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千年一愿

　　浩瀚無際的湖面上，成群的水鳥悠閑地享受豐茂的水草，不時有魚兒從水里鉆出，又帶著水花不見了蹤影。天地俱靜，唯有不時一兩聲鳥鳴，以及木船推開水波的聲音才悄悄打破這個世界的靜謐。

　　一艘巨大的木船上立著一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子，身著輕便軟甲，披一襲大紅披風，在湖風吹拂下獵獵飛揚。船側船后還有幾十條船不疾不徐跟著，默默拱衛(wèi)大船。男子就隨便立于船頭，但深邃冷靜的目光和沉如山岳的身姿，使之隱隱散發(fā)出一種非同常人的氣勢和威風，讓人一見便心生臣服。

　　一個年輕俏美的女子來到他身后，輕聲道:“我王，還有半天就可以到岸了。”她身后跟著一個少女，同樣有著絕色容顏，看樣子是貼身的侍女。女子臉色蒼白，身子嬌軟無力，似有疾在身，但清澈的眸望著男子，滿是崇敬愛慕之情。

　　王回望女子，嚴峻的面容上露出微笑，他伸手輕攬著她，兩人靠在一起，默默欣賞著眼前無邊的湖景。過了良久，王開口道:到了那地方，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得到仙果，那樣你就能永遠陪在我身邊了。

　　女子蒼白的臉上綻出紅暈:我…我只要能在王身邊就滿足了，從不奢望像仙人那樣，世上哪有永遠的快樂？

　　王握緊拳:我是天下的王，是上天之子，沒什么是天子不能得到的…如果在這里得不到仙果，我們就到昆侖去！我答應過你還要去好多好多地方，你也答應陪我的，忘了嗎？

　　女子握著王的手:我沒忘，只要你能陪我，哪怕就靜靜地坐在重璧臺上看日落日出，也很好的。

　　天上陰云四合，不多時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侍女從艙里拿出傘遞給他們，兩人撐傘站在船頭，誰也不愿回艙，一起默默欣賞不一樣的風光。王像想到了什么，回頭對侍女道:采蘩，到那里你也和我們一起吧，你和姐姐雖為主仆，卻比親姐妹更親，只要有好處我們不會忘記你的。

　　侍女采蘩感激涕零，拜倒在地:“多謝大王，我…”才說一句就哽咽不能自已，好容易平復下來，才接著道:“…我只希望姐姐身體能早日康復，那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女子微笑點頭，眼見雨越來越密，王細心地扶她進船艙，采蘩端來熱騰騰的米湯，女子只抿了一小口，便蹙著眉一陣咳嗽，王忙起身到她背后捶背揉肩。在女子看不到的角度，采蘩見到王臉上愁容密布，不經(jīng)意間眼角滑落一滴眼淚。

　　船外有人報告:啟稟我王，龍島到了！

　　王稍稍整理儀表，攜女子出艙。岸上黑壓壓伏倒一片人，見到王出現(xiàn)，一華服天冠男子迎上來拜倒在地:中原天子駕臨小邦，不勝榮幸之至，天子若有所需，小臣定竭盡所能供應天子。

　　王微微頷首，上前扶起他，隨即命人賜予各種寶物，男子受領禮物再次拜謝。二人攜手而行，王對男子道:予人西行，想必你已知本王來意？

　　此男子正是龍島國主，他恭恭敬敬答道:適才臣說了，天子有需小邦無不遵從。只是仙果處于地下極深之所，不得不勞煩天子屈尊跋涉，小臣不甚惶恐。天子放心，一路舟車旅途臣早已安排妥當，只在三五日內(nèi)，便可得到仙果。

　　王大笑稱謝，解下腰間寶劍遞給國主:我在宮中閱讀古檔，得知你我族人皆為昆侖同源，你我之國也當為兄弟之國。這柄寶劍名為‘青諦’，隨我征戰(zhàn)數(shù)十載，今日贈予與你，以示盟好之誠。

　　龍島國主謝過，接過寶劍抽出些許，只見劍身通體青色，寒光逼人，隱有龍吟虎嘯，不由贊道:果然是好劍！

　　兩人攜手進了邦城，王當日在宮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即在國主陪同下帶著愛妃和采蘩一同進入地下。他們一路渡地河、過龍道、越幽林，沿途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備森嚴。王坐在車駕內(nèi)，望著蒼翠蔥郁的地下叢林托腮沉思著。

　　龍島國主手托果盤獻于王前:這是龍島地下特產(chǎn)，雖不能使人長生不死，但也能延年益壽，辟邪祛病。

　　王從沉思中驚醒，勉強笑了笑，將果盤遞給愛妃，隨后對國主道:聽人說吃了仙果不是每人都能長生，它只許以天命之人，是這樣嗎？

　　國主默默點頭，想了想又道:陛下是天命之人，必胤天命之福！

　　王沒有接話，望著窗外樹林，換了個話題:聽說你們打算全族搬來這里，是不是？不知這是為何？

　　國主苦笑道:小邦在先王時代曾威震西海諸國，但臣無能，不能繼承先父遺志，幾次戰(zhàn)敗，眼見邦國人丁日稀，不得已只得轉入地下。這片地方臣命名冥府桃源，足以容納小國人口。這里產(chǎn)有一種奇花，聞之能得見心中所思所欲，令人愉悅不已，但同時將使人再無心身外事物，因此國中也有人不愿來此居住。

　　王搖頭道:“虛幻之欲，終究只是心中魔障，自己騙自己罷了?！彼藧坼谎?，又道:予人要的是真情實愛，而不是假的。

　　女子聽王如此說，嫣然一笑，欣喜之色不可名狀。

　　王沉吟道:你國人如有不愿來此的，可讓他們來中原找我，我當裂土封爵，讓他們立邦建國，不絕其嗣。

　　國主拜伏道:“天子如此眷顧我邦，臣不甚感激…臣…”說著不由哭泣起來。

　　王手一揮:不必如此，其實有件事予人還想再詢問于你。

　　他頓了頓，似乎不知從何說起，半天道:其實予人也知雖為天子，卻不一定享天命，如果本王不能得福，接下來該怎么辦？

　　國主毫不遲疑:那就赴絕域，上昆侖，臣早聽說即使如仙果這般神品，在那里也是下等之物，九州萬方，古今未來，任何奇珍異寶在那里都有。何況昆侖處通天之地，能與神人互有交通，那是怎生一番光景，就不是臣能想象出來的了！

　　王聽了，不由心生神往，雖身在地底幽林，目光和思緒似已到了昆侖。他嘆了一聲:夏立國初期，中原與昆侖尚有互通，后來商與戎狄交好，不朝昆侖。中原與昆侖斷絕來往至今有千年了，我有生之年定要重赴昆侖，一來為了得到仙果，二來是恢復與昆侖的聯(lián)系。對了…你們與昆侖一直有來往，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國主搖頭嘆息不已:“昆侖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幾千年來不斷有人出走開宗立國，早沒了當年萬方來賀的興盛氣象了…唉！對了，我還聽說他們打算…”說著在王耳邊低聲附言，不知說些什么。

　　王臉色一變:當真？他們真要這么做？

　　國主微微點頭，不再說話，王也是無言，望著窗外不知想些什么，采蘩與姐姐對視一眼，心中都是大惑不解。

　　片刻之后，王又問:去昆侖的路好走嗎？

　　“越來越難啦，途中要經(jīng)歷五關七險，還有老天的變化也喜怒無常，不分時季，讓人苦不堪言。據(jù)說逆地河而上可以直達昆侖國，可歷代我派了不少人打探路況，從沒人走通過。這河到昆侖不下千余里，途中兇獸毒物何止千萬，兼之每十余日河水暴漲無立足之地，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我們每次去昆侖都要備足人手物資，那邊還要有人接應，才能平安抵達，否則只怕有去無回。”

　　王面有憂色，好在國主馬上又道:不過天子要去，臣將親身相陪，并先行通告他們來迎，可保萬無一失！

　　剛說到此，忽聽車外有人稟報:仙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