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的半個月里因為母親不在，我也被叫下去和她們一起聊聊天。
“現(xiàn)在好多了，之前的時候我也尋思這孩子瘋了呢?！?p> “慢慢來就好了，然然，大姑跟你說，只有自己才是最靠譜的?！?p> “這家伙，去年還把我手絹扔了，我那還是個好手絹呢！”
想起那是去年在和奶奶買菜的路上，我抑制不住地傾訴奶奶對待表姐和表妹是多么偏心，自己這么大什么都沒有。奶奶并不說話，顯得我更無理取鬧。
哭的淚涕橫流的我卻沒有紙，才拿來手絹擦拭。
奶奶買菜時，我看著手絹，覺得用不了了，便順手扔在了垃圾桶里。
“話說你那學(xué)歷咋回事呀？我聽說沒了？”
“我媽說全國注銷了?！?p> “因為啥注銷?。俊?p> “我那時候不想去上學(xué)了……”
“那休學(xué)就行了，也不用退學(xué)呀！我記得劉二家那小子不也是不去念了嗎，然后他家休學(xué)一年，從高二接著上的，是吧？”
“對呀，你們老師咋說的？”
“老師給我媽刪了?！?p> “你媽說老師給她刪了?。俊贝蠊眉拥卣玖似饋?，“人家王老師說你媽給她刪了，她聯(lián)系都聯(lián)系不上！”
“我當(dāng)時給老師打電話，人家王老師和我說‘你家孩子有病，瘋了，來不了’，我問她‘誰說我家孩子有病啊，我家孩子好好的呢’，她說狄然她媽說的，那人家還能敢讓孩子去學(xué)校嗎？萬一控制不住跳樓了，人家也怕?lián)?zé)任呀！”
姑姑稍微順順氣，“你媽當(dāng)年就說你有?。≌f你瘋了！人家老師嚇的說‘那不能來，瘋了上啥學(xué)啊，退學(xué)治病吧’老師聯(lián)系不上打你爸那去了，你爸也說退學(xué)，人家老師就辦了！”
“我當(dāng)時也給王麗麗打電話了，我說我是狄然他奶，孩子怎么我們都不知道就退學(xué)了呢？王麗麗就說‘爹媽都同意了啊’，她都打你爸那去了，你爸也說不念了。人家老師也說‘這事就得找父母啊，那人家父母都同意了，你爺爺奶奶不同意也沒辦法呀’”
“你這媽是真行啊！”
“這倆人！可是給你害慘了！學(xué)籍還整丟了，不然不就接著念了！”
“可不咋地，害人不淺??！”
“去年考大專也是，她媽就說沒錢報考！害的孩子沒考上試，你說這倆人!你也是，你向我和你爺要呀！”
“我當(dāng)時……”
“多少錢??？”
“就200！”
“200？我尋思多少呢？他倆沒錢？他倆怎么可能沒錢？干那么多年活三萬五萬的沒有？你又不是那胡吃海喝的孩子，光那補習(xí)費就省多少吶？你小妹那補課一年不得個幾萬？你啥都不用補，給我羨慕壞了。我還和彤彤說呢‘你看你姐，啥都不補，成績還那么好’”
“就你大舅死那時候，十萬塊錢補償金，都讓你媽、你三舅還有你大姨分了，一分錢都沒給你大舅孩子留，拿走好幾萬她還沒錢？”
“那……我大舅孩子怎么生活呀？”
“就那么生活唄，能咋整，你媽他們不干人事??！”
“你爸當(dāng)年打你，她沒少攛掇！”
“以前每次打電話時我媽都和我爸說她又給我花了多少多少錢，給我買了多少多的好衣服，我多么多么不讓她省心，我想接過電話解釋我沒有，是她夸大其詞了，她都不讓，想來他說我罵他也是我媽通過電話說的吧……”
“沒準(zhǔn)！你媽當(dāng)年不就攛掇你爸和我們打仗。你記不記得你小學(xué)時候，非逼著你磕頭和我斷絕關(guān)系！給我氣的呀！”
“當(dāng)年在飯店不也是嗎？就說我們欺負(fù)她了，讓你爸給我們吵吵，你不記得了？”
這個我很清晰的記得。
當(dāng)年我和彤彤從屋外進來就看到前廳的大人們在爭執(zhí)推搡。
父親見到我，一把拉了過去，“我狄新發(fā)誓！從今以后和你們家老死不相往來！我要是沒做到我閨女出門被車撞死的！”
我的思緒一下斷了，驚恐地抬起頭看著身后偉岸的父親。
“你走！”
“走！我們走！”父親拉著我就往門外走，我全程沒有跟上，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等會！鍋包肉，然然剛才想吃的?！?p> “我們不要你那玩意?！?p> “給孩子的！然然，拿著?！?p> 我不敢伸手，最后在父親的沉默中被奶奶塞進了手里，跟在父親身后出了門。
父親走得很快，我只能快步加小跑勉強跟上。
到了家，父親暴力地擰開鎖后，轉(zhuǎn)身一把搶過我手中的鍋包肉，扔進了垃圾桶里，“吃！你還有臉吃？”
隨著“砰——”的一聲父親消失在了視線里。
我先輕輕拽了兩下門，很緊，隨后又鉚足了力氣去向后拉，門依舊紋絲不動。
站在門外的我看了看垃圾桶，心中的恐懼被委屈所覆蓋……
“我的思緒被拉回現(xiàn)實，沉默許久后問道：“我媽和我說我12個月大的時候你們把我倆鎖門外了，不讓進屋？”
“凈聽她胡扯！你媽那時候帶你去你大姨家，我們都上地了，不鎖門干啥?。克貋泶虿婚_，也不知道去地找我們，就在門口杵著，后來老王二嫂看見和我說你家那媳婦擱門口站著呢，我們又回去給她開的門。”
所以……這么多年來，她和我說家里怎么怎么虐待她，攛掇我去和我奶吵架，被奶奶罵白眼狼，都是利用……
“這十幾年養(yǎng)大了就從我手里把你搶回去，我尋思那就他們養(yǎng)吧，結(jié)果這差點沒給養(yǎng)死，這幫天殺的！”
心中的遺憾和憎恨交織在一起，將我牢牢勒住，喘不上氣……
“都干啥呢？”
表姐帶著姐夫從門外進來，一臉疑惑。
“沒啥，整飯呢唄?！惫霉谜f完，端著擇凈的菜走進了廚房，奶奶也跟了進去。
只留下我看著她們二人嬉戲打鬧，有些不自在。
看著床邊的藥袋，突然想起這幾日感冒總是忘了吃藥，便過去翻出感冒藥順?biāo)柿讼氯ァ?p> “我就說她侄女有病吧，她還不信。”
“沒有吧。”
身后傳來表姐和姐夫的聲音，我不敢去看他們，只能壓住情緒徘徊到床邊，黯然無神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