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沒幾天，秦峰就開始有些頭疼。
“唉，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p> 秦峰獨坐在書房，懷里抱著牙牙學(xué)語的妹妹陷入沉思。
最近幾天大家對于受教育這件事的冷漠讓秦峰很是頭疼，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更能增強凝聚力的辦法。
正思索間，秦峰忽然聽到窗外一陣稀稀疏疏地聲響。
接著晦暗不明的月光，隱約可以看到遠(yuǎn)處墻根有人的影子，身量不高，一米六左右，肯定是個成年人。
最近幾天，出于對群體的信任，以及對封建迷信威懾力的盲目自信，秦峰并沒有在院落里設(shè)置巡夜的人員。
畢竟自己又是顯圣又是發(fā)糧，總不至于在這兒還有人整什么幺蛾子吧？
結(jié)果還真就來了。
因為敵暗我明的緣故，秦峰并沒有冒冒失失地亂動——書房的燈雖不亮，卻能清晰地把他的倒影映在窗紙上。
他的一舉一動，都能被窗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刺激到了那人，萬一起了歹心，自己這條命就算交代在這兒了。
哪怕對方只有一米六，也不是自己這個五歲孩子的身體能打得過的，這人絕對能在援兵趕來之前把自己殺了，飄然遠(yuǎn)去。
怎么辦？
秦峰一邊拍打著懷里的妹妹，腦子里飛速地思考著對策。
思來想去，只有接著裝神弄鬼才是正理。
“何方妖孽，竟敢來我彌勒道場撒野？”
秦峰抱著孩子，慢慢悠悠地朝著窗外喊道。
窗外之人伏在草叢中，身形似乎有些哆嗦，起起伏伏地，連帶著草堆嘩啦啦作響。
看來魯迅先生倒是說得沒錯，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個約束，確實是能讓人在做壞事的時候懷抱一下恐懼和敬畏之心。
“喵~~嗚~~~”
草叢中人見秦峰的影子站在窗口死死盯著自己的方向，發(fā)出一聲蹩腳的貓叫聲。
肯定是個男的，聲音又糙又啞，比貓叫春還要難聽和瘆人。
“哦，原來是只貓妖啊?！鼻胤逍呛堑卣f道，“萬物皆有靈性，你且退出五百里去，不要在此地欺饒百姓，否則，我的法訣可不饒你！”
此時的秦峰其實已經(jīng)悄咪咪蹲到了門口，開了條微不可見的縫隙，仔仔細(xì)細(xì)地觀察著這個人的模樣，將他牢牢記住。
窗戶上自己的倒影，則是他悄悄用紙剪得剪影，利用妹妹的襁褓遮住燈火，來的一個李代桃僵。
巧的是，這個人秦峰還真就認(rèn)識。
就是最近幾天跟著李二狗的諸多流氓之一，叫柳三兒。
要說起來，這幾個流氓除了李二狗，壓根就沒有一個改邪歸正的，最近幾天都在借著佛爺?shù)拿栆鋼P威。
出于對自己安全的考慮，也出于對李二狗面子的照顧，秦峰暫時默許了這幾個人的存在。
沒成想，才過去僅僅三天，這幾個人就失去了對“佛爺”的敬畏之心，偷到佛爺頭上來了！
秦峰嘆了口氣，敲著木魚念念有詞：“唵叭呢嘛咪貝枚哄~唵叭呢嘛咪貝枚哄~~”
詞兒是密宗佛的真言，在前世的傳唱度很廣，其實就是在舊社會西藏地區(qū)方便傳播搞得一句話佛經(jīng)，是對教育普及度為人均胎教的一種妥協(xié)。
但是宗教味兒很重，聽起來也很莊嚴(yán)。
來來回回念了十遍，秦峰跑到一個合適的角度，手作著奇怪的姿勢，和遠(yuǎn)處的剪影相映，形成一個凌空出現(xiàn)的法咒樣。
倒是有模有樣，再進一步應(yīng)該就是皮影戲表演藝術(shù)了。
“唉，讓你走你不走，中了我的乾達(dá)婆密咒，七天之內(nèi)，你若不日夜飲水，必將渾身干裂而死。”
“話就說到這兒，剩下的你好自為之吧。”
柳三兒似乎并不信這一套，悄悄摸摸地爬到藏錢的倉庫，敲開門，再無聲息。
秦峰見狀也嘆了口氣，壞人吶，真的是到處都有，現(xiàn)下自己連這點兒威信都沒有了。
本來想著靠義務(wù)教育拉攏點兒人心，現(xiàn)在看也不是很管用。
自己搞得教育的時候，雖然對大家說了很多高大上的東西，也在當(dāng)時得到了大家伙兒的認(rèn)可。
可是過了沒三天，來的人就寥寥無幾了。
大家再次回到了平時上山下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只是沒了苛稅重賦，大家的日子都充滿了希望——具體表現(xiàn)為每天晚上偶爾會此起彼伏地傳出男男女女粗鄙的聲音。
這聲音是那么高亢，那么尖銳，那么的...充滿活力。
所有人都把頭又埋了起來，除了發(fā)放糧食的時候，大家失去了圍著“小佛爺”團團轉(zhuǎn)的熱情。
雖說借口都是佛爺講得道理聽不懂，其實本質(zhì)上還是在逃避。
這里其實涉及到一個群體心理學(xué)的問題，當(dāng)大眾適應(yīng)了一種生活模式之后，只要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就沒有人想要改變。
比如說歷史上很多失敗的社會改革，一定一定會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阻力，甚至原本會因此收益的階層也會跳出一些人來唱反調(diào)。
這是因為群中麻木不仁嗎？當(dāng)然不是。
求穩(wěn)才是符合生物求生的本能的，經(jīng)常變幻的生活或許充滿了機遇，但它本身的不確定性會眼中影響群體的生存和繁衍——而這兩樣，恰恰是在本能中排首位的。
當(dāng)變革因為某些不可抗力降臨的時候，群體或許會表現(xiàn)出多種多樣的高尚品質(zhì)，犧牲自己去推動偉大時刻的到來。
可一旦“偉大時刻”到來了，過不了多久，群眾又會回到那個安逸的、懦弱的狀態(tài)。
沒有誰天生就是喜歡學(xué)習(xí)和奮斗的，大家都只喜歡透一透。
或者被透一透。
想象中那種虎軀一震，天下百姓云集而影從的景象完全沒有發(fā)生。
他又回到了一個人的生活狀態(tài)，那種孤獨的、孤立無援的生活狀態(tài)，比起來的時候，唯一的不同點就是他可以肆無忌憚地開火做飯了，食物和生活用品也不再短缺。
大家真的像是供奉佛祖一樣，把他供奉在王稅吏寬敞而豪華的院子里，有事沒事兒來拜一拜，聽一聽那“天書”。
說起敬畏之心？也許有，但肯定不多。
林峰決定在柳三兒身上做一做文章，試試能不能重新拉攏一下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