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巴斯比的孩子
顧曉菡的話仿佛給李維心中的天平加上了最后的砝碼，讓它徹底倒向一邊了。
與其絞盡腦汁的迂回，不如直來直去。
“太謝謝你了！曉菡，你幫了我大忙！”李維真心實意地道謝，“時間不早了，今天課就到這吧。中午我請你吃飯，我下廚！”
說完，李維興沖沖地就奔向了廚房，卻沒留意到，房里的顧曉菡，一張俏臉已是紅到了耳根。
剛才他激動的時候，好像攥住了她的手......
一頓飯后，顧曉菡自然成為了李維的又一位廚藝粉絲，這便不再贅述了。且說第二天上午訓(xùn)練前，李維就果斷敲開了埃迪辦公室的門。
因為再過一天就是對曼聯(lián)的比賽了，頭兒通常都會在今天宣布主力陣容名單，如果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早上好，頭兒?！?p> “早上好啊，李。找我有事？”
“明天對曼聯(lián)的比賽，能不能讓我首發(fā)？”李維沒有繞圈子，選擇了開門見山，他怕時間長了，就沒有勇氣在埃迪這個暴君面前說出這個要求了。
“哦？你找到了曼聯(lián)的弱點？”埃迪眉頭一動，想起了當(dāng)初對埃弗頓時李維主動要求上場的那一幕。
這個東方小子，可不像他平時看上去那么佛系?。?p> 不過也好，職業(yè)足球這條路，你不爭，是很難走下去的。
“老實說，沒有?！崩罹S的回答讓埃迪有些意外。
“那我憑什么把你加到首發(fā)名單呢？”埃迪的語氣轉(zhuǎn)向嚴(yán)厲，“是我最近沒罵人讓你產(chǎn)生了錯覺嗎？嗯？以我們的關(guān)系，還沒到可以走后門的程度吧？”
“頭兒，我只是認為我有打上主力的實力?！?p> “什么？我沒聽錯吧？”埃迪氣笑了，“你憑什么覺得你比沃德、埃德加他們強？你才在索普阿克呆了四個月！”
“憑前幾場，還有訓(xùn)練時的表現(xiàn)。頭兒，我想我在場上的發(fā)揮不說最好，可至少不會比其他人差?！?p> “唔，就算是這樣吧，就算你有踢主力的能力，可沃德他們有比你多得多的比賽經(jīng)驗，我憑什么選你呢？”
“沒有誰是一開始就經(jīng)驗豐富的，對吧，頭兒？”
“而且，我還有一個理由，因為第一次對曼聯(lián)，我敗了，敗得很慘。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贏回來。我想，隊里不會有誰比我的斗志更旺盛了?！?p> 埃迪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他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其實這才是你想要首發(fā)的真正原因吧？”
“呃，說實話，是的，頭兒?！崩罹S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你想要首發(fā)，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嗎？”李維大喜過望。
“當(dāng)然.......是有條件的，”埃迪豎起了一根手指，“第一，如果你在場上的表現(xiàn)很糟糕，我會隨時把你換下來。”
“當(dāng)然，這很合理?！崩罹S對此沒有意見。
“第二，如果因為你表現(xiàn)不佳被換下場，或者我們沒能進入決賽，那么作為懲罰，這個賽季接下來的比賽，你都不會有出場機會了?！?p> “呃......”李維猶豫了一下，但想了想，就算進了決賽，這賽季其實也就只剩四場比賽了，不上場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買賣，不虧。
“好，我答應(yīng)了，頭兒?！?p> “那就一言為定，”埃迪拍了拍李維的肩頭，“李，我們可是很久都沒有進決賽了?！?p> “放心吧，頭兒，這次我們一定會去的?！标柟庀拢罹S露出了一口白牙。
剛走出埃迪的辦公室，李維迎面就碰上了大衛(wèi)教練。
大衛(wèi)沖他點了點頭，便進去了。
“大衛(wèi)，你剛才在外面都聽見了吧？”埃迪頭也不抬，對這位共事多年的老搭檔，光聽腳步聲就能分辨出來了。
“當(dāng)然，我耳朵可沒聾，”大衛(wèi)把一張紙遞給了埃迪，“埃迪，這樣耍李可不太好吧？”
“這怎么能叫耍呢？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哦。再說了，這名單只要是在公布之前，就是有變數(shù)的?！?p> 埃迪把那張紙翻了過來，上面寫滿了小球員的名字，正是明天對陣曼聯(lián)的大名單！
而在首發(fā)十一人的行列中，有一行赫然寫著“Li Wei”二字！
埃迪在李維的名字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當(dāng)然，現(xiàn)在沒有變數(shù)了?！?p> ※※※※※※
李維當(dāng)然不會知道，他自己本來就已經(jīng)在明天的首發(fā)陣容里。而他這一主動爭取，反倒是爭取來了一份懲罰措施......
不過即使他知道了，也沒什么辦法，最多吐槽一句：英國佬真是大大地狡猾，一點好處都不用付出就騙了他一張軍令狀......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李維，在埃迪公布明天的首發(fā)名單的時候，滿心滿眼都只有得到復(fù)仇機會的興奮，還有熊熊燃燒的戰(zhàn)意。
這種狀態(tài)，在他晚上去比利酒吧打工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當(dāng)然，這次倒并不是像上次一樣調(diào)酒時頻繁出錯，只不過他在腦海里回想起了上次的慘敗，又忍不住臆想明天的復(fù)仇。表現(xiàn)在外面，便是時而怒目而視、咬牙切齒，時而會心一笑，倒是嚇到了幾個相熟的客人。
“李，你怎么了？”被李維冷不丁冒出的笑聲嚇了一跳，菲爾·弗雷澤忍不住出聲問詢。
“啊，對不起，弗雷澤先生，”李維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想明天的比賽。”
“對曼聯(lián)嗎？”弗雷澤的消息自然是很靈通的。
“對，青年足總杯半決賽的第二回合。”
“又是青年足總杯啊，我們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進決賽了?！备ダ诐筛袊@了一句，“真懷念喬納森、阿蘭、哈里他們在青年隊的時候啊?！?p> “當(dāng)然，李，你們這一代也很不錯?！?p> “好了，菲爾，你該回去了，”約翰老板不知道什么插了進來，一邊還拿著白巾擦拭著吧臺，“再不回去，蘿絲該找上門來了。”
“哪有趕客人走的道理啊，約翰？”弗雷澤瞪了他一眼，卻看到約翰老板朝他努了努嘴，多年的默契讓他意識到自己在這里可能有些多余了。
“好吧，那個婆娘......”弗雷澤嘟囔了一句，一口氣喝干了杯里的酒，又轉(zhuǎn)向李維，“李，明天替我狠狠地干曼聯(lián)的那幫小崽子們！”
“一定！”李維很肯定地答道。
時間不早了，酒吧差不多快到了打烊的時候，李維和約翰老板一起動手收拾起吧臺和酒柜來，一邊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李，別聽菲爾那個家伙的，就是場普通的比賽罷了，不要把輸贏看得太重了?！?p> “可是我們比賽不就是為了贏嗎？”
“哈哈，孩子，你是一定要走職業(yè)球員的道路嗎？”
“嗯?！?p> “那你見過哪個職業(yè)球員還會把青年隊的成績掛在嘴邊呢？”約翰老板微笑著說道，“青年隊對球員來說，就是一個跳板，展現(xiàn)你的能力，早日進入一線隊才是你的目標(biāo)，”
“等到了那個時候，才是你有資格追逐勝利的時候。”
“我不能同意這種說法，”李維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正視著約翰老板，“我踢球就是為了贏，如果我表現(xiàn)的很好，球隊卻輸了球，又有什么意義呢？就算功利一點想，一線隊也不會想要這樣的球員吧，能為了團隊利益犧牲個人表現(xiàn)的球員，難道不會更被看重嗎？”
李維侃侃而談的樣子，讓約翰老板一陣恍惚，他仿佛看見一個熟悉的小個子身影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那個時候的他也是這樣吧。
“一切為了勝利！”
這是他的宣言，也是，眼前這個小子的。
約翰老板沉默了一會，才接著說道：“李，我無意改變你的想法，只不過明天的比賽，還是保持平常心吧，你的路還很長?！?p> “嗯，我明白?！崩罹S答道，卻又有些欲言又止地樣子，“約翰老板，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dāng)然?！?p> “我有種感覺，你好像并不像這里其他人那樣仇視曼聯(lián)，是這樣嗎？”
“你的感覺沒有錯，”約翰老板笑了起來，“你知道我在利茲聯(lián)踢過幾年球吧？”
李維點了點頭，利茲聯(lián)歷史上最偉大的中場之一，米爾納和列農(nóng)可才跟他科普過不久。
“那你知道我在來利茲聯(lián)之前，在哪支球隊嗎？”
他搖了搖頭，這個嘛，米爾納和列農(nóng)，可沒給他科普過。
“曼聯(lián)，”約翰老板微笑著說道，“李，你知道當(dāng)初為什么我愿意預(yù)支給你薪水嗎？一方面是因為安迪，另一方面就是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從曼聯(lián)來到了這里啊?！?p> 李維聞言不由有些尷尬，約翰老板是真的從曼聯(lián)來到利茲聯(lián)，可自己壓根連曼聯(lián)的門兒都沒摸到啊……
“我16歲就去了曼聯(lián)，”約翰老板接著說道，“嚴(yán)格來說，我也應(yīng)該算是'巴斯比的孩子'吧?！?p> “什……什么？”李維的聲音微微發(fā)顫，“您……您是說鄧肯·愛德華茲、博比·查爾頓、比爾·?？怂顾麄兡且淮?巴斯比的孩子'？”
“還有別的'巴斯比的孩子'嗎？”老人微笑著反問。
李維在震驚中瞪大了眼睛。
巴斯比的孩子，那是整個足球史上最不可思議的青訓(xùn)傳奇，哪怕九二班和拉瑪西亞黃金一代，在他們面前也會黯然失色。
如果不是那場空難，也許他們已經(jīng)締造了一個紅色王朝。
雖然米爾納和列農(nóng)已經(jīng)反復(fù)強調(diào)過眼前這位老人的偉大，但李維一直覺得他們有自吹自擂的嫌疑。
然而，現(xiàn)在驟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位老人，竟然曾是那一串偉大名字中一員，這怎能不叫他震撼呢？
鄧肯·愛德華茲，博比·查爾頓，比爾·?？怂?，羅杰·拜恩，利亞姆·惠蘭……你甚至不需要列舉他們的崢嶸歲月，只要看到這串名字，那便是看到了傳奇，榮耀，還有遺憾。
“那個時候，鄧肯他們都在隊里，”老人接著說了下去，“現(xiàn)在看來我應(yīng)當(dāng)算是幸運的了，我當(dāng)時沒有入選大名單，沒有跟著去慕尼黑……”
“這么多年了，我再也沒有見過第二個鄧肯那樣的球員……”
老人微微抬頭，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頂，投射到了那片遙遠的時空。
李維無言，在那段驚心動魄的歷史面前，他只有默然和敬畏的份兒。
或許是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老人擺了擺手：“好了，還是說說我到了埃蘭路以后的事吧?！?p> “那是我到利茲聯(lián)的第二年，我們在頭兒的帶領(lǐng)下升上了甲級。在甲級的第一年，我們的目標(biāo)是雙冠王。”
聽到這句話，李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哪里有升班馬會想著拿雙冠王??？這是有多狂妄??？你是怎么可以這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的？
但老人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們只差了一點點就成功了，在聯(lián)賽里我們拿到了并列最高的積分，但是曼聯(lián)靠著凈勝球優(yōu)勢奪了冠?！?p> “足總杯的四分之一決賽，我們也碰上了曼聯(lián)，我還記得杰克和丹尼斯·勞在場上打了起來，那場比賽，確實很原始，很粗野。”
“后來我們在重賽里淘汰了曼聯(lián)，只是可惜，最后還是沒拿到足總杯?！?p> “但是那個時候，我們最多也就是有些不服氣罷了，還不至于到后來那樣?！?p> “接下來的十年里，我們沒有掉出過聯(lián)賽前四，拿到了兩次冠軍和四次亞軍，”老人的臉上又重新有了光彩，“而曼聯(lián)只有一次，期間還降過級，所以你看，那個時候我們是不把曼聯(lián)放在心上的?！?p> “讓我想想，事情是從什么時候起發(fā)生了變化呢？”老人揉了揉太陽穴，“那大概就是戈登·麥昆的轉(zhuǎn)會了?！?p> “哦，你不知道他吧，”看著李維茫然的樣子，老人解釋了一句，“你知道菲戈吧，那個葡萄牙人。麥昆，大概就是利茲聯(lián)的菲戈吧?！?p> “去年我在埃蘭路還碰到了他，他沒看完比賽就走了，因為全場都在噓他。就連我也不能理解，那明明都過去三十多年了！”
“還有更嚴(yán)重的，那是94年吧，巴斯比爵士去世了，全英格蘭都在哀悼，只有利茲人不?！?p> “那一次不止是曼聯(lián)，利茲聯(lián)幾乎成了全國的公敵了?！?p> “但其實他們只是為了更早之前去世的頭兒而已。他們喊的口號也是‘只有一個唐·李維’，而不是其他什么更有挑釁意味的東西。只是因為頭兒去世的時候，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
“我理解他們，因為頭兒去世的時候我也很憤慨，但我不會加入他們了。我畢竟在曼聯(lián)也待了七年?！?p> “頭兒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但巴斯比先生，對我也很重要?！?p> “有時候想想，他們兩個人真的完全不一樣啊，巴斯比先生就像一團火，勇敢，開朗，總是那么富有激情；頭兒呢，卻像是一塊冰，冷靜，孤傲，永遠那么理智。但他們又是一樣的堅韌、頑強、永不放棄。”
“也許，這些共性就是他們都能取得成功的原因吧?！?