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p>  他們一時沒吭聲,都在思考著什么。我想學校馬上要開學了這件事說動了他們。

  我又說:“萬一,萬一老頭兒真被弄醒了,我們還是有機會趁著夜色溜走的?!?p>  “說的沒錯,我們應該試一試?!备道诓粍勇暽卣f。我真想擁抱他。

  “我也同意?!背田w說。

  我看著張鵬和顧大叔,他兩也點點頭。

  “媽的,豁出去了,就這么干吧。”劉大暉最后說。

  于是我們就這么干了。

  “程飛,待會兒你在旁邊看著點兒老頭兒,他一有動靜就馬上提醒我們?!蔽艺f。

  “知道了?!背田w點頭說。

  我們又輕手輕腳地走回枕頭邊,離老漢的臉很近,可以看到他下巴的胡茬。老漢打呼嚕時嘴巴呼出的氣有一股難聞的口臭,還混合著香煙尼古丁的氣味。程飛在一旁盯著老漢,我和其他人走到手機旁,一起把手機往外拉。一開始手機沒有被拉動,它被枕頭壓得太緊了,再加上床單太軟,腳蹬踩在上面時會陷下去,不好使上勁兒。

  我們再次合力往外拉,總算把手機拉出來一點。這時老漢的頭動了一下,我們立馬停了下來,緊張地屏住呼吸。

  老漢沒醒,我們等了十幾秒后繼續(xù)開干。

  “動作輕一點·····慢一點。”程飛低聲說。

  我們抱著手機用力往外拉,我的手臂再次變得酸疼,其他人也都眉頭緊皺,牙關緊咬。手機一點一點被拉出來,眼看就要全部移除枕頭的時候,老漢又動了,他渾身一顫,同時鼻腔發(fā)出一聲像豬叫一樣的聲音,然后他用手撓了撓腮幫子,嘴巴也跟著動幾下。

  老漢這一連串動作把我們都嚇得要死,我們再次停下來,我的心跳得飛快,身上冷汗直冒,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蹲在枕頭底下。劉大暉差點兒就要往床下跳了。

  我們緊張的等了一分多鐘,聽到老漢的呼嚕聲重新響起來后,這才松了一口氣。我們繼續(xù)開干,在費力地折騰一番后,手機總算被移出了枕頭。

  程飛走過來幫忙,我們六人一起抬著手機走向床尾。然而到了床尾之后,又出現(xiàn)了一個問題——怎么把手機弄到地上去?

  我們當時試想著先讓四人跳到板凳上,讓他們在下面接住手機,再把手機從板凳移到地面。但我們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這操作起來很麻煩,而且手機本身比較重,能不能在下面接住都很難說,萬一在過程中把手機摔在地上,肯定會弄出大的響聲,而這可能會驚動床上的這頭“巨獸”。

  我們只好另想辦法。

  “也許可以這么辦,”程飛思考了一會兒后說,“先在地上墊一層棉布,然后再把手機扔到棉布上,這樣應該就不會弄出大的響聲?!?p>  “可是在哪兒弄來棉布呢?”張鵬問。

  程飛指著墻角說:“那墻角邊有個收納架,收納架的最下面一層就有幾塊棉布?!?p>  我們思來想去也沒想出更好的主意?!澳蔷驼粘田w說的辦,得抓緊時間了?!鳖櫞笫逭f。

  “我去拿棉布?!绷好舻穆曇魪拇蚕聜鱽恚恢痹谙旅孀屑毜芈犖覀冋f話。她說完就跑向收納架。

  “敏兒,等等,”我急忙說,“我和你一起去?!?p>  “不用的,我自己拿得動?!彼仡^說。

  我并非是覺得她拿不動幾塊棉布,而是因為之前那只大蜘蛛就是往收納架的方向爬去,我不想她再受一次驚嚇。

  “兩個人一起會快一點。”我邊說邊跳下床,和她一起走到收納架旁。

  我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在收納架下面仔細觀察一番,幸好沒有看到那只蜘蛛。之后我和梁敏一起拖著棉布回到床邊,我兩把棉布多疊了幾層,讓它更厚實一些。

  “好了,可以把手機仍下來了。”我抬頭對床上的人說,“扔準點兒,小心別掉地上了?!?p>  “知道的?!鳖櫞笫逭f。

  他們把手機從床上仍了下來,手機掉在棉布上面時,發(fā)出一聲很輕的悶響,成功軟著陸。老漢依舊在呼呼大睡。

  我和梁敏等其他人從床上下來后,便一起抬著手機走出臥室,我們還把房門輕輕關上。

  從廚房窗戶里照進來的那一束月光,此時已不再照在地面上,而是照在廚房門外的墻面上。我想可能是月亮在夜空中的位置改變了,畢竟我們在臥室里待了不少時間。

  “現(xiàn)在可以打電話了吧?”劉大暉問。

  “現(xiàn)在還不行,”顧大叔說,“這里離臥室太近了,到前面的店面再打電話?!?p>  “這抬得累死人了,這破手機最好能用,不然我非得把它給砸爛了?!眲⒋髸煷鴼庹f。

  “別說話了,省點兒力氣吧。”我說。我的手臂也抬得酸痛。

  我們抬著手機再次進入先前的那片黑暗之中。梁敏打著手電筒在前面為我們帶路,她會時不時地回頭看我們,確保我們能跟上她的步伐。

  我們往外走了一截后,就聽不見老漢的呼嚕聲了,周圍再次安靜下來,除了我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外,什么也聽不見。黑漆漆的環(huán)境讓我本能的警覺起來,之前在這里遇到一只蟑螂,誰知道這次又會碰到什么別的東西。

  大概走到置貨間外的時候,梁敏又回頭看我們一眼,但是這次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發(fā)出一聲低吟。手電筒的光映在她的臉上,她兩眼瞪得老大,一臉的驚恐。

  我們也跟著停下來。“怎么了?”我問梁敏。

  她并沒有回答,而是用手指著我們后方。我疑惑地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結果瞬間被看到的景象驚得渾身發(fā)涼,肚子一陣緊張地抽痛。我想其他人在看到之后反應也都一樣,我聽到身旁的某個人的鼻腔發(fā)出了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在廚房門外被月光照亮的墻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月光將那影子拉長變形,使得它就像鬼魅一樣無聲地移動。我盯著那黑影看了片刻,當我辨認出那是什么生物的影子時,我的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它肯定是剛剛從廚房里的窗戶跳進來的。

  “那個是——”張鵬顫聲說。

  “一只貓?!蔽业吐曊f,“快走,趁它還沒發(fā)現(xiàn)我們?!?p>  我們立馬抬著手機向外跑,但跑的并不快。

  “我們直接跑吧,別管手機了。”劉大暉害怕地說。

  “不行!”我堅決地說,“要把手機帶出去。”

  “媽的,”劉大暉啐了一句,“該死的貓,非得在這時候出現(xiàn)?!?p>  “小點兒聲,別被它聽見了?!睆堸i說。

  我們抬著手機拼命往外跑,手電筒的光束在前面不停地晃動。我邊跑邊緊張地回頭看,墻上的影子顯示那只貓正在往里走,我很清楚,它一旦發(fā)現(xiàn)了我們,以它的速度把我們抓住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

  “再快一點!”顧大叔小聲說。

  我們跑得氣喘吁吁,手機似乎變得越來越重,我手臂肌肉酸疼不已,衣服再次被汗?jié)瘛N覀冇殖粤Φ嘏芰艘唤?,終于,前面手電筒的光亮中出現(xiàn)了門。

  “快把門再推開一點!”顧大叔急促地說。

  梁敏用力推門,但門沒動。傅磊和張鵬迅速上前幫忙,他們?nèi)齻€死命地推,門總算被推開了一些。我這時轉(zhuǎn)過頭,看到那只貓的頭剛從廚房里伸出來,它低頭在地上機敏地嗅著,兩只耳朵在像雷達一樣在頭頂轉(zhuǎn)動,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緊接著它抬頭看向我們,我立馬就認出了它,它就是前一天殺死機長、周乾和徐凱的那只黑貓!它的獨眼泛著恐怖的綠光。

  “它發(fā)現(xiàn)我們了!”我急忙喊道,“快出去!動作快!”

  我們費力地抬著手機,快速走到門外。那只貓開始飛速地向我們沖過來。

  “快把門關上!快!”顧大叔急得大喊。

  我們放下手機,合力推門。就在門要關上的一瞬間,那只貓就撞到了門上,把門撞開了一些,它的爪子從門縫里伸出來,想要抓住我們。

  我們拼命地抵住門,不讓那只貓出來。

  “敏兒,你快去打電話!”我邊抵住門邊喊。

  “好?!绷好粽f完立馬轉(zhuǎn)身跑到手機邊,看了手機片刻后就開始按鍵撥號。

  那只貓就像是發(fā)瘋了似的,它伸著爪子狂亂地抓,門板被抓出數(shù)道抓痕。我估計它通過氣味也辨認出了我們,迫不及待地想要報它的瞎眼之仇。

  “堅持住······決不能讓它出來!”顧大叔啞聲叫道。

  梁敏給手機撥完號后,手機發(fā)出“嘟嘟”的回鈴音,但遲遲沒有接通?!翱旖与娫挵 ぁぁぁぁぁぁ绷好粼谝慌灾钡卣f。

  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鐘,手機那頭的人可能已經(jīng)睡著了,就算沒睡著,或者被鈴聲吵醒了,那人看到陌生的手機號碼也可能會被當做騷擾電話而拒接。

  那只貓伸著爪子瘋狂地抓門,傅磊險些被它的利爪抓到。我們的體力快要消耗完了,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門就要被貓撞開。

  “堅持住······”我咬牙死命地抵住門。

  “快接電話······快接電話······”梁敏急得直跺腳。

  終于,回鈴音消失了,手機里傳來了一聲女人疲憊的聲音:“喂?!?p>  “媽!是我!”梁敏興奮地說,“我是小敏?!?p>  “小敏!真的是你嗎?”對方語氣立即變得無比驚訝。

  “是我,媽······”梁敏頓時哭了出來,“你快來救我······”

  “小敏,你在哪里?。侩娨暽险f你坐的飛機失聯(lián)了,我和你爸都急瘋了······”梁敏的媽媽說著也哭了起來。接著手機里傳來了一個男人急切地嗓音:“小敏,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人在哪兒呢?”

  “爸······飛機出事了,我們變小了······”梁敏啜泣著說。

  “什么?變小了?你在說什么呀?”梁敏爸爸疑惑地問。

  這時我吃力的對梁敏說:“敏兒,你快把我們的位置告訴他們,我們快要堅持不住了······”

  她聽后迅速抹掉眼淚,鎮(zhèn)定地對手機說:“爸,我現(xiàn)在解釋不清楚,你聽我說,我們現(xiàn)在在SC省ZZ市,你到了之后就來龍山鎮(zhèn)中學的籃球場找我們。”

  “籃球場?”

  “對,籃球場,”梁敏急促地說,“你來了就明白了······”

  我們已經(jīng)體力不支,那只貓卻依舊不肯放棄。它把爪子往外伸得更長,想要從門縫里鉆出來。盡管我們拼盡全力抵住門,但形式已處于下風。

  我這時看到倒在門框旁的那個牙簽筒,兩根牙簽還露在出簽孔外。我快速跑過去,把一根牙簽抽出來,然后又拿著牙簽跑了回來。

  “該死的畜生,我讓你再抓!”我把牙簽尖端對準貓爪,狠狠地刺了進去。

  那只貓被牙簽扎得發(fā)出一聲尖利且刺耳的叫聲,迅速收回了它的爪子,也沒有再往外撞門了。

  “我們快走!趁現(xiàn)在!”我大喊道。

  梁敏語速飛快地對手機說:“爸,我得掛了,還有,你不要打這個號碼回來了?!?p>  “小敏,你——”梁敏沒等她爸把話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一把抓住梁敏的手臂,拉著她往卷閘門的方向跑,其他人也都跟著跑起來。那只貓沒有追上來,估計這會兒在舔舐它爪子上的傷口。我們快速地從卷閘門與墻壁之間的那道縫隙中鉆出去。

  出了小賣部后,我們停了一會兒,我大口喘著氣。月光像是給夜晚加上了一層濾鏡,讓夜色更加的朦朧。

  “那只貓可能還會追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蔽覔鷳n地說。

  “對,我們快走?!鳖櫞笫逋獾?。

  “趕緊跑吧!”劉大暉驚慌地說。

  我們又朝著柏油路對面跑去。劉大暉跑得太急,摔倒在地上,他迅速爬起來繼續(xù)跑。在我們快跑到柏油路中間的時候,右邊道路拐彎處出現(xiàn)了一道白光,并且伴隨著隆隆的轟鳴聲。那白光越來越亮,轟鳴聲也越來越響,幾秒鐘后,一輛汽車從拐彎處沖了出來。

  “有車來了!快跑過去!”顧大叔嘶聲喊道。

  我拉著梁敏拼命地向前跑,但那輛車速度太快,要不了幾秒鐘車輪就會軋到我們。

  “來不及了!別往前跑了!”我拉住梁敏停了下來,“你們快停下!”

  其他人也停下了,汽車飛速向我們逼近,車頭的燈光照得我睜不開眼。

  “快趴下!趴下!”我急得大喊。

  我拉著梁敏在地上趴下來。汽車呼嘯著從我們頭頂駛過,引擎聲震耳欲聾,帶過的風就像是炸彈爆炸過后產(chǎn)生的空氣沖擊波。我嚇得魂飛魄散。我雙眼緊閉,雙手牢牢抓住地面,害怕被風吹走。

  風吹過之后,我緩緩睜開眼睛,一顆心撲通直跳,我暗自慶幸自己還活著。梁敏趴在我身邊,她雙眼緊閉,渾身瑟瑟發(fā)抖。其他人也都在我面前趴著,他們個個如死人般一動不動。

  汽車的引擎聲沒有消失,我看到那輛車沒有開走,就停在離我們不遠處,車尾的剎車燈亮著。

  我把梁敏從地上扶起來,她只是受到了驚嚇,并沒有受傷。其他人此時也都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

  顧大叔摸了摸頭,原本戴在他頭上的那頂鴨舌帽這回徹底被風吹不見了?!按蠹叶紱]事吧?”他問道。

  “我沒事?!睆堸i說,“剛才太驚險了?!?p>  傅磊一只手揉搓著腿,像是剛剛趴下的時候磕傷了膝蓋,他一臉痛苦的表情。

  “他媽的!老子差點兒就被軋成肉餅了?!眲⒋髸燇@魂未定地說。

  這時,那汽車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了,一只腳從車里伸了出來。我壓低聲音說:“車里有人出來了!快到路邊躲起來?!?p>  我們又快速跑到路邊,鉆進草叢里隱藏起來。

  車里下來一個中年男人,他走到我們剛才趴著的位置,低頭看著路面,像是在尋找什么。接著,汽車副駕駛座的車門也打開了,下來一個中年女人。

  那女人向男人走去?!澳阍谙拐沂裁囱??”她語氣不快地說。

  “我剛才開車的時候,看到路上有幾個小動物?!蹦腥嘶卮鸬?。

  “小動物?什么小動物?”

  “很奇怪的小動物,長得有點像······”

  “像什么?”

  “我也說不好,我沒看清楚?!?p>  “可能就是幾只老鼠吧?!迸舜蛑氛f。

  “不是的,那絕對不是老鼠?!蹦悄腥苏f著就朝我們躲藏的草叢走來,他打開了手機的照明燈,把燈光照射向草叢,繼續(xù)尋找起來。

  我們立即蹲下來,把身體隱藏得更深,一動不動,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燈光從我們身邊照過去,就像是監(jiān)獄崗樓上的探照燈在搜尋越獄的囚犯。

  “我看你是吃夜宵的時候酒喝多了,眼睛看花了吧?!迸嗽谝慌哉f。

  “我沒看花眼,我肯定看到了?!蹦腥诉呎疫呎f。

  “別找了,趕快回家睡覺吧,”女人不耐煩地說,“都這么晚了,我都困死了?!?p>  “奇怪,剛才明明看到在這兒的,跑哪兒去了?!蹦腥俗灶欁缘卣f。

  “哎呀,別找了!趕快上車!”女人大聲催促道。

  “好好好,來了來了?!?p>  男人放棄了,他和女人向汽車走去。

  “叫你少喝點酒,你偏要喝,一會兒路上碰到交警查酒駕看你怎么辦!”女人邊走邊數(shù)落男人。

  “放心吧,這條破路上不會有交警的,我特意往這邊繞的······”

  那兩人上了車,關上車門后,便駕車離開了,我終于松了口氣。我們等汽車跑遠了之后,才起身從草叢里走出來。

  “媽的,剛才差點兒被他發(fā)現(xiàn)了?!眲⒋髸熜挠杏嗉碌卣f。

  “我們趕緊走吧,現(xiàn)在還不安全,”我說,“后面不知道還會有什么危險?!?p>  顧大叔點點頭:“走?!?p>  我們向著學校跑去,一路上時刻保持警惕。路邊草叢里有三四個發(fā)著綠光的螢火蟲在飛舞,猶如死不瞑目的幽靈。貓頭鷹的叫聲不時從遠處傳來,讓我一直提心吊膽。夜晚的各種生靈在周圍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叫聲,此時聽上去卻像是恐怖電影里的背景音樂。

  跑到飛機旁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二點半,我們都累癱了。飛機上有兩個舷窗里亮著燈光,應該是有人在值守。我們爬上飛機,乘務長為我們打開了艙門,她見到我們后,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澳銈兛偹慊貋砹恕!彼f。

  “爸爸!”悅悅叫著從過道跑過來,一頭扎進傅磊的懷里。傅磊妻子也急切地跑向傅磊。傅磊把母女兩緊緊抱在懷里。

  客艙里有些人已經(jīng)睡著了,沒睡著的人也在昏昏沉沉打著瞌睡。他們見我們回來后又變得精神起來,不斷地問我們各種問題。而我累得實在沒力氣和他們講述救援的整個經(jīng)過,我簡單和他們說了幾句后,就和梁敏癱坐在座位上,我又餓又困,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作家冬十月

小人們還會經(jīng)歷什么危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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