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秋風(fēng)的思念
我不曾把思念刻意印在心上
然而,秋風(fēng)起時
我的淚滴在我們往日走過的路上,滂沱成海洋
都說真的思念
即使塵世再無你的影子
在夢里也可以相見
然而時光被拉的無限長
你仍未回眸過一次
縱使,我的心已被撕裂成無數(shù)碎片在幾世的輪回中飄蕩
是不是,我停止尋索,化成一束光
才能在天空最遙遠的地方與你重逢
每一個深夜都掩藏著就連陽光和時間都無法融化的痛苦,每個四季的輪回可以讓花草樹木的生命重來一次,然而逝去的人的生命卻永遠只能鮮活地以令人最痛苦的形式存在著,思念——痛徹心扉的思念!肝腸寸斷的痛!在至親至愛永遠消逝在我們的生命里時,那種痛的感覺讓所有的語言都那么蒼白、無力、貧瘠到就像這個世界所有的詞匯都隨著他們的生命消失了一般。一個人內(nèi)心的痛,未體會過的人終究是無法理解的,那種痛,無法用身體的任何感官去感知,似乎那一身靜默流淌的血液都不再安分,被那份痛苦慫恿著要破體而出,最后奔涌而出的是兩行熱淚,被它澆灌的那顆思念的種子是如此的茁壯,任何力量都無法剔除它的根,任時光再怎么溫柔,都無法讓它收斂一些,慈悲一些,它想讓一個人成為它永遠的囚徒,把她囚禁在暗無天日的一片廢墟中,讓她失去快樂、幸福、失去對一切美好事物的感知。
然而,總會有一種力量能夠沖破阻礙,去救贖,去治愈,給予她走出暗夜的勇氣,給予她重獲生命的熱烈的希望。
郁文又一次徘徊在那個夢里:一片花海,蒸騰著馥郁的芬芳,把陽光都熏染成了最濃烈的色彩,秦澤寧在那片花海中走向遙遠的天邊,那個背影越來越遠,忽來一陣微風(fēng),嗚嗚咽咽的聲音伴著簌簌飄落的花瓣充斥著悲傷,分不清是風(fēng)聲還是哭聲。郁文向著那個背影奔跑,聲嘶力竭的喊著他的名字,秦澤寧轉(zhuǎn)身看著郁文,向她揮手卻不言不語,他眼里的不舍和憂傷碎了郁文的心,催落她的淚,她一直在奔跑,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就那樣無能為力的看著他消失在花海映照在天邊的光影之中,她淚眼婆娑,無法自抑,撕心裂肺的吶喊終喚不來任何回應(yīng)。在一縷陽光的撫摸中醒來,眼角淌出的淚,早已沾濕烏發(fā)與睡枕,已融進血液的思念讓她在多少個夢里被淚水淹沒,似被溺斃在海洋,被摧殘的心不曾愈合,被囚禁在一片廢墟的混沌之中,掙扎終無果,只有無盡的沉淪。語言無法訴說的痛和思念,在她的淚霧中無限延伸,她的心荒蕪又蒼涼,今晨的那縷曦光也似帶著淡淡的憂傷,于是,迎著那束曦光,她提筆寫下一首詩:
思念的殤
散落一地的月光,是我零落的淚,也是蝕骨的殤。
你靜止在我靈魂的冢,沉眠于歲月盡頭的蒼茫。
若時光還可以成為我思念的情長,
我便卸下一身偽裝,不再假裝堅強。
多想永久沉默,只為你,把此生當作祭奠的荒場。
不再有花開,不再有芬芳,默默消逝著一片凄涼。
禮拜天的教堂里郁文用一顆最虔誠的心禱告,祈求她的親人和愛人都可安息,自己的靈魂獲得救贖。心事,不被人知,卻可以袒露在上帝面前,可以軟弱,可以放逐自己,可以有無盡的渴求,也可以讓淚肆意蔓延。終究,走了的人再也回不來了,即使窮盡所有去換取哪怕只有片刻的重逢以慰心傷,但那終究只是更讓人心痛的執(zhí)念。掛在十字架上的圣子用愛憐憫眾生,唯獨她是獨自飄零的那一個。短暫的心靈的棲息,無悲無喜,歷盡劫難后猶如涅槃重生一般,是否真的可以重塑出一顆如鐵一般堅硬的心?
這座城市的初秋似乎夏天的溫度絲毫未減,人們還是沒有告別短袖 T恤和設(shè)計個色的短褲,這是一個時代的特色:短褲超乎想象的短!
郁文的穿著似乎顯得格格不入:乳白色的旗袍采用的是絲綢材質(zhì),改良后的過膝長裙,勾勒出他秀頎飽滿的線條,不失為一種古樸風(fēng)雅,精致玲瓏。
披肩長發(fā)雖未專業(yè)加工卻自然飄逸,在微風(fēng)中露出的寬闊額頭更襯得她圓潤白皙的小臉溫婉卻帶著絲絲倔強,她像以往的每個禮拜天一樣走出教堂,在這兩年的時光里語言對她來說也同樣倔強地掩埋于心扉,不去與世界糾纏,與塵世的一切都已斷了瓜葛,只有滿目沉淀的不曾被歲月饒恕的涼薄,還有那靜止一般對天空的凝望,蕭索、落寞、就連淌落的淚都那么孤寂、只有每一次深陷在回憶中的痛,才能證明她還真實的活著!
她寧靜的走著,裙擺隨風(fēng)飄揚,就如她此時的心,微波蕩漾開去。幾聲車喇叭在她的身后響起,轉(zhuǎn)身時,她眉宇間漫上淡淡的笑。
“郁文,上車!”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靖宇,找我有事嗎?”
林靖宇笑問:“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郁文淡笑著沉默。
看著她林靖宇無奈道:“唉!沒什么事,今天我開始休年假,前段時間太忙了,院里的工作實在脫不開身,即便如此我每天還是會抽出時間來想你。你呢?有沒有想我?”
郁文聽到這話仍舊是紅著臉不答話。
林靖宇心里暗笑,便換了個話題,“對了!聽說你最近有一趟黃山之行,準備寫下一部小說?”
“嗯,但還沒確定去不去?!庇粑幕卮稹?p> “去吧!”林靖宇笑笑,“順便帶上我,要是不嫌棄,非常愿意做你的護花使者!”
郁文沒有回答,只是笑笑,便把頭轉(zhuǎn)向車外,看著路旁不停向后閃過的一棵棵垂柳,思緒綿延到逝去的時光里。
“到家嘍!”
林靖宇很紳士地打開車門并用左手遮擋于郁文的頭頂,避免碰觸。
“郁文小姐,請下車,今天我有興致露一手,請你嘗嘗我的手藝。我覺得有時間做做飯是個既幸福又難得的事情,更難得的是有你這位才女賞光,呵呵……咱們一起吃飯的次數(shù)雖多,但能吃上我親手做的飯菜應(yīng)該還是第一次吧?”
此刻林靖宇的笑帶著治愈的力量,那么的暖,那么的令人迷戀沉醉。
郁文莞爾一笑,“是呢,那今天辛苦你了,謝謝!”
郁文就這么平淡地與林靖宇相處了兩年多,面對林靖宇,郁文是淡漠的,隱忍的,淡漠的是態(tài)度,隱忍的是情感。秦澤寧去世兩年多的時間,于她而言猶如五內(nèi)俱焚卻又不見血的傷,元氣大傷的情感需要由內(nèi)而外的治愈才能剔除那道深入臟腑的疤。然而,于林靖宇而言,他就這樣執(zhí)著地延續(xù)著自己的等待,也是給予她一種溫暖,一種可以助她痊愈良藥。也許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找到了自己的愛情,從兩年前第一次見到郁文開始直到現(xiàn)在他都這樣認為,甚至在同樣追了他兩年多的陳梓藍面前也這樣說。即便等待的苦澀時而會蔓延,但那種等待愛情一朝花開的幸福感始終包圍著他,很多時候郁文無言的笑意于他也是一種溫暖,他不曾怨恨郁文為何心若磐石,不能為他而打開,因為在郁文的眸色里渲染著濃濃的憂傷也滿含著豐富的故事。
林靖宇的家裝修的簡單大方且溫暖,就如他本人:活潑中穩(wěn)重;幽默中矜持;粗略中細致。像一個寧靜的港灣,讓人能體會到家的歸屬感,也能被他成熟、禁欲,也似陽光般熱烈的氣息所包圍。郁文憑窗遠眺,能夠看到小區(qū)內(nèi)的中心花園,蔥蔥蘢蘢的綠樹和隨著音樂肆意跳躍的噴泉,讓寧靜的生活多了一份韻味。她難逃每一個角落里藏匿著的無法忽略的男人的氣息,像酒一樣沉醉,也像藥一樣苦澀卻能療傷。她始終提醒自己保持清醒與理智,不能把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交付與他,誤了他的一番深情。
“這里有我新買的幾本書,你坐在這看書,我開始‘工作’,很快美味就能上桌!”林靖宇說道。
“我來幫忙吧?”郁文說著便往廚房走過去。
“不、不、不,真不用,你坐在這兒就行,要不我緊張!”林靖宇紅著臉想:現(xiàn)在比第一次拿手術(shù)刀都緊張!
“嗯,好吧!需要幫忙的話就喊我!”
林靖宇打了一個 OK的手勢,笑著奔進廚房,只聽到愉快的口哨聲從廚房傳出來,這時的氣氛分外的溫馨和諧。
郁文站在書柜前瀏覽著,偶爾恬淡地笑一下,偶爾微蹙一下柳葉黛眉,因為書柜里幾乎全是文學(xué)類書籍,包括了郁文的所有作品。她伸手拿出一本小說《穆斯林的葬禮》,她在兩年前就看過好幾遍,但是到現(xiàn)在還是鐘愛這本書,現(xiàn)在的她每看一次似乎比兩年前還要傾注更多的眼淚。她坐下來翻開書,還沒有往下看就已淚光迷離,心是無盡撕扯的痛!時間與痛苦糾纏時腳步總是蹣跚難行。
林靖宇帶著滿臉幸福的微笑把飯菜端上餐桌,溫柔的喊道:“開飯嘍!三菜一湯,你最愛的鯽魚豆腐湯!”轉(zhuǎn)身時卻瞬間凝滯了笑容,看到郁文靜默的淌著淚,他手足無措!
“文,怎么了?”
“哦,沒事!”郁文擦著淚。
“為什么難過?”林靖宇走到郁文身邊輕撫著她的肩膀。
“對不起??!擾了興致。”她勉強笑笑。
“沒關(guān)系!我只在乎你的感受?!绷志赣羁粗粑膲阂种瘋粶I水沖刷過的面容悲戚、羞澀。滿眼的水霧,讓他心里猝不及防的一片柔軟,生出無限疼惜!
林靖宇看著郁文手上的書,“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好了,先吃飯,好嗎?”
“嗯!”郁文看著色澤誘人的幾道菜,一雙淚目又看向林靖宇。
“好豐盛哦!謝謝你的盛情款待!”
她的感謝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林靖宇這兩年多的陪伴、呵護與等待!
“那就別客氣了,你多吃點就是對我的褒獎與感謝!還有就是要快樂一點,好嗎?”林靖宇面對她的眼淚總是深感無力,想把她擁入懷中,把所有的溫情都給她。
“來,先喝點湯,你的胃不好,先暖暖胃,然后再吃飯。”
郁文歉疚的看著他,“靖宇,兩年多了,你給予我的一切我都銘記于心,但無法回報你什么,做好朋友我都做的慚愧!”
林靖宇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說:“文,這兩年多來,我不僅僅是把你當成好朋友,我覺得你真的就是我等待二十八年的生命里要等的那個人。對于感情,我對你,你不是不懂,只是一直在設(shè)防,退避三舍,具體原因我無從知道,但對于我這個人你不需要刻意去了解,只需要用心去體會,我給予你的這份感情是否值得你去擁有,只要你給我時間,我愿意等下去,直到你選擇了我或者選擇了任何人,不管選擇了誰,我只希望你能快樂、幸福。但我仍希望我是那個讓你幸??鞓返娜?!情起何處又為何堅持我無法說清楚,但是就是喜歡了,甚至是愛了,盡頭在何處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走進了我的生命之后,我的心里就已經(jīng)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了?!痹谒暤哪抗庵型钢鴪远ê涂释?。
郁文躲避了他的目光,低頭喝著湯,而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樂譜里的最強音,可以穿透靈魂直擊心臟的最深處,令郁文無處可逃。
“湯,真好喝!”
林靖宇低頭喝湯,苦澀的笑意無邊漫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