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十月的秋色似少女般妖嬈撩人,不急不躁灑落的晨光清淺柔美,宋逸辰終于結(jié)束了他七年異國他鄉(xiāng)的求學(xué)生活,當(dāng)他站在圖書館大廳擁擠的的人群中,當(dāng)他再一次看到郁文那張久違了的面孔時,滿含笑意的眼睛卻閃爍著淚光,柔軟的心有愧疚,有喜悅,也有失而復(fù)得的滿足,只是這么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知道她一切安好,便別無他求。七年前他的離去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有能力給郁文遮風(fēng)擋雨,有能力給她一個溫暖的家,不管是以什么樣的身份,男友或者哥哥,只是他沒想到失去了父母之后的郁文又經(jīng)歷了那么多,苦難有時候更像一朵開在荊棘中的花,美亦美,只是需要承受孤獨和苦澀,行過泥濘夜路,挺拔在破曉前,便會傲然綻放出不平凡的花香。
在讀者的熱情中,郁文安之若素,帶著淺笑的嬌顏似時光凝滯在懷舊音樂那般,彌漫開來一片芬芳,她會在每一本售出的書的扉頁寫上一句話以表感謝。
“你的生活如陽光,我的文字如花香,以歲月為窖,珍藏一杯烈酒敬天高水長!”一位讀者情不自禁地讀出郁文寫在書上的那句話。
聽到這句話,宋逸塵多想成為郁文的這壇“青梅酒”的窖,把她永遠(yuǎn)珍藏,不被任何人去嘗,但這又何嘗不是他永遠(yuǎn)不能被碰觸的感傷,看到這樣的郁文,他知道不可追回的曾經(jīng)也已經(jīng)只能是七年前那片校園里的云,世事滄桑已卷走了所有他們曾經(jīng)的美好。那最初的懵懂的愛戀他認(rèn)為可以成為一種救贖,在若干年后他回來了她的身邊可以守護她的靈魂,七年的時光漫長也短暫,漫長的是思念,短暫的卻是被他葬埋在離別時光里的戀情。
他在人群中等待,等待著這場簽名售書活動的結(jié)束,等待著人群散盡時郁文投向他的目光,當(dāng)一切都結(jié)束時,與他同時邁向郁文的還有另一個男子,那個男子溫柔的眼神里溢出的愛的光芒無邊無際,他被那樣的眼神尖銳的刺傷,曾經(jīng)那種溢滿愛的眼神獨屬于他,他無法忍受心突然被掏空的失落感夾雜著挫敗感。
“阿文,累了吧?稍微休息一下我們?nèi)コ燥??!绷志赣钶p撫著她的發(fā)絲。
“好??!你想吃什么?”郁文輕輕活動右手的手腕,字寫的多了,酸脹的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休息,我?guī)湍惆茨绨?。”林靖宇說著便站到她的身后,開始輕柔的捏起來。
郁文很放松地享受肩部肌肉被按摩后漸漸舒展開來的感覺,她抬起頭慢慢睜開眼睛時卻被大廳里一直駐足凝望她的那道炙熱眸光驚呆了,啊!那么久遠(yuǎn)的眼神此刻一如從前,不曾改變過,只是多了一些猶豫,少了一些稚嫩。
宋逸辰對視著郁文的又驚又喜的眼神笑道:“文,好久不見!”
郁文仍舊坐在原位,忘了做出反應(yīng)也忘了做出回答,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宋逸辰緩步行至她的面前。
“文,我回來了!”宋逸辰因激動而使聲音有輕微的顫抖。
“逸辰,好久不見!”一句簡單的問候歷盡物換星移的滄桑。
“你悄無聲息的走了,我找不到你,終究我還是無法帶著你離開,但是我沒有忘記對你的承諾!”宋逸辰隱忍著快要溢出的淚水,胸腔如要炸裂般難受。
“少不更事的承諾不要成為羈絆才好!”郁文兩行清淚漫延至唇角,卻笑出兩個迷人的梨渦。
“但我無法釋懷,那時是無能為力的無奈,現(xiàn)在我可以實現(xiàn)那時的承諾了,是不是我還是晚了一步?”他的淚終究還是不可抑制的淌落下來。
“不論早晚,你的心于我而言是難得的真誠,我們永遠(yuǎn)都是朋友?!?p> “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嗎?為著七年的離別,也為著我們還是朋友。”
郁文點頭,展開纖細(xì)的雙臂擁住宋逸辰健碩的腰身,輕拍著他的脊背,就如久別重逢的老友,坦蕩相擁。
郁文輕拍著宋逸辰的肩膀,“好了,抱太久,我的男朋友會介意呦!”
宋逸辰這才慢慢直起腰,放開郁文,與林靖宇打招呼:“你好,我是阿文的同學(xué),宋逸辰,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關(guān)系會親近一些,請不要介意?!彼那榫w,他的話都帶著不甘。
林靖宇淡笑道:“你好!我是阿文的男朋友,林靖宇,多一些人關(guān)心阿文我會很開心!”
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雖然客客氣氣,但也帶著濃濃的火藥味兒。
“逸辰,既然回來了,我和靖宇盡地主之誼為你接風(fēng)洗塵!”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阿文,那咱們就去吃你們的家鄉(xiāng)菜吧,離得不遠(yuǎn)有一家?!?p> “好!”
三人同行,十幾分鐘的車程來到一家名叫“水墨江南”的特色餐廳,進入前廳就可以感受到江南水鄉(xiāng)的溫婉風(fēng)情,碧樹垂絲,杏花嬌柔,燕子斜飛,烏篷閑游,每一幅嫻靜的畫面都載滿了淡淡的鄉(xiāng)愁,然而很多時候都是故里難歸。
“逸辰,想吃什么?”郁文笑看著他。
“都可以,點你喜歡的!”宋逸辰淺飲一口清茶,斂去眼中的情緒。
“林先生呢?”郁文偏頭看著林靖宇,彎起的眉眼,淺淺的梨渦就如這迷醉了一季風(fēng)光的朦朦煙雨。
“你點的我都喜歡?!彼焓帜罅艘幌掠粑牡哪樀皟?,微笑的眼睛里毫不掩飾能使人溺斃的光芒。
“好吧!”
郁文喚聲服務(wù)員,“西湖醋魚、東坡肉、龍井蝦仁、油燜春筍、蟹黃豆腐、枸杞燉乳鴿,主食稍后點,謝謝!”
“阿文,這些菜我每年可以吃上一次,那就是春節(jié)回來的時候,但是總覺得少了一些我們小時候的味道?!?p> “時過境遷,一切都在悄悄的變化,但會越來越好,不是嗎?”
“是啊,但很多也會留在原地打轉(zhuǎn),不會變?!?p> 林靖宇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并不參與,因為那是他們曾經(jīng)擁有的美好,七年了,郁文失去那些美好太久了,憶起往事,她也會是快樂的吧!
“太過執(zhí)著傷的會是自己的心,該珍藏成回憶的就珍藏,當(dāng)下我們快樂就好?!?p> “只要你幸??鞓肪秃?!”
“我們都會活出最美的樣子,逸辰,我也希望你幸福!”
“好,我努力?!?p> “回來了,怎么打算?”
“我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在一家地產(chǎn)公司,建筑設(shè)計師?!彼我莩叫粗?p> “嗯,不錯!宋老師和荷姨都好嗎?”
“嗯,都好,他們都很惦記你,有時間去看看他們吧?”
“好,等明年爸媽的忌日會回去,然后去看他們?!?p> “嗯,他們會很開心?!?p> 一場接風(fēng)宴讓他們七年后的重逢看似美好卻并不圓滿,不是宋逸辰希望和等待的樣子,等待是最耗費心神的事情,所以,郁文懂得才會決絕的斷掉了他的希望,不會讓他的時間消磨在不會有結(jié)果的等待上,殘忍、絕情才會讓他絕處逢生,另覓新的生活。
與宋逸辰道別后,郁文牽起林靖宇的手漫步在午后金色的秋風(fēng)里,被樹葉截獲了的陽光是散漫隨意的,有幾點光斑打在他的臉上,郁文側(cè)臉凝視著他。
“林先生,今天金口難開呀?兩個多小時,一句話都不說?”她笑的一臉狡黠。
“屬于你們倆的時間,我只需要作陪。”林靖宇目視前方靜靜的牽著她的手走著。
“有什么想問的?只有一次機會!”
聽到郁文的話,林靖宇停下腳步,“好,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郁文笑意更深了,“你吃醋了?”
林靖宇嚴(yán)肅的看著她,眼神復(fù)雜,“嗯,確實!”
“好吧,證明你在乎我,抱一下,感謝你的真誠和寬容。”郁文雙手?jǐn)堊×志赣畹难?,依偎在他的懷抱里?p> “逸辰,比我大三歲,我們一起在高中的職工宿舍樓里長大,爸爸媽媽跟宋老師是同事,我們兩個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同學(xué),他就像哥哥,從小學(xué)到高中都是同一所學(xué)校,很長一段時間我很依賴他,他待我的那份情感直到爸媽出事前我才知道,他說要帶我一起出國,給我一個家,一輩子照顧我,可能他早就深埋著一份情感,只是我不知道,所以他考上大學(xué)的時候選擇的是建筑設(shè)計專業(yè),也許是那時候我的依賴讓他誤解成了那種懵懂的情感,直至一發(fā)不可收拾。爸媽去世后,我跟著外婆來了這里,斷絕了那里所有人的聯(lián)系,對他來說是不小的傷害,他一直認(rèn)為我的不告而別是因為那時的他沒有能力給我一個家,使我得不到庇護,其實是我辜負(fù)了他的一番心意,不想給他希望,所以選擇悄無聲息地離開,其實我應(yīng)該跟他說清楚,那他就不會愧疚七年,今天見到他的時候,我很心疼,假如他不是執(zhí)著于那個承諾,他會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家,我的心里對他是虧欠的,對任何一個跟我有關(guān)系的人我都怕虧欠,更怕無力回報?!边@段過往使郁文的心濕漉漉的。
林靖宇緊緊地?fù)碜∷p吻她的額頭,“任何一種情感都不會無緣無故的發(fā)生,不管結(jié)果如何,情感的雙方都沒有錯,就算那時候你跟他說清楚了,也不一定能改變他對你的執(zhí)著,那種情竇初開時最青澀最純真的愛戀是最令人難忘的,你不需要刻意疏遠(yuǎn)他,既然可以當(dāng)成哥哥,那就坦坦蕩蕩地相處,將近二十年相依相伴的時光,很難得的一份情誼。”
“你不介意嗎?”郁文抬眸淺笑。
“介意,你就可以遠(yuǎn)離他或者讓他遠(yuǎn)離你嗎?”
“你不是說坦坦蕩蕩嗎?”
“當(dāng)然,不過要注意分寸,不然我真會生氣,嗯?”
“明白的,今天當(dāng)著你的面我都跟他說清楚了,我也是不想對你有任何隱瞞,讓你誤會?!?p> “我知道,雖然他抱你的時候,我很不爽,但也沒對他說什么、做什么,也是顧及你的感受?!?p> “好,謝謝林先生的寬容大度!下不為例。”郁文那澄澈透明的雙眸總會讓人舍不得生她的氣。
“好了,愛你所以舍不得責(zé)怪你,更舍不得你傷心難過,明白嗎?”林靖宇用他食指輕輕戳了一下郁文的額頭。
“明白,我也不想你為任何事情傷心難過。快到上班的時間了,你快去!”
“好,早點回家,晚上見!”
“嗯,晚上見!”
郁文目送林靖宇開車離開,自己返回圖書館處理了活動結(jié)束后的相關(guān)事宜,又買了一些需要捐贈的圖書,便回家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