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騷操作
長安城又稱神京,毫無疑問是當世第一大城,它北拒夷狄,南達金陵,廣州,物華之盛,甲于天下。
此時,城門早已開了,守門軍士列于兩旁,那進進出出的百姓,客商往來穿梭,熱鬧非凡,已排了長龍般的隊伍,陸續(xù)入城。
許慶挑開車簾,不住觀望,惹得耿火火嗤笑道,“師弟,你可曾聽說過長安居,大不易,不過,這又算不得什么,若說起廣州,泉州的碼頭,那才叫熱鬧?!?p> 在耿火火眼里,許慶此時樣子恰如一個土包子一般,不過許慶并不介意,只笑道,“火火師姐,你游歷天下,眼界甚廣,師弟只有羨慕了?!?p> 雖說羨慕,許慶眼里卻沒有半點羨慕神色,但他這話兒又說的彬彬有禮,滴水不漏,讓耿火火想找些由頭凡爾賽,似乎也不能。
她只好擰了擰瓊鼻,翻了個白眼兒,心內暗道,“待會兒到了賈府,我一定在元春姐姐那里參你一本,看你又能如何?”
“讓讓,讓讓。“這時有數騎從城外奔來,身后跟了一排車隊,車架上面堆放的物什滿坑滿谷,一見就不是尋常人家。
那數騎并不管前面排了人,打馬就要從旁而過,略有些囂張,又略有些跋扈。
奈何,客商和百姓們多是不愿惹事的性子,只嘀咕幾句也便忍了,任由他們一路向前,等快接近許慶馬車時,耿火火不樂道,
“我離開長安已有些時日,未料想京里又多了些紈绔子弟們,這般行徑作為,還敢妄稱學子?“
她神情怏怏,又是快人快語的性子,不免挑開車簾埋怨道,“如今太學學子,已如此不堪了么,卻是一日不如一日?!?p> 耿火火這般說,因是那數騎之中,有幾人身著錦衣,面高于頂,一看之下就是豪富之家的公子,另幾人則穿了太學的士子服。
大乾朝之中,除有各州各地設有書院外,京里自也有書院,另有國子監(jiān)和太學,這些機構等階不同,要說最令學子們向往的,自是太學。
本來國子監(jiān)和太學在太祖皇帝時平分秋色,但隨著第一任國師的叛逃,因他又是國子監(jiān)祭酒,所以如今的國子監(jiān)已略有些式微。
“吁!吁!“
耿火火說話時聲音頗大,那穿了士子服的學子中間,有一人好似已聽到抱怨,這便勒住了韁繩,朝著馬車里瞧了一眼拱手道,
“女公子請了,倒不是太學學子一日不如一日,是文宗大人云游四海數年,突然回了京,小可心急了些,這就有些莽撞?!?p> “衛(wèi)兄,“這個太學學子還算有禮,停下解釋了一番,已惹得另一個錦衣公子惱道,”什么女公子,不過一鄉(xiāng)下野丫頭罷了,咱們事情要緊,可不好耽擱?!?p> 這太學學子叫做衛(wèi)若蘭,聽那錦衣公子說話,面上就有些不喜,回道,“薛兄,咱們同行一路,到了這兒也要辭別了。
你且去就是,趕明兒,咱們再約了寶玉和馮紫英,或還有牛爵爺吟詩喝酒,你到時候可不要耍賴不去?!?p> 被稱做薛兄的人自是薛蟠,他家是皇商,才從金陵那邊辦了一批貨物到長安,已聽到接應的掌柜說了賈府之事。
以他性情,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貨物自有掌柜和伙計安排,他則急匆匆的就要趕到賈府,問明情況,至于和衛(wèi)若蘭相遇,則是純屬偶然。
原是太學學子個個非富即貴,鮮少有寒門子弟,他們往往在春日里喜歡在郊外圍獵,也算是精習君子六義就之一。
這些太學學子,早就仰慕夏歧風彩,一聽他回了京,自然要聚攏過來,聽些教誨,指點。
“啊,喝酒,這個我倒從不服輸,只是吟詩……”薛蟠撓撓頭,面有窘意,回道,“那就改日再見了,后會有期?!?p> 這廝轉身策馬,就往城內奔去,根本不給人數落他的機會,一時間倒弄得人人怨聲載道,大罵豎子。
衛(wèi)若蘭搖搖頭,又自拱手,歉疚道,“女公子,我這朋友是個粗人,若說了什么得罪的話,你可不要介意?!?p> 這時,許慶這邊的兩駕馬車和衛(wèi)若蘭這邊一眾太學學子們都已進了城門,衛(wèi)若蘭就要打馬而去,卻聽同行的一個學子說道,
“衛(wèi)兄,那薛蟠又會做什么詩了,要說做詩,還得是文宗大人,他可是又做了一首新詩,已在京里傳得沸沸揚揚?!?p> “這倒不錯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這等戰(zhàn)場上的豪邁灑脫,看來也只有文宗大人寫得出來!”
兩人說著話,已策馬遠去,耿火火也已落下了車簾瞅著許慶說道,“那衛(wèi)公子倒還知禮,只是那薛蟠,忒也張狂,竟……竟說我是鄉(xiāng)下丫頭?
師弟,老師走之前可是交待過你,要對我好些,這薛蟠對我不敬,你又該如何說?“
她噘嘴,做生氣狀,不過許慶看了一眼就發(fā)現,不過是假裝,便道,“火火師姐,你待會兒不是要去賈府見我家娘子么。
到時候在薛蟠阿母面前揭他的短,看他還敢張狂。“
這招有些損,倒確實有用,耿火火一聽,也覺十分有理,便展顏笑了,說道,“沒想到師弟是這般樣人,損。”
她倒是沒問許慶為何知道薛姨媽在賈府,還以為是從賈元春那里得知,實則,這都是許慶的猜測了。
如果這個世界和原著并沒有太大的出入,自然薛姨媽和薛寶釵都在賈府,只是令許慶驚?的是,剛才那個太學學子說什么夏歧寫了首新詩,卻是自己昨日里背誦的那首。
一個字不差啊。
“難道說這個世界里,此前就沒有這首詩,這么說的話,我豈不是可以做文抄公?”許慶有些激動,又暗道,“果然,不管什么朝代,給別人當弟子或是做博士都是妥妥的打工人,得了成果都歸導師啊。
你當一作,連個二作都不給我的么?
這詩……竟成了夏歧的新作?“
若不是從衛(wèi)若蘭和一眾太學學子身上看到,夏歧確實很受人尊重,許慶還以為,這廝沒準是個騙子,便問道,
“火火師姐,老師是什么樣人?“
……
皇宮,今兒并無朝會,景正帝吃罷早飯坐在御書房里,百無聊賴的翻閱奏折。
他雖是皇帝,但并沒能親政,到得他手里的奏折,實則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情。
那馮保侍在一旁,如老僧入定,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景正帝把奏折似都翻了一遍,推在一邊,問道,
“賈府那邊的事情,可都處置妥當了?“
馮?;氐?,“陛下,托你的福,那賈家知道你對賈元春并無責罰,只是再不能入宮,自都說你圣明,寬厚。”
“哼,他們倒也識趣?!?p> 景正帝冷哼一聲,心里有些不爽,實是那日河岸邊聽賈元春彈奏一曲之后,他便心中大悅,覺著賈元春似和別的女子不同。
按理,似景正帝這種生在女人堆里的人,原應沒有這種感覺才對,可他偏偏就有些不能忘懷,卻也是奇巧。
“大伴,你說那賈元春已和劉家莊的許慶拜了堂,成了親,這事兒可當真?”雖已聽馮保把事兒都說過一遍,景正帝似還要再次確認。
“不敢欺瞞陛下,這事兒千真萬確,只是……”馮保略有些吱唔。
景正帝道,“你有什么話,從實說來,不必吞吞吐吐?!?p> “是,陛下?!瘪T保湊得近了些,略想了想說道,“陛下,這事兒原不該我說,只不過,卻和那許慶有關?!?p> 啪。
景正帝摔落手里最后一個奏折,有些不悅回道,“大伴呀,朕乃天子,難道容不下一個許慶,一個賈元春?“
他還以為馮保說什么和許慶有關,是想要除掉許慶,若如此的話,被朝中有心人提起這件事情,難保不會說他不能容人。
特別是景正帝知道,他這時不能有一丁點的錯處被人拿在手里,不然,很有可能都會成為依附二皇子和三皇子逆臣的說詞。
這于他帝位不利。
“陛下,小的該死,“馮保趕忙認錯,又脫口道,”小的是說,那大儒夏歧昨兒回了京,不僅去了國子監(jiān),更是去了太學。
并作詩一首,已被京中傳為佳話,說他這首詩已至化境,旁人難以匹敵,果然不愧是天下文宗。
只是,另……另外夏歧還說了一件事,那便是收了許慶為弟子?!?p> 馮保說完已是滿頭的汗水,也不知道為何,他雖和景正帝一塊兒長大,卻也有些越發(fā)的看不懂這個新帝了。
“哦,”景正帝沉吟,半晌說道,“這大儒夏歧云游天下十數年,一朝回京,便惹出這般的動靜,又救下劉家莊,收許慶為弟子?”
他似在和馮保說話,又似在自言自語。
又過了半晌,景正帝才道,“太祖皇帝之時,國師為了一個番國的女子,公然叛國,從此國師之位旁落,國子監(jiān)也因此衰敗。
父皇早已有心讓夏歧為國師,并重振國子監(jiān),難道說,他此次回京,卻是為這件事情而來么?
只是……“
景正帝話沒說完,想了想便吩咐道,“大伴,你命手底下的探子查一查,夏歧和劉家莊到底有什么淵源?!?p> 能讓夏歧出手相救,并且愿意收一個莊戶為弟子,在景正帝看來,夏歧和劉家莊的關系匪淺,而且,這不僅是幫助許慶抗下了權貴們的怒火,可能也有提拔的意思。
許慶一個莊戶,小小秀才,如何值得他這般費心?
“是,陛下!“馮保領命,才要轉身去吩咐,卻又聽景正帝說道,”那賈府,夏歧,和……和許慶,但有什么動向,你隨時報我知道?!?p> 對于景正帝來說,其實也有些如履薄冰,滿朝之中那些舊臣們,大多都是太上皇的擁泵,他作為皇帝,除了忠順王對自己還算忠心之外,幾乎兩手空空,又有別人覬覦皇位。
怎么能不煩惱?
再說,他一時之間不好公然拉攏舊臣,倒是可以從國子監(jiān)和太學之中選拔新人,雖然效果差些,也不失為一個充盈自己的手段。
如果這個路途也被截斷,景正帝就不得不往多了想,夏歧此時回歸,這到底是太上皇的意思,還是有別的圖謀了。
……
小花枝巷。
這里離著賈府所在的寧榮街并不算遠,剛好是從進了城門之后到賈府,算是順路,兩駕馬車停在巷口。
因這幾日的精心治療,休息,那柳湘蓮腿傷雖然看似嚴重,實際上并沒傷筋動骨,已可以拄著拐杖下地行走。
他下了馬車,朝著許慶幾人拱手,說道,“這幾日承蒙不棄,精心照看,實是我柳湘蓮之福,大恩不言謝。
若是幾位事了,可到我這處落腳的小院兒一敘。“
柳湘蓮算是半個江湖人,但身上的任俠之氣可追秦晉。
他知道劉家莊,包括許慶,都對孫家娘子的事情很是上心,自己又知道些線索,卻不知該不該宣之于口。
若不說,倒顯得自己不厚道,心下難安,若說了,一來他自己并不能十分肯定,二來,那依翠閣雖是青樓,可水卻很深。
為了一個小娘子而已,他卻不愿讓許慶去冒險,心下糾結。
“你且養(yǎng)傷,“那劉之桃笑說道,”我記得你有個相好的住在這處小巷,今兒是投奔她來的么,咳咳,待你好些了,見弟再來尋你?!?p> 許慶也拱手道,“柳兄大名我早已如雷貫耳,待你腿傷痊愈,小弟難保要過來討杯酒喝,你可不要吝嗇?!?p> 初到長安,許慶自然知道廣交朋友的道理,似柳湘蓮這般樣的人,上可結交王孫公子,下能和販夫走卒,青樓妓子打成一片,實是消息最為靈通的人。
許慶自然有意結交,當然了,他讀過原著,知道柳湘蓮實是可結交之人。
“那我就在這里恭候幾位大駕了?!傲嫔徆笆郑娙艘岩姷綇南镒永镒叱鰜硪粋€招招搖搖的女子,甫一見到柳湘蓮便眼里噙滿了淚珠兒,泣道,
“柳郎,你當真好狠的心,這一去卻是這么些時候?!?p> 當她見到柳湘蓮柱著拐,受了傷時,那淚珠兒已滾了出來,哭出了聲,說道,“柳郎,你……你又去和人爭強斗狠,難道一點兒都不顧念我么。”
那小女子似沒看到許慶幾人一般,扶了柳湘蓮便往巷子里走,凄凄然。
眾人見此,不禁都有些吃味,特別是劉之桃,贊道,“柳兄果然是奇人,讓我輩追之不及,連這等頭牌都已成了禁臠?“
他好生羨慕,卻遭了耿火火一個白眼,說道,“呸,要說禁臠,我倒覺得那柳湘蓮是她的禁臠一般。
師弟,咱們去賈府?“
許慶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