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過去

　　在傷好之前住在這山村倒也不算壞事，只是......

　　他看了眼蹲在火堆前的顏溪知，眼神中的審視和好奇直直的奔向她。

　　能擁有此等功夫，卻又屈居于這荒山野嶺的村落，日子過得也貧苦，想來應(yīng)該不是自愿。

　　顏溪知感到后背有一道赤裸裸的目光盯著自己，下意識回頭往后看，宋玉連忙收回，但還是對上了視線。

　　“看我干什么？想吃？”她舉了舉手里啃得只剩下一小塊肉的兔子腿，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已經(jīng)吃完了，要不明日給你再打一只來？”

　　宋玉視線下移，瞥見她腰間掛著的一串鑰匙和粗布麻繩串起來的小葫蘆，再聯(lián)合她的行徑作風(fēng)，怎么看都不像是養(yǎng)在富貴人家的小姐，就算她說當(dāng)兵，也不太像是武將世家出來的做派。

　　“明日我得早點去集市，把袋子里的那些獵物賣了，不然家里沒米沒油的，也養(yǎng)不好你。”她笑了笑，拿著木棍把烤熟的土豆從火堆里扒拉出來。

　　粗糙的手也不怕燙，直接撿起地上的土豆來回吹了吹，看看宋玉，又怕臟了他的手，直接放在自己的衣擺上擦了擦。

　　“快吃吧，趁熱吃才好吃?！?p>　　宋玉瞥見她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怎么看怎么像個山野村姑，興許是以前當(dāng)過兵沒有混出頭。

　　飛流國是有女兵的，只是待遇比男兵差了許多。

　　沒準(zhǔn)兒，她這身武藝真能為我所用。

　　宋玉用半截袖子包裹著烤的滾燙的土豆，小口小口的吃著，時不時看看正在扒拉著火堆的顏溪知。

　　只要給的待遇足夠豐厚，她應(yīng)該不會拒絕。

　　沒有人會不想出人頭地，興許她只是運氣差了點，在軍中待遇不公才不得不屈尊在這破村莊。

　　已經(jīng)在腦子里把顏溪知祖宗十八代都想明白了的宋玉表情放松了許多，好像勝券在握那種感覺，看著顏溪知也越加順眼起來。

　　暫且，就勉為其難不追究你給我吃的差了吧。

　　水飽飯足，顏溪知收拾了院子，西邊的太陽也差不多快全落下去了，她背靠著院墻已經(jīng)干枯死了的歪脖子樹上休息。

　　宋玉換了趙書陽送來的干凈衣裳，這會也陪著她坐在院子里，兩人誰也不說話，唯有宋玉不斷地用余光去打量顏溪知。

　　她看著西邊的殘陽一點一點沒入山頭，伸手能見度也越來越低，忍不住笑了一聲，“晚上我這可沒有油燈給你照亮，要是怕夜里不方便，想如廁就趕緊去，不然到了夜里，就只能摸黑了?！彼噶酥高h(yuǎn)處的小房子，離這里還有些距離。

　　宋玉的眉頭皺了皺，那小茅房對他來說不如憋死。

　　太臟了。

　　“你說你這傷好了，我該帶你上哪去尋你家人呢？到時候可別賴賬啊，該給我多少錢就多少錢，咱們這可是明著算賬的關(guān)系?！彼鹕砩炝藗€懶腰，站在院子口居高臨下的看著宋玉。

　　“雖然你長得是很好，我這人呢，也承認(rèn)是有那么一點好色，可俗話說做人要實誠，跟著我，你以后也沒什么好日子，還是等你好了，把你送回家去，給我點錢咱就算兩清了?！?p>　　宋玉抬眼看著她，背對著夕陽的她看起來身材更加瘦弱，遠(yuǎn)沒有之前感覺的那么魁梧。

　　一瞬間，他居然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

　　“如果我什么都記不起來呢？”他看著她笑瞇瞇的眼睛，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安穩(wěn)感。

　　顏溪知不在意的撓撓頭，“什么都不記得就慢慢找唄，你這身衣裳非富即貴，能夠受傷掉落在這里，想著你家里人也不會太遠(yuǎn)，說不定他們這會正找你呢。”

　　她笑著，“明日我賣獵物，也順道打聽打聽，要是找不到，可能你就真得以身相許了?！彼焓种噶酥缸约?，半作玩笑說道：“反正你生的好，嫁給我當(dāng)個小相公，我也不虧。”

　　“......”

　　......還是找個合適的機會試探一下吧，若真能為我所用，自爆家門倒也無妨，若不能......他突然抿唇深深看了顏溪知一眼。

　　“你說你以前當(dāng)過兵，是在哪里？”

　　鮮少有人會問起顏溪知的往事，她也不愛說。

　　但對于一個失去記憶什么都不記得的人，她還是愿意說上那么幾句的。

　　權(quán)當(dāng)抱怨了。

　　她撐手坐上院墻，單腳踩著一邊，看著已經(jīng)升起來的月亮，和月下看不太清楚的宋玉。

　　“我啊，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彼傩σ宦?，“我以前可是個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種?！?p>　　宋玉不說話，她又?jǐn)[擺手，“逗你玩的，其實我就是個臭當(dāng)兵的，家里幾代都是軍營里混的，到了我爹這代，就生了我一個?！?p>　　說著說著，她的語氣突然慢了下來，看著天邊的月亮，宋玉只能看見她模糊的側(cè)臉。

　　“我爹本想讓我學(xué)點琴棋書畫，當(dāng)個普通女子，到了年紀(jì)該嫁人嫁人，可惜我天生叛逆，山豬吃不了細(xì)糠?！彼蝗还恍Γ拔夷?，從小就調(diào)皮，喜歡跟男孩子玩兒，對學(xué)武充滿了好奇，所以我爹沒辦法，就只能拿我當(dāng)男孩兒養(yǎng)?！?p>　　“我十六便帶兵打仗了，那年也是我爹死的一年?！彼男θ莸藥追?，眼中的惆悵和與形象不符的落寞讓宋玉心臟跟著一跳。

　　“總之，我給人當(dāng)了十年的走狗，最后落得個家破人亡，不僅賠了名聲，連家產(chǎn)也被我敗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彼聛恚驹谒斡衩媲?。

　　“我這人霉的很，當(dāng)兵的時候被人誣陷，幾代積累的名聲和地位全沒了，做生意又賠本兒，賠的褲襠都快沒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最終只能躲在這個山旮旯里?！?p>　　她咧嘴笑，“你說，我是不是很倒霉？”

　　宋玉的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么，但顏溪知已經(jīng)背過身去了，雙手抱在腦后，“行了行了，我的事沒什么好說的，你趕緊睡吧，身上還有傷呢，明日還要帶你去換藥，歇著吧?！?p>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宋玉在陰影中看著她朝著山腳下的大樹走去，最后一躍坐在了那上面。

　　他摸著自己還有些隱隱作痛的傷口，“你不回房間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